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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二——新旧的格调:德国大学

iResearch 外语学术科研网 2022-04-24
邵斌,一位长在江南的青年语言文化学者,在比利时鲁汶大学访学期间,且行且思,且思且吟,积稿而成一部二十余万字的文化随笔集,全书图文并茂,取名《比利时光》,于2015年3月在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出版。
这里推出的《比利时光》系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这一部分向大家介绍访学的申请过程、寻找住宿的经历,鲁汶城、鲁汶大学以及作者所在的研究所的人、物、事。第二部分是“比利时光:语言与文化”,包括比利时的语言、各种由异国语言生发的趣事以及中比两国在历史上的文化交流。第三部分是“比利时光欧陆风”,这一部分作者行走在欧陆大地,边走边看,写下对欧洲其他城市,如巴黎、柏林、布达佩斯等城市的观感与体悟。
万千欧陆风景、风情以及风雅都被作者一一捕捉,异国的岁月在《比利时光》中被浓缩成一颗巧克力、一杯啤酒,供大家欣赏和品咂。
二十二、新旧的格调:德国大学
2013年元旦我在德国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游历,德国之行中参观了三所德国著名大学:海德堡大学、莱比锡大学和柏林的洪堡大学。去之前,读过金耀基的《剑桥与海德堡》,对海德堡这所建于1386年的德国最古老的大学就心向往之。莱比锡大学建于1409年,其古老程度仅次于海德堡大学,也历经了600年的岁月,且是蔡元培和林语堂的求学之所,我素来喜欢蔡林二人的自由思想和风雅文字,故也想去看看。洪堡大学的创建者洪堡兄弟,其中之一是赫赫有名的语言学大师,因此也仰慕不已。虽然在如今的大学排行榜上,欧洲大陆的大学被美英名校盖过,但那些历史悠久的大学,恰如陈酒,有一种愈久弥香的历史回味。于我而言,其格调远胜于那些立于钢筋水泥建筑之中、以科研经费取胜、在新科技包装之下的“科技大学”。
海德堡真是适宜读书的好居所。两山相对,中有大河,是莱茵河的支流,名为内卡河。国王宝座山上有红褐色城堡一座,裂而不毁,更增悲壮;对面山上有“哲学家小径”一条,黑格尔和马克斯·韦伯等人曾穿行其间,令人遐思。河上有桥,名曰“老桥”,桥头有古塔两座,桥中有雕像。沿河为谷,谷中即为老城,城中房屋多为红瓦,墙多五颜六色,亦有通体红色,艳丽至极。城中有与河平行之石头横街三四条,长约三四里。另有纵巷十余条,沟通横街,可至河边。街巷皆窄,可容三五人并排过,一般不通车。其间有教堂三座,大学主楼以及图书馆等即分布其中。其余则多为酒吧餐厅,古香古色。在那窄窄的巷子里,喝着啤酒,聊着大学里的人和事,倦了就起身走走,沿河过桥,上山俯瞰。在此求学,当是惬意之事。海德堡是德国在二战中唯一未曾遭受炮火的城市,故一切如旧。教堂还是1386年海德堡大学建立时做过弥撒的那个教堂,大学广场还是当年马丁·路德和奥古斯汀修士在此论战过的那个广场,啤酒屋也是电影《王子学生》中王子喝啤酒的那一间,连主楼内的一间学生监狱也按照原样保存着,这是当年用来惩戒学生的地方,是犯了错的学生面壁思过之所,里面满墙的涂鸦。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把心遗留在了海德堡!歌德说,“我把心遗忘在了海德堡”,雨果也曾写过:“我来到这个城市10天了……而我不能自拔。” 龙应台则把书名取为《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如果在海德堡坠入情网,那么对象一定是海德堡本身,是那古堡、古桥、古老的房子、古老的街道,还有那古老的酒桶。在古堡中有一个世界上最大的酒桶,8米高9米长,它制造于1751年,可以储存22万公升的葡萄酒,够你像只小老鼠一样,在酒桶边挖个洞,喝上一辈子。
海德堡的德文名为Heidelberg,就这个城市名的翻译还有一段趣事。当年在海德堡大学留学的诗人冯至曾力主将其译为“海岱山”,因为-berg在德语中是“山”的含义。当代学者张清华在其《海德堡笔记》中认为,海德堡虽然不靠海,可是用“海”字做其名实在贴切。它有着海一样的深沉和忧郁,甚至略带些苍茫的伤感。然而,因城堡的存在,中国人更愿意将整座城想象为一座中世纪的城堡,故在城名中加入了“堡”字。“海德堡”恰恰满足了中国人对遥远欧洲的一种诗意的想象。
短短一天的逗留,恋恋不舍挥手作别海德堡。来到莱比锡是一个下雨的周日,莱比锡大学主楼前是奥古斯特广场,但我看不到哪儿是大学校门。那现代化的玻璃建筑外立面上竖写着的Universität Leipzig,提醒我这就是莱比锡大学。边上有一座高耸的大楼,是莱比锡最高的建筑,呈一翻开书本状,名为Panorama Tower,但似为商业用楼,不属大学。大学入口似乎为一古老教堂改建而来,周日亦不开门。整个广场唯一存有旧貌的为一喷泉,类似于罗马纳沃纳广场的“河神”喷泉,不知“河神”眼看着身边的大楼物换星移,会做何想。从莱比锡大学的介绍来看,这所600 年的老大学似乎已经失去了旧日的光彩,再也不是19世纪末的蜚声东西方的盛况。若在今天,林语堂也不至于弃哈佛大学而来莱比锡大学攻读语言学博士学位。莱比锡大学图书馆在二战中几乎焚毁殆尽,1953年更是改名为“莱比锡卡尔·马克思大学”,1991年再次改回“莱比锡大学”。大学一旦失去自由办学的权力,多半是不幸的开始,这或许就是莱比锡大学在20世纪衰落的缘由之一吧。
稍带着对莱比锡大学失落和遗憾的心情,我们之后前往柏林的洪堡大学。其主楼和图书馆都在柏林“菩提树下”大道。洪堡大学历史虽只有两百来年,但是提倡自由学术的它被视为现代大学的典范,民国时期的中国大学建设颇有效仿洪堡大学的地方,陈寅恪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之叹,或许与他曾游学于柏林大学不无关系(二战后,柏林大学一分为二,即洪堡大学和柏林自由大学)。洪堡大学门口是贝贝尔广场,1933年,就是在这个广场上,纳粹大学生联盟和众多教授制造了焚书事件。在著名的大学门前焚书,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就曾在德国、在柏林上演。就是这种逆历史潮流的反进步行为给德国——当然也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也使得一所著名的大学在数十年中停滞不前。所幸的是,如今的洪堡大学又恢复了其活力。在它主楼楼梯的正墙上,刻着一句马克思的名言:“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莱比锡大学在反复改变,洪堡大学也在改变,而海德堡能在四周的改变中维持着一种不变。洪堡大学的改变似乎是要回到过去,而莱比锡大学则似乎再也回不去了。在这新旧交替之间,大学的发展也在交替变换着自己的定位,以及自己在城市、国家乃至全世界大学之林中自己的位置。从新,从旧?艰难的选择,但在改变的同时,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应被改变的。也许像一个人一样,很多大学都在苦苦寻找着那些不允许被改变的东西。


往期回顾

第一部分——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一——结缘鲁汶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住在艾晗堡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三——市镇与学袍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四——大学小史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五——老鲁汶 VS. 新鲁汶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六——图书馆的涅槃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七——图腾和钟乐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八——读书郎与怀仁厅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九——鲁汶的头脑风暴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ICAME, I saw, I experienced


第二部分——比利时光:语言和文化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一——语言不通的痛与乐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二——鲁汶植物园的“中国苹果”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三——字母U和V的故事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四——Chinamur、Delhaize和Amsterdam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五——鲁本斯、金尼阁和杭州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六——鲁汶、卫匡国和留下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七——南怀仁会议和《红灯照》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八——在法兰德斯战场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九——天堂书店飘书香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人生苦短咖啡长


第三部分——比利时光欧陆风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一——布鲁塞尔花毯节

【声明】感谢邵斌老师和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授权iResearch刊载此文。其他任何学术平台若有转载需要,可致电010-88819585或发送邮件至research@fltrp.com,我们将帮您联系原文作者协商授权事宜,请勿擅自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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