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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柬上没规定着装嘛”│新异作家纳兰妙殊/张天翼

2017-04-03 纳兰妙殊 张莉 小说月报

纳兰妙殊,原名张天翼,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英文学士,古文献学硕士。已出版小说集《黑糖匣》、散文集《爱是与水和星同行的旅程》等。有作品入选年度小说排行榜。曾获朱自清文学奖等。现为自由职业者。



“请柬上没规定着装嘛”



文│纳兰妙殊



2011年秋天,《人民文学》的编辑在豆瓣网上给我发豆邮,说给我们写篇散文吧。我写了,后来稿约多了起来。2012年夏天,我发现靠写稿能养活自己,决定辞职专门写作。2013年春节期间,我写了第一个中篇小说,名叫《荔荔》,后来拿了两个短故事给刊发《荔荔》的编辑看,她说,挺好呀,多写点,出一个集子吧。于是我又写了《吻瘾者》《猜书人》《盗贼合作者》《魔王与男孩》《魔术师的女儿》等近一年刊发的短篇小说。


“创作源于生活”并不准确,创作的源头是人。以上这些故事的主题则是人的“深情”和“不妥协”。故事主角都难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他们各有病态与怪癖,各有深情,以及各有各的不肯妥协。人们习见的情景,是把感情摊成薄薄一大片儿,每个地方的厚度都差不多,有些人甚至对自己的伴侣也不见得会多青睐一些。但也有极少的人,把所有心力用在微妙的一点上。指头戳不破布,但针尖可以。戳破了,那一边就是不一样的世界。


我对这些故事的质地的期望,是“轻盈”一点,就像The Beatles的歌《Nowhere Man》,“He's a real Nowhere Man,sitting in his Nowhere Land”。我希望它们不接地气,因此努力回避真正的人名和地名,因为我以为,一切总是先被名字钉死的。


张莉老师认为,我的这些故事在当下的文学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文学氛围”听起来像个沙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穿了同种风格的衣服,画面非常和谐。忽然进来了一个扮成疯帽匠(《爱丽丝漫游仙境》里面爱丽丝的好朋友)的人,站在身穿正装和晚礼服的先生女士之间,的确有点格格不入。不过幸好大家没赶他出去,他总算也可以坐下来喝杯樱桃酒,吃一角乳酪蛋糕,暗忖:其实请柬上没规定着装嘛。


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美学体系,在自我教育的过程中,他会通过不断的筛选,有意识地咀嚼吞食特定的材料。英国有句谚语:You are what you eat。当然,偏食肯定不好,不过在东吃西吃的过程中,会慢慢清楚自己的口味。王世襄先生的公子谈烹饪,说,学做菜要从自己最喜欢的一道学起。平凡小人物的孤独寂寞,内心生活,人生世相,同一屋檐下心和心之间的千回百转、勾心斗角……这些我也很愿意写。不过在最开始这个阶段,我最迫切的欲望是先写点我偏爱的那种奇特的故事,这期间我借鉴的前贤有马塞尔·埃梅,阿拉斯代尔·格雷,安吉拉·卡特,阿里阿斯·卡内蒂,莱谢克·柯拉柯夫斯基,再加上尼尔·盖曼,柴纳·米耶维,威廉·吉布森……


写小说是一门精巧的手艺,也是一种伟大的艺术,目前在这条路上我迈出的里程,就像玄奘离了长安,刚到双叉岭。未来的写作方向,肯定会跟着年龄、人生体验和阅读趣味的蜕变而变,我殷切期待着蜕变的到来。


——摘自《文艺报》


“一往情深者”的秘宝

——关于纳兰妙殊



文│张莉



“我不出声,自暗影中轻手轻脚地走到光源处去,立在他面前,端详半晌,探身吻着了他。”纳兰妙殊在《欢情》中写道。透过这句话,你能想象到这位年轻女性对爱人的痴迷:目不转睛地凝视,难舍难分的拥抱以及情深意长的通信。这种热情、专一和深刻的情感在今天这个光速旋转的世界里显得稀缺和宝贵。在爱情里,纳兰妙殊无疑是“一往情深者”。她的写作向读者证明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位执迷于自我爱情的写作者,并不一定是狭隘的;一往情深者对世界的理解比我们想象的更为丰富和开阔。


虽然纳兰妙殊有痴迷和沉迷于自我爱情的那种热情,但也有那种抽离自我并旁观一切的勇气。这种勇气使她的文字幽默、俏皮、灵动。这是从来不紧锁眉头的写作者,也不是惺惺作态者,她的写作具有举重若轻的能力。在她的文学世界里,读者将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深入,如此趣味无穷。我们也将越过她书写的那些具体细微的表象,看到人在情欲世界里的不能自持,看到人在现世和梦想之间的自我搏斗,看到人性的卑微,看到人类生存的悲凉与荒诞,看到有情人相遇的美妙。





在最初,纳兰妙殊以散文声名鹊起。在她那些令人难忘的作品,如《粉墨》《从透明到灰烬》《欢情》《租客记》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人物是小薛,她的男友、爱人、伴侣。有时候她也叫他“薛”。似乎是这个年轻男子的到来点亮了这位作家的情感世界,又或者,这个男人的到来使她面对世界的态度发生某些变化。


纳兰妙殊将她笔下的男女之爱命名为“欢情”。也就是在她流传甚广的作品《欢情》中,我们得知这两个年轻人因为考研而萍水相逢,进而成为同租客。爱情的初次相见,隐隐的相互喜欢,相互关怀,相互贴近,所有细小、刹那、微妙的情感都在纳兰妙殊的笔下聚拢来。某种神秘的东西在两个年轻人之间如期而至,有如春风煦煦。“我知道我永不会忘记与他拥抱、亲吻、挨贴、凝视、抚摸的时候,玫瑰与果实是怎样芬芳地缭绕在脑际,那是一种强烈得像镌刻在石碑上的爱意,比血肉持久,深到这个地步的感觉不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能够摆脱的,一旦失去,往后的生命除了怀恋和悔恨,别无他途。”因为把情话说得坦然而不造作,她所表达的情感便变得切实安稳,有神采。


作为一往情深者,纳兰妙殊笔下的爱是什么?不是玫瑰钻石,不是山盟海誓,而是倾听、是感受、是沉思、是陪伴,更是静默:“听我说话时,他喜欢把手插在我衣服下,并无‘性’的意味,只是在一处静静栖停,如倦鸟得枝。外面昼长人静,骄阳遍地,此间一日,抵得世外千年。”一切都是那么具体,“亦有‘欲’。怎可能没有?壮硕饱满的少年男女,爱意又如此充盈。第一次清晰感觉到身体中涌起陌生的潮汐,应和月亮的引力——他便是月;又像是天边燃起的火烧云。那种渴求是从每个细胞中渗出的,汇成壮阔的呼喊。但也没有别的想望,只要抱住他,只要让尽可能多的皮肤感知到他胴体的温暖,体内的波涛就逐渐平息下来”。虽然沉湎于二人世界,但她并不拘泥,她有抵达辽阔情感的本领。“冬天已往,雨水止住了,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良人,我们以青草为床榻,以香柏树为房屋的栋梁,以松树为椽子。风茄放香,在我们的门内有各样新陈佳美的果子,这都是我为你存留的。”


爱是奇妙的,爱使一些人自私、狭窄;爱使另外一些人博大、无私、深沉。纳兰妙殊的写作得益于爱的滋养,也在于她把爱视为丰富自己的宝藏。在她的文字世界里,你很少看到抱怨、愤怒、不安和犹疑。因为爱,困难变得有趣;因为爱,贫穷变成一种点缀;甚至包括异地恋,要坐漫长时间的火车也不是不能忍受。爱使人平静,爱使人丰富。于相爱者而言,世间所有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经历,都是爱情生涯中必需的。重要的是争取在一起,可以在一起,一起旅游,一起读书,或者聊天。共同感受、共同呼吸、共同体会。一菜一蔬,一羹一饭,这些有烟火气的情感,因为笃实妥帖而具有书卷气质的表叙而变得正大端然。纳兰妙殊的书写克制、凛冽,有些文艺色彩,但又刚刚好。


《欢情》中这两位年轻人是当下的、活生生的,但是,我们分明感到他们的情感存留在我们的历史里,我们长久的时间链条里。纳兰妙殊的文字能超越时间的局限,而与我们久远的诗词歌赋中的美好文字相接,与我们的古人和前辈的情感气息相通;她所表达的那些情感,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也都经由文字变成了一种印迹,被深深铭刻在当下的时代里。《欢情》让人想到世间那些所有美好的情感。在纳兰妙殊情深意重地刻下自我情感那一刻,读者不得不感喟,她的文字有如明月照心,在那一刻,我们不仅是古人,也是今人,我们是今人,但也是古人。那些与爱有关的文字使人懂得,岁月沧桑,几世轮回,但值得珍存的情感如微火繁星,亘古不灭。


我常常觉得,爱和爱情,有如这位80后作家文学世界的“定海神针”。《粉墨》有关影视圈的生活,但是,你指望这位作家和身边的演艺人士一起入戏是不可能的。对情感的朴素感知使这位作家有了远远观看的能力,她绝不以名利为喜,因而,那些演艺圈里的争风吃醋,那些我们所能想到的争头条、蹭红毯,都变得那么可笑、可悲。在内心怀有深沉之爱的人的笔下,那些“风光”、那些“名誉”,不过是粉墨一场吧?《粉墨》写的当然是演艺人的生活,但也不只是演艺人的人生。


一往情深的人,往往具有强大的主体性,也意味着她对世界的理解将比旁人深入得多。纳兰妙殊的《从透明到灰烬》书写了人的衰老和死亡,她面对的是一个人从年轻到终老所历经的磨难和不堪,姥姥的晚年及临终时光令人难过。从透明到灰烬,不也是一个生命由被重视、被轻视乃至到被无视的过程?姥姥越至年老,性格大变,嗜财如命,有如“守财奴”。老人怀疑自己丢钱,怀疑照顾自己的女儿偷窃,哭泣、辱骂、不眠不休,此时的老人,母亲不似母亲,祖辈不似祖辈:“对于失掉钱财的恐惧,日日腌心,熬炼出一个幽灵盘踞在心里。至耄耋之年,记忆昏芒,理智再也禁锢不住那个幽灵。”那是一个普通女人年老时的不堪,那也是经年饱受穷困后的凄凉。纳兰妙殊对亲人有着深沉的爱,但也有另一种冷静和客观,那是孙辈及子女辈逐渐对晚年姥姥的远离和逃避。


如果人生的一切都是经历,由爱或死所升发的便最终会凝聚为对生命的顿悟:“可是死亡怎么可能被战胜呢?它跟爱一样坚固,只有这个才能让我安心:我所见过的,我所爱过的,时间是动不得的。”还有对死亡和生命轮回的另一种认识:“她已经走完短暂的路,来人间认取了亲爱的人,遂重归混沌,停留在时空那一格。在生者还要苦苦跋涉下去,她则只剩下等待永恒的相聚。沉静地等待,盘腿坐着,小腿放在腿弯折叠处,手撑着额角……时空的海洋永久不变,唯有一朵朵云片飞驰而去,在海涛上留下一团团阴翳。所有的人都是我,所有的路是同一条路。倘若我能如前者镇定,是因为爱我的人,用生命批点注解,教我预习过了。”“我吁气,还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刚完成的这事,就像花朵开放后凋谢,果实成熟后被采摘,太阳晒干露珠,大象走向象冢,旅鼠集体投海,猎豹杀死角马……都一样的。”


读纳兰妙殊的文字,不免会想到,若要成为一往情深者,恐怕最重要的条件在于个人情感世界的整全。当一个人的个人情感世界安稳时,她的文字,她的呼吸便不再慌张局促。因为有强大的爱作底,写作者才有可能超越她的此在,看到我们肉眼不能达到的远方。《租客记》里,租客生活千奇百怪,她写经历的种种窘迫,有如写他人。不自怜,不自叹,尽量不让外在的生活牵着鼻子走。租客的生活是卑微的,但也只是生命的一部分,而非全部。租客也不只是在中国,在西方,在国外,在古代,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租客。也许我们没有必要把生命中的全部磨难推给我们所在的时代。《租客记》中,这位作家正在把那种颠沛流离的租客生活变成自己生命的滋养——难道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这个星球的匆匆过客?


为什么纳兰妙殊的散文能很快抓住读者,俘虏读者的心?除了她情感的坦然真率之外,她的细节描摹本领也实在令人难忘。《租客记》中父母租住楼房时桶里不慎泼洒出来的粪便,青春期男孩的母亲对公共马桶里卫生巾的担忧……生命中的小细节在她的笔下总是那么鲜明,作家总是可以适时地给这些细节突然定格,使之“轻而易举”地深入读者的心灵深处。如果说,所有关于尊严和生命的顿悟是她书中那第一百零一处场景的美好,那么,真应该看到她在此之前那九十九乃至一百次的细心点染。作为作家,纳兰妙殊深谙点染的美妙。她总是在细节上尽可能地进行毫发毕现的传达,她似乎天然知道,在第九十九次点染描摹之后,第一百处场景的神采将会到来。无数次对细节的勾勒使她的讲述具有了感染力。必须把此时此地的情感和伤怀写好,因为那是我们感受世界的凭借,也是我们书写这辽阔世界的必由之路——这是纳兰妙殊散文一出手便令人惊艳的缘由。





如果纳兰妙殊写小说,将是怎样;当“一往情深者”开始进入虚构文学领域,她写得将会如何?《吻瘾者》是她2013年发表在《大家》杂志上的小说。整部小说看起来与当下文学写作氛围格格不入。它是特殊的,这种特殊首先表现在整个故事背景的异域气质,一位年轻人患上了吻瘾,他需要不断地与人接吻才能活下去。最终他把这种怪病传给了“我”,一位小女孩。她也变成了嗜好接吻者,她之后的岁月就是遍寻接吻的对象,并与之进行甜蜜的一吻。《吻瘾者》是奇特的,新鲜而独异。这位吻瘾者是不是也是一位一往情深者?读到最后,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种吻瘾者已无关紧要;那些人是否是黑眼睛黄皮肤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读者随同这位怪里怪气的人物一起遭遇了一次情感风暴。爱以及欲望变成了具象而美好的行为,读者与吻瘾者一起共同分享了因渴望接吻而带来的快乐、甜蜜以及苦恼。读者经由这种怪癖,辨认出了人海中那些心中有痛苦、有渴望的同病相怜者。


有怪癖者是对某种事物“情有独钟者”,也是一往情深者的同道。我以为,就目前而言,那些有怪癖者正在日益构成纳兰妙殊作品中的重要标识。她小说中的每个主人公都有属于他们的怪癖。一位魔术师迷上了他的女儿(《魔术师的女儿》);一个对体味有着挑剔爱好的女人寻找到了一个死去的人,并与之相伴(《陶丈夫》);一个在地铁里痴迷于猜测他人手中书名的男人(《猜书人》);一个爱做梦的、活在现实和梦境双重世界的男人(《梦城》);一个受到魔鬼诱惑,不听从父亲召唤醒来的疾病少年(《魔鬼和男孩》)……特殊癖好使纳兰妙殊笔下的人物行为方式古怪,意味深长。那位在梦中过着安宁生活的男人有一天决定不再醒来了;那位沉迷于体味的女人终于看到她用陶制作的丈夫活过来,但他却嫌弃她的体味和衰老;喜欢猜测书名的年轻人与我相爱后消失不返;魔术师父亲使用魔术把女儿的父亲和情人合而为一,“不是情人,也不是父亲。既是情人,也是父亲。就像一半人,一半野兽的潘神。妖异和欲望的合体”……


那些发表在《小说界》的小说专栏被纳兰妙殊命名为“怪谭录”,它们与《吻瘾者》《魔术师的女儿》等一起宣告一位新异作家的到来。如果这世界有如茫茫大海,那么纳兰妙殊则是海滩上的拾贝者无疑。在生活的巨浪冲刷过后,这位别具只眼的拾贝者总能找到属于她的珍宝——有趣的有特殊癖好者。这些珍宝并不只是一些人物类型那么简单,事实上它们像暗夜里的灯光一样,照亮了我们平庸生活的苍白和无趣。那位父亲之于女儿的痴迷让人感到古怪和犯忌,但又不是不能理解。——如果你能认识到孤独,你就会理解那位吻瘾者内在的疯狂;如果你在地铁里看到过安静读书的乘客,你便知道他们沉默的世界怎样引来观者的好奇;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如何为现世生活的庸常所累,你便知道那位做梦的男人如何不愿意醒来……将这些怪人们聚拢在她的文学世界里,是纳兰妙殊的勇气,也基于她对写作的独特理解力。这令人想到伍尔夫读到一部好小说的感慨:“这一切栩栩如生,历历在目,而且不仅诉诸眼睛,还吸引了所有感官;这种种景象令我们大开眼界,其光彩长久印在我们脑际。”换言之,纳兰妙殊别有意义处在于通过确认特殊癖好者的存在照亮了我们所在的现实,刺激了我们对世界的领悟能力。


这是没有边界的写作。条条框框在这位小说家身上是不存在的。在文学世界里,纳兰妙殊像鱼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没有什么不可以冲撞,没有什么不可以书写。这真令人惊喜,一个天然没有边界感的作者,不由得不让人抱有期待。


当然,这位独特的小说家也势必要面对真实的疑问,她的小说人物常常生活在异国他乡,她的小说背景也从来不试图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文学世界里从来不老实地按着现实进行涂抹,这位小说家确实是在冒犯我们关于小说真实性的原则。但真正读过她小说的读者也会有感受,这位小说家怪谈的世界比我们眼前的许多写实作品要可信得多,她以怪癖者的际遇使我们照见自身,照见我们内心最暗淡和暧昧之地里的欲望和灵魂。





那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美少年的临终时刻。病床上的父亲在争取他活过来,魔鬼在许诺给他最好的一切……父亲劝他成为人,魔鬼则以贪婪和欲念拉拢。这是来自纳兰妙殊小说《魔王和男孩》里故事。小说的结尾是什么?美少年选择跟随魔鬼:


“父亲,让我去吧,他许诺给我一切最好的东西,最美的花园、书房、厅堂,最显赫的声名……我不想在这儿待下去啦……”


“不!”父亲绝望地叫道,“不要相信他,那不是花园,是吞噬青春和灵魂的魔窟。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也不能再回来了……”


美少年选择和魔鬼应允的一切相伴,他决定不再回还。这是故事还是寓言,或者只是怪谭?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个怪里怪气的故事表层之下,纳兰妙殊书写了一个残酷不过的选择,当然,如何理解这个选择则需要有心读者共同参与。这也意味着,她的小说不仅需要读者的情感参与,也需要他们思考的投入。换言之,如果读者想确认纳兰妙殊笔下那些奇遇是现实折射这一事实,得需要用心灵和头脑与她一起勾勒。



——摘自张莉《持微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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