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有什么用,更多取决于所获信息的确定性丨国庆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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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史讲稿》
约翰·西莱爵士说过∶“政治如果不借助历史摆脱限制,就都是庸俗的;历史学如果不把自己与现实政治联系起来,就将退化为单纯的文献学。”每个人都明白这是真的。毕竟,政治科学就像河沙里的金子一样,是一门在历史川流中积淀而成的科学。历史知识记录经验所揭示的真理,作为一种指导行动的工具和创造未来的力量也是极为实用的。在法国,人们重视对我们这个时代的研究,因而有指定的当代史课程和相应的课本。通过一种促进科学与政府共荣的先进的劳动分工,这种讲座可能某一天也会在这个国家出现。同时,我们最好先弄清楚两个时代的分界点。与近代不同,当代的很多事实我们无法厘清。活人不会像死人那样坦率地交出秘密,总有关键信息会缺失,一代人之后,我们方能确知信息的准确性。初学者都知道,常见的报告与表面情况很难准确反映现实。即便是1870年战争这么难忘的事件,其真正的起因也仍是模糊的;我们相信的许多信息在最近六个月里消散在风中,而重要见证人的进一步揭露仍有待出现。历史的用途更多取决于所获信息的确定性而非信息的丰富。
在确定性之外,还有客观性问题。原则的发现与适用过程,不同于实际应用过程;我们最神圣、公正的信念应当形成于宁静之所,超脱于忙碌生活的喧嚣与混乱。一个人的观点要是在历史中是一套,政治中是另一套,国内一套,国外一套,对反对派是一套,对政府部门又是一套,那就理当被轻视。历史促使我们关注持久的事务,将我们从转瞬即逝的事务中拯救出来。政治与历史紧密联系,但并不完全相当。我们的领域远远超出国事的范畴,也不受政府的管辖。我们的职责是始终关注、完全理解思想运动,它们是公共事务的起因而非结果;我们甚至要优先关注教会史而非国家史,因为教会事务事关重大,出错的后果严重,所以它为研究开辟了道路,也是严谨的研究者和更高水平的学者首先要研究的对象。
同样,有一种智慧与洞见一直把历史的源起、萌芽与辉煌看作一部连续的史诗。然而每位学生都应当知道,破除了局限方能做到精通。孟德斯鸠及其学派用相同的名词指称不同的东西,坚持认为自由是我们人类这个物种的原始状态,这种理论就引起了困惑。如果我们打算说明精神而非物质、思想而非武力,也就是那种赋予历史以尊严、优雅和思想价值,同时提升人的生命的精神财富,那么我们就不该倾向于用民族的解释世界的,用习俗解释文明。安提戈涅的一场演说,苏格拉底的一句话,第二次布匿战争以前一块印度石头上所刻的几条线,一个居于死海之滨、在耶路撒冷的陷落中消失的沉默而带有先知性的民族的足迹,它们都要比用海西橡果喂猪的野蛮人的先祖智慧更靠近我们的生活。
那么,就我们目前的情况,我认为近代史发端于400年前,由一条清晰的分界线与之前的时代隔开,而且在自身进程中呈现出鲜明的特色。近代不是通过正常顺序从中世纪发展而来的,也不带有合法继承人的外部特征。突然之间,它就在创新的法则之下创建了新的事物秩序,破坏了连续的古代统治。在这些日子里,哥伦布颠覆了世界的概念,完全改变了生产、财富与权力的状况;在这些日子里,马基雅维利将政府从法律的束缚中释放了出来;伊拉斯谟引导古代学术从世俗转向了基督教;路德击碎了权威与传统的枷锁中最强的那一环;哥白尼树立了一种所向披靡的力量,为即将到来的时代打上了永久的进步标志。就像君权神授的发现、罗马帝国的侵入一样,少数哲学家也同样拥有不受束缚的独创性和对传统约束的漠视。类似的影响随处可见,整整一代人有目共睹。这是一种新生活的觉醒,整个世界转入了一个不同的轨道,由前所未知的影响所主导。许多年来,人们相信社会处在持续衰落且行将解体的状态,并且服从于那些躺在墓中的主人的习惯和意志,而16世纪则开始向着全新的经验进发,怀着希望准备见证一个充满变化的前景。
这个前进运动将自己与旧时代截然分开。新时代的统一性在推崇调查与发现的普世精神中显现,这种精神一刻不停并承受住了反动势力的反扑,直到我们称为大革命的普遍观念的统治降临,才最终取得胜利。无论好坏,从从属到独立,这种连续解放与逐步前进的现象对我们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因为历史科学一直是它的工具之一。如果过去是一种障碍和负担,关于过去的知识就是最安全可靠的解放。对这种知识的热切追寻,也是区分我所说的四个世纪与之前时代的一个标志。中世纪拥有从事当代叙事的优秀作家,但对古老的事实漠不关心且不大耐烦。他们甘愿受骗,安于生活在一种为了方便而发明的、笼罩在伪证阴云下的虚幻中,还热烈欢迎造伪者和骗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谎言变得越来越真,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揭穿谎言的艺术才让意大利敏锐的人士逐渐开悟。正是在那时,我们理解的历史才真正开始为人所理解,而那群杰出的学者至今都是我们的方法与材料的来源。与梦想中的史前世界不同,我们的世界知道自己有必要也有责任成为过去时代的主人,同时也不能无视过去的智慧或警告,并且始终把最好的人力物力用来达成甄别谬误、证明真相的至高目标。
在这个历史学完全成熟的时代,人们不再默默顺从于生活现状。他们不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试图了解自己所处的位置、所走的道路以及这一切的原因。
本文节选自阿克顿《就职演说——谈历史研究》,为《近代史讲稿》开篇文章。
【书名】《近代史讲稿》(启蒙文库)
【作者】阿克顿
【译者】孙逸凡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出版时间】202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