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三十八) | 科幻小说
今天更新赵雪菲的长篇《卵生的救世主》第38话~
【前情提要】
桠随补语者来到前线,她被小队留在莱泗坳的山背上放哨,正在她远远地看着濯和其他补语者发起进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略带戏谑的声音——一个成年主语者正站在她身后。
作
者
简
介
|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三十八话 茧中梦(下)
全文约33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
主语者的盔甲坚硬,利刃锐利,但这也使得本就行动稍缓慢的主语者在速度上更加劣势。桠脱去护壳,虽然风险更大,对主语者的威胁变小,但是速度也更快。在辛漱垵的训练,也让桠更擅长速度和感知。
片刻,冬天的冰水和山隙间的溪流通过回忆来到桠的身边,她眼前令人恐惧主语者形象消失了,她回到了辛漱垵的群山环绕中。
桠伏低身体,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回战场。
面对主语者的嘲笑,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可以选择信任自己,可以选择信任辛漱垵教会她的那些东西。
不去依靠视觉,世界再一次变成了由震动和气味组成的图景,她感觉到了对手的精疲力尽,就像是她第一次在雨林中见识死亡那样,它漂浮弥漫在空气之中。
桠借身旁被主语者不小心“挖出”的土坑,跳到主语者的背上,扣住她背上的盔甲。主语者努力地晃动身体,想用颠簸把桠从身上赶下去,但补语者的身形正好死死卡住边缘,附肢的尖端正好没入盔甲之下——那里是本应被保护很好的眼睛。
主语者的呼吸变得粗重,她最终因为疼痛尖叫出声。
该死的小鬼!
桠感觉自己的附肢尖端沾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不是主语者的眼睛,后者就一边怒吼一边把自己的身体往崖壁上撞。
桠紧紧抓着盔甲,身体正正撞在坚硬的泥土上,她感觉自己仿佛要散架了,撞上去的那一侧附肢在发抖。
但眼下只有主语者的背上最为安全,桠努力把自己还能动的那一侧附肢伸入盔甲之下,想要再撞运气看看能不能刺破什么。主语者看透她的把戏,远离一点崖壁准备为第二次撞击加速。
还来......恐惧和担忧油然而生,桠已经想到,如果按照第一次撞击的力度,她非得断几根附肢不可!
如果真的有神明这种东西,桠想着,祂应该显灵一下了!她不想在这种地方死去,她还想要见到的葛和望,她们或许,不,应该说有很大的几率还活着。
嘭——
身体再次撞在崖壁上,被撞击松动的泥土和碎石落到桠的头上。她浑身只剩一侧的两根附肢还有知觉,剩下的地方就变得麻木而不停使唤,仿佛控制身体的意志被疼痛截断,只有本能还驱使着它们扣紧盔甲。
运气总是出其不意。
或许是因为主语者撞击崖壁的力气太大了,桠隐隐感觉一侧的盔甲绑带松动,翘起一角。主语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奋力地晃动,想把盔甲连同桠一起扔下来。
别!桠在心底想着,千万不要掉下去。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伴随着主语者最后奋力一跳,桠视野里,世界颠倒过来,粗糙的泥土石砾蹭得她后背生疼,盔甲这在身边,落地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声响。
在她的视野里主语者仿佛“倒挂”在名为大地的穹顶上,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这就送你去和你的神明相见。主语者一边靠近一边做死亡宣判。
你们的传统真是奇怪。桠倔强地回答,她有点费力地翻身起来,准备迎战。
桠的脑海中快速地闪回了一些有关雨林、血迹和主语者宣判母亲背叛了她神祇的片段......
总是在还没有决出胜负的时候,提前宣告自己的胜利。
放过他们......
那个声音在桠脑海中挥之不去,主语者背着阳光,那比她大上许多的影子整个盖住了桠。
桠快速动了动附肢检查,大部分还能动。主语者也没想过给她留机会,一记劈砍,因为少了背上的盔甲而快了不少,但她的进攻意图过于直接,以至于被桠本能的闪躲避开了。
当敌人的实力远超你的时候,你能感受到的就只剩下失败......
这话未免太骄傲了,桠想着,但从濯嘴里说出来却也合情合理。
我感受不到失败。桠向她的敌人坦言。她这么说完,感觉到附肢的疼痛消失了,她又有了用不完的力量,就像是每次失败后,她和濯说完再来之后那样。
是——么——!
主语者又一次发动进攻,这回她改变了招式,看起来更像是朝桠扑过来,想要把她压在地上。桠从她启动时沙石的震动中看出了这一点,再次向旁边一躲,却被刚刚掉在地上被她忘记的盔甲绊倒。
完了完了。
哈!主语者抓住这个机会又是一击从上而下的穿刺。
桠灵机一动捡起绊倒主语者的背甲挡住这一击。
她看着盔甲背面的尖状凹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称赞主语者们的盔甲坚硬,还是该称赞她们的护壳锐利更加合适。
主语者显然也没想到这一招,她被金属间的碰撞震得附肢发麻,桠看准这个机会把背甲往主语者那里掷去,趁着后者把这当做一次攻击而躲避的空当,故技重施再次借助崖壁跳到高处。
这一次,桠跃起时能看得到主语者漆黑的背部。
主语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破绽,但是此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桠借助下落的力量把重心放在身体前端。
伴随前肢贯穿主语者的胸腹,桠第一次感觉到主语者的身体是这么脆弱,胸腹之内尽是柔软温热的器官。
她拔出自己的前肢。
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液体。
没有血槽的引导,它们黏糊地趴在桠的前肢上不肯坠下。
死亡的味道缠住她的身体。
桠没有多想,爬到高处,莱泗坳中,战斗还在继续,但补语者的数量足以把主语者卫兵连同那些奇怪的灰白色补语者赶向隘口。
她踩着主语者的背甲,挑了一条看起来相对平缓的坡道滑下。
沙土在她的背后被扬起,周围的景色快速地变换着,本不存在的风从她的身上略过,带来一阵清凉。
桠从没感觉这么好过,她感觉自己诸多噩梦中的一桩渐渐消散。主语者的死让她感到踏实,梦中再见到母亲时,她能送给她一手关于死亡和胜利的诗了。
滑到地面上,桠很快找到了补语者的队伍。她们的战斗已经收尾,放弃抵抗的主语者们和她们的助手被隘口内外的补语者夹击,放弃了抵抗,一些补语者正用主语者自己织的丝网缠住这些俘虏。
记录官在忙碌的人群中窜来窜去清点各种数目——俘虏的数目,死去补语者的数目,还有她们战利品的数目。
桠被脚下的茧迷住了,她转着自己身体观察这些孕育生命的椭球体。
她们在做梦么?桠想着,她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看到了茧外的杀戮,看到了那些模糊的影子。
你离开了自己岗位。一个熟悉的声音被桠感受到,我看到你踩着主语者的盔甲从山上滑下来。
我杀死了一个主语者!桠为自己的行为争辩,况且......战斗结束了不是么?
濯抬起一侧的前肢表示否认。
不。她环顾周围,死去挲玛的尸体到处都是,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腐烂,招致尸虫生长,直到我们回到朴子垱,战斗一直不会结束。
你太紧张了。桠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她简直想马上把自己的胜利告诉濯。但她目光看到远处的白色补语者,又看了看濯。
说起来......桠换了个小心翼翼的措辞,为什么那些助语者是白色的......
濯看着桠,仿佛她早就看破这个问题,还有为什么我和她们一样?
如果你愿意回答的话......
因为我曾经是她们中的一员。濯看着那些被丝困在一起助语者们,这解答你的疑问了么?
桠想说没有,她还想知道这些助语者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想知道为什么她们...还有濯,都是白色的。但濯看起来并不开心,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主动示意自己要去加入搬运茧的工作。
做得很好。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杀死一个主语者,濯补充着,不是所有的新手都能做到这一点。
桠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雀跃,被濯肯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事儿。
但不能得意忘形,直到我们回到据点——
战斗都在继续。桠帮她补全后半句,知道知道,你也辛苦了,指挥官。
濯没理会年轻人的调侃,离开了桠加入了记录官的行列,询问她们清点得如何......
桠也开始埋头搬运,她接过别人挑出的茧,却迟迟没有放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她仿佛被迷住了一般,用意念和茧中的小声交流。你要成为一个补语者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桠有些混乱地想着,但终归比被带到主语者的世界要好上一些,补语者的据点都很舒服,她们的态度大多很温和,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就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低沉的长音。它来自莱泗坳之外,来自隘口通向的那片平原,声音雄浑而悲壮,桠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那是什么?她向身旁的一位补语者询问。
号角,被问到的补语者看起来有些惊恐,主语者的号角。
半响,她又补充道,黑崖的人来了。
桠环顾周围,助语者们大多显得有些慌张,她们有的焦急地询问彼此黑崖有多少人,有的干脆站在原地愣住了。
“冷静些、冷静些。”
匣腔音的命令在补语者间传递开,像是声音的波浪,桠也加入了她们。奇怪的是,只要这么做,冷静和理智就重新掌控了自己。
濯站在略高的地方,人群向她聚集,她就在这个被簇拥的中心宣布:
战斗还没有结束,放下手中的工作,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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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来自新世界》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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