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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四——普罗旺斯的秘境

邵斌,一位长在江南的青年语言文化学者,在比利时鲁汶大学访学期间,且行且思,且思且吟,积稿而成一部二十余万字的文化随笔集,全书图文并茂,取名《比利时光》,于2015年3月在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出版。
这里推出的《比利时光》系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这一部分向大家介绍访学的申请过程、寻找住宿的经历,鲁汶城、鲁汶大学以及作者所在的研究所的人、物、事。第二部分是“比利时光:语言与文化”,包括比利时的语言、各种由异国语言生发的趣事以及中比两国在历史上的文化交流。第三部分是“比利时光欧陆风”,这一部分作者行走在欧陆大地,边走边看,写下对欧洲其他城市,如巴黎、柏林、布达佩斯等城市的观感与体悟。
万千欧陆风景、风情以及风雅都被作者一一捕捉,异国的岁月在《比利时光》中被浓缩成一颗巧克力、一杯啤酒,供大家欣赏和品咂。
二十四、普罗旺斯的秘境
2016年7月,传来法国尼斯遭受恐怖袭击的噩耗,大为震惊。回国以来,屡屡听闻欧洲的恐怖袭击事件,从布鲁塞尔、巴黎再到尼斯,从难民潮到英国脱欧,有关欧洲的各种负面新闻可谓是不绝于耳。我一边庆幸三四年前的欧洲还较为宁静,一边又感叹欧洲的社会似乎止不住衰落的趋势,这或许就是茨威格的《布达佩斯大饭店》隐喻的那个逝去的欧洲吧。然而,我终究还是喜欢欧洲的,迟暮的美人终究还是美人嘛。还记得4年前的七月里,我们正和朋友驾车行驶在南法的蔚蓝海岸上,追逐着薰衣草香,现在回想起来,像是一帘幽梦。
普罗旺斯
12年的7月里,我们也赶了一回时髦,去普罗旺斯看看薰衣草。英语的lavender(薰衣草)一词来源于法语lavandre,后者又源于拉丁语lavare,其含义是“洗”的意思,所以薰衣草最初是跟“洗涤”功用紧密相连的。直到如今也是如此,很多薰衣草的产品,比如香水、精油、香皂等等,都还是跟“洗”分不开。
我们先是在普罗旺斯地区的索村看薰衣草,之后前往塞南克修道院(Abbaye de Sénanque)。从索村到修道院的路上,也处处可见薰衣草,总是在猛一转弯的时候,眼前一大片薰衣草田让人感叹柳暗花明。我们在一片片薰衣草田旁停下,有女孩开着车来看薰衣草,她们显然比我们兴奋,在花丛中或躺下或趴下,总之女人见到薰衣草就像是鱼儿见了水。
好不容易见到修道院,此处的薰衣草已经收割完毕,一小捆一小捆的,叠放在地里。修道院有各种薰衣草产品出售,二楼还有薰衣草博物馆。欧洲的修道院对于文明的发展也是功不可没的。因为除了祷告外,修女们有大量空闲时间,于是总要琢磨出点花样来打发时间,于是就种薰衣草,然后做薰衣草肥皂,那时候想必还没有薰衣草香水——修女和香水互为天敌。在比利时,修道院出产的啤酒也是最好的啤酒。修女、修士成天没事干,就把时间都花在琢磨肥皂和啤酒的配方上头了。一笑。
事实上,普罗旺斯之所以引人遐思,正是因为那是一个“花天酒地”之所,最烈的太阳和最好的葡萄园,孕育了最艳的花,最好的酒。这就是普罗旺斯。一个与熙熙攘攘的现代都市相抗衡的古老秘境,故不乏都市人推开电脑,远离人群,来到这里,寻找心灵的休憩之所。之后,就有了“A Year in Provence”(《普罗旺斯的一年》)等著作,有了电影“A Good Year”(《美好的一年》)。
奥朗日
南法的奥朗日,还保留着古罗马时期的一些遗迹。其古剧场是世界文化遗产。据说建成于公元前40年,迄今已有两千多年,号称是“欧洲保存最完好的罗马剧场”。路易十四曾夸赞过它,说它是“我王土内最精美的城墙”,剧场外观雄伟,巨石垒成,有103米长,1.8米厚,37米高。2000多年来,多少人曾在这舞台上表演过,然后又谢幕下场,人来人往,不变的只有那巨石青苔书写着沧桑。该剧场迄今仍在使用,在剧场内大声说话,则仍可听到回音。试想若在剧场内上演一历史剧,凯撒大帝大声狂吼,“I came,I saw,I conquered”,演员在此只需自然而为,即可跨入历史场景;观众不必费力,即已置身于历史长河之中。
阿维尼翁
阿维尼翁分旧城和新城,旧城为一圆形,外有城墙包围。城墙绵延,城垛、塔楼完好无损。相隔数十米则有一城门,供车子出城入城。此不失为保护旧城之佳法,当年北京城如能效法,则梁思成九泉之下就能瞑目了。此地有圣贝内泽桥(Pon Saint-Bénézet),或称阿维尼翁断桥。西湖的断桥名不符实,“断桥不断”,但此地的断桥,确实是断在河中央,离开对岸尚有十数米,可谓是名至实归。传说800多年以前,15岁的牧羊少年贝内泽受到神灵启示,决定在罗纳河上建一座桥。他独自将一块十几个人都抬不动的巨石搬到河边,确定了建桥的位置。当地民众在他的率领下,历时8年,终于将大桥建成。大桥本来长900多米,有22个拱孔,是欧洲中世纪建筑的杰作。有一首老歌《在阿维尼翁桥上》唱道:“在阿维尼翁桥上,人们跳舞,在阿维尼翁桥上,人们围成圆圈跳舞……”这首歌使大桥声名远扬。不过,大桥建成后曾多次被洪水冲垮,又多次重修,直到17世纪,人们决定放弃这种努力。如今的贝内泽桥是一座仅余4个拱孔的断桥。
南法小村
南法小村Roussillon“红土城”,顾名思义,整个小村都是红色泥土房,远远看去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小村建于一座山顶,遥望四周,莽莽苍苍,唯小村遗世独立,颇有世外桃源之感。另有一村为Gordes“石头城”,该村全由石头搭建,比红土城略大,上有教堂一座,此外还有纪念碑。徜徉在石头城,仿佛当年逛庐山牯岭的感觉。该处曾出现在电影《美好的一年》(A Good Year)镜头中。另一小村是 Fontaine de Vaucluse“泉水城”,水清澈透明,可在其中划艇,不胜惬意。泉水城在山脚下,此处的山格外漂亮,悬崖峭壁,有古堡依山而建。水草碧绿,且有水车数架,嘎吱嘎吱,宛如沈从文笔下的边城。

阿尔勒
罗纳河畔的阿尔勒是个小城,有名的小城。其名声一来自古罗马的遗迹,一来自于梵高。
小城里的梵高故迹有一梵高医院,为一四合院模样,院内种着各种鲜艳花草,屋内似开辟为图书馆,唯有那黄黄的墙壁,似乎在提醒着我们天才的画家喜欢的色彩,此外,还有在院内静静地坐着写生的后学者。城中还有一处梵高咖啡屋,是梵高的名作《夜间的露天咖啡座》的蓝本,位于形式广场(Place du Form),梵高曾这么描写过该咖啡屋:“一家咖啡馆的外景,有被蓝色夜空中的一盏大煤气灯照亮的一个阳台,与一角闪耀着星星的蓝天。我时常想,夜间要比白天更加有生气,颜色更加丰富”。我去探访的时候,咖啡屋前搭着的黄色雨篷几乎盖住了其店名,只有走到雨篷底下才拍下店名,也圆了到此一游的梦想。两位法国男人在喝咖啡,他们见我拍店名,友好微笑,示意我坐下,给我拍了一张梵高咖啡屋的照相。
尼斯
尼斯的法文名叫Nice,其全名为Nice la Belle,义为英文的“Nice the Beautiful”,可以想见这城市的美丽。若用Nice is nice来做城市广告语,名副其实。不过,这个要翻译成中文可不容易,我把它译为:尼斯迷死你,有点回文效果,但原文优雅,译文俗气,文字游戏之难翻,不免让译者望“文”兴叹。尼斯的海滩绵延数里,两边别墅,一边多为英国人所据,一边为美国人所据。自19世纪以来,尼斯就是欧美富人避暑的天堂。
马赛
还记得童年时在浙西小村庄里读《基督山伯爵》,第一章的标题就叫:船到马赛。这套书到了我的手里只剩下残本,第四册不知道在谁的手中。因此,那些年,我那小小的脑袋里经常翻腾的就是:基度山伯爵最后究竟报仇了没?邓蒂斯,美茜蒂丝这些名字就在脑海里翻滚了好多年。
20多年后,我终于来到这个城市。来到伊夫岛,伊夫岛上伊夫堡。岛很小,除了堡之外,就只剩下灯塔。堡前有一座吊桥,朱红色森严的大门敞开,堡的正面是硕大的圆柱结构,仿佛张开双臂欢迎来人,但一想到里面暗无天日,邓蒂斯被关押14年而将牢底坐穿,不禁让人不寒而栗。当然,这是小说。事实上,堡在1529年就修成,主要是保护马赛不受西班牙人和土耳其人入侵,同时作为皇室炮舰的停泊口,另外就是对1480年才归属法国的马赛形成一种监视。1844年,大仲马的《基度山伯爵》一书出版,使得伊夫堡名扬天下。连我,在中国小山村的一名学童,也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法国南部海上,有那么一处令人窒息的地方。匆匆的参观,匆匆的留影,在邓蒂斯囚室和法利亚长老的囚室,透过那一个狭小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蓝蓝的海,白色的帆,还有天空中自由飞翔的海鸥,可以听到海风呼啸,甚至是不远处马赛的喧闹,然而对于被囚禁者而言,只有无边的黑暗、痛苦和绝望。回程时坐的船,恰好名为:Edmond Dantes(爱德蒙·邓蒂斯),给了我意外的惊喜。
马赛城里制高点为圣母守护教堂(Basilica Lady of the Guard)。这座华丽的新拜占庭式教堂坐落在海拔150米的石灰岩山顶,为马赛的地标,当地居民通常称之为la bonne mère(意为“好母亲”)。在这里可以俯瞰马赛全城,大海和城市,尽收眼底。守护圣母圣殿的钟楼高60米,顶部是圣母的巨大雕像,高约11.2米,金光闪闪。据说,几乎在马赛的任何角度以及数里外的海上都可看到这尊闪闪发光的圣母像。当年邓蒂斯在伊夫堡里苦苦煎熬的时候,他是否也曾想过航行时每天都能看到的守护圣母的庇护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伊夫堡于他的,是等待;而圣母于他的,则是希望。


往期回顾



第一部分——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一——结缘鲁汶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住在艾晗堡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三——市镇与学袍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四——大学小史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五——老鲁汶 VS. 新鲁汶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六——图书馆的涅槃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七——图腾和钟乐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八——读书郎与怀仁厅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九——鲁汶的头脑风暴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ICAME, I saw, I experienced


第二部分——比利时光:语言和文化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一——语言不通的痛与乐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二——鲁汶植物园的“中国苹果”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三——字母U和V的故事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四——Chinamur、Delhaize和Amsterdam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五——鲁本斯、金尼阁和杭州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六——鲁汶、卫匡国和留下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七——南怀仁会议和《红灯照》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八——在法兰德斯战场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九——天堂书店飘书香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人生苦短咖啡长


第三部分——比利时光欧陆风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一——布鲁塞尔花毯节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二——新旧的格调:德国大学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十三——柏林墙上鸟儿飞

【声明】感谢邵斌老师和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授权iResearch刊载此文。其他任何学术平台若有转载需要,可致电010-88819585或发送邮件至research@fltrp.com,我们将帮您联系原文作者协商授权事宜,请勿擅自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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