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非洲留学生“学伴” | 老侯
老侯 | 非洲留学生的“学伴”
老侯/文
这两天,“学伴”刷屏了。
山东大学给一个非洲留学生招募三个“学伴”,尤其是“异性”二字,让人产生诸多联想,那种联想又让人产生诸多不适。
其实,为来华的非洲留学生提供“学伴”制度,并非今天才有,早在上世纪的70年代初期就开始了。
不过,那时似乎不叫“学伴”,叫“伴读”。而且,性质也不太一样。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坦赞铁路建设时期,为了给当地培养一批工程技术和管理人才,中国在当地工人中选拔了一批优秀青年来到中国,进行高等教育培训。
他们进入了位于北京的北方交通大学(今天的北京交通大学)。
当年的北方交通大学。来自网络。
这批留学生,来自英国殖民地,英语和斯瓦西里语是他们的母语,汉语教学有听力障碍。
而俄式教育体系的中国高校里,懂英语的教师也不多,北方交大向铁道部提出支援,需要100名懂英语的中国学生来给非洲学生做陪读,事实上就是——课外辅导员。
选拔中国“陪读生”的条件有三个:
第一是党员;
第二是30岁以下;
第三是1968、69年毕业。
当然最重要的是懂英语。而且,还需要说明的是,没有异性。
铁道部在全国铁路系统募集了100名符合条件的人员。他们来到北京。
后来成为上市公司中川国际董事长的陈克浩,被选中为陪读者之一。
我在北京的中土大厦听他讲述“陪读”的经历,能感到那段经历留给他的是美好回忆。
1969年,陈克浩从兰州交通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沈阳局。1973年,陈克浩接到通知,到北方交大去给坦赞铁路非洲留学生做陪读。于是,他来到了北京。
怎么陪读呢?
就是每两个非洲学生配一个中国学生做辅导员。每天上课时,中国学生坐在他们的后面,一起听课学习,住宿就在留学生的隔壁,除了吃饭各有各的食堂,平时几乎都是形影不离。
这样的陪读生活,他过了三年。
1975年,结束了陪读生活的陈克浩被派往坦赞铁路,到坦桑尼亚西部的枢纽车站姆林巴车站做专家组长,在东非度过了六年时光。
坦赞铁路502公里处的姆林巴车站。资料。
2013年,退休后的他,重返坦桑尼亚,特意去寻找那些留学生。
那些留学生,31人中的12个已经去世了,还有19 个人在世,除了其中一两个还在上班,其他都退休了。
显然,那时的伴读,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帮助留学生尽快适应语言和生活环境,并提供课外学习辅导。
中国选拔非洲留学生的目的,是将来接管坦赞铁路的管理,并且形成传承,由他们继续培养下一代铁路技术和管理人员。
但是,我了解到的情况是,那些留学生回去后,并没有得到重用,大部分只是在坦赞铁路系统内从事中下层的具体技术工作。
而进入坦赞铁路高层的,都是英国毕业的留学生,比如,今天的坦赞铁路总局局长罗纳德菲利Ronald Phiri就是英国毕业。
来华留学生毕业后,大部分都在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和姆贝亚机修厂,以及赞比亚境内的赞比亚分局所属姆皮卡机修厂,一直工作到退休。
那这些学生的学业成绩如何呢?
在赞比亚,我们拜访了一个坦赞铁路来华留学生,他叫本森·穆硕博。
穆朔博的家在坦赞铁路西端终点站新卡皮里姆波希的铁路职工社区内。
美国坦赞铁路研究专家访问穆硕博(左)。作者拍摄。
那是一个单层的套间,进门一条走道,两侧分别是厨房、客厅和卧室。客厅地面铺着中国90年代初流行的薄薄的地板革,两个黑色革质旧沙发面对面摆放。
穆朔博,六十五岁,退休前是坦赞铁路总局赞比亚分局的工程师,工作地点在新卡皮里姆波希东面的姆皮卡MPIKA。
他前些年退休,回到卡皮里姆波希。
作为坦赞铁路建设中一项人才培养计划的受益人,穆硕博对中国充满感激之情。
中方在建设的同时与坦赞两国制定了本土人员培训计划,这个培训计划一方面是在工地上开办培训班,培养技术工人。中方在坦桑尼亚的曼古拉Mang'ula、姆贝亚Mbeya和赞比亚的姆皮卡 Mpika分别设立了职业技能培训学校。这三所学校大约培训了一千名铁路技术工人。
另一方面,中方从学业优异者中选拔少数有一定基础的工人到北京的北方交通大学接受两年的进修课程,他们中的一小部分80-90年代在北京和英国取得了硕士学位。
这批人中,其中就有穆朔博。
他于1975年和1989年,两次来到中国学习,获得硕士学位。
坦赞铁路改变了他的命运。穆朔博对中国老师和陪读学生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他的学习很刻苦,在北方交大学习期间,在陪读学生的帮助下,不仅学习了铁路技术知识,还学会一手秀气的中国方块字。
他拿出自己硕士论文复印件和其他材料给我们看。
穆硕博的教育经历。作者拍摄。
他的论文是用中文写成,一笔一划,字迹工整,让我们倍讶的是,他的字比起现在很多中国大学生都要工整规范得多。
他们作为坦赞铁路的运营技术人员回国后,一直在坦赞铁路赞比亚分局的姆皮卡工作,主管列车的运营维护。
中国人培养坦赞铁路工程师的本意是希望形成传承,由他们带出下一代,但这一代人归国后,并未得到重用,大多在基层做技术工作至退休。而且,TAZARA始终没有建立起人才培养机制,就像他们的设备维修一槽烂一样,人才使用也是一槽烂。
这批人本来就没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随着他们的老去,后续专门人才出现断代。
由于效益不好,曼古拉、姆贝亚和姆皮卡的培训学校,教师和学生也出现流失。
今天的许多新员工普遍缺乏专业技能,仅经过三个月非常简单的培训就上岗。
坦赞铁路的机车事故很多,其中大部分原因就是很多机车司机不具备资质,操作不当有关。
右为克里斯托弗穆硕博。作者拍摄。
穆硕博的大儿子克里斯托弗·穆硕博就是在姆皮卡的职业培训学校学习后,分配到了坦桑尼亚的姆贝亚机修厂做技术工人。
我们在姆贝亚见到了小穆硕博,他向我们表达了他的人生愿景——像父亲一样到中国留学。
我们不知道,当中国的高校向非洲敞开大门时,他能否如愿?
如果能成行,他有望可以比父亲大穆硕博多得到两个“学伴”,而且,可能都是异性。
前提是,他有幸拿到山东大学的入学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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