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2017年中篇专号2期微信导览(附微店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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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月报》2017年增刊2期
中篇小说专号
王安忆 向西,向西,向南
选自《钟山》2017年第1期
余一鸣 漂洋过海来看你
选自《北京文学》2017年第3期
杨晓升 病房
选自《大益文学02·城》
常小琥 摔跤手
选自《上海文学》2017年第3期
苏兰朵 白马银枪
选自《清明》2017年第1期
侯 磊 水下八关
选自《西湖》2017年第2期
黄 茜 流杯池
选自《长江文艺》2017年第3期
翘 楚 每一个女孩都嫁给爱情
选自《北京文学》2017年第2期
叶清河 衣人
选自《创作与评论》2017年第1期
半岛璞 随便某个女人
选自《山西文学》2017年第1期
《小说月报》2017年增刊2期中篇小说专号,2017年4月出刊
不一时,炒饭上来了,不是上回的,而是所有中国餐馆里专对美国人口味,虾仁、鸡粒、葱段、蒜头、芥蓝叶,盘边镶几片炸龙虾片。吃着炒饭,眼睛追寻老板娘的身影,立柱挡着视线,目标就常常消失踪迹。倒是后厨里的油烟一团一团送过来,仿佛看见那精瘦汉子立在灶火前翻着炒勺,铁铲当当地敲着锅沿。勉强吃下三分之一,再加把力,也为拖延时间,大约有一半光景,就招手打包和埋单,起身向外走。她有意绕路,在餐桌间曲折往返,寻机会与老板娘照面。老板娘埋头在收银机前,她又加紧脚步过去,不等走近,老板娘却又离开了。推门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荒唐,萍水相逢,何以解忧。这时候,身后伸来一只手,代她推开门,阳光扑面而来,几乎睁不开眼睛。是那个华裔女人,开口道:老板娘谢谢你,下回再来!不及回头答话,已被新进的客人从门边挤开。
阳光在地面流淌,这一条街就变得颜色鲜丽,忽然想起,这一日是周末,所以人多。她这一个闲人,早已经没有日程的概念,尤其这一段,作息制度瓦解,更失去坐标,仿佛回到混沌世界。走在布鲁克林的街上,路人中大半是游客,手里握着照相机,东拍拍,西拍拍。她也是游客,一个老游客,看惯了风景,却还不回家。无意中,跟着游人,走进小店,一踏入门,就听风铃一声响。店主和顾客都是年轻人,商品也是小孩子的喜好,就又走出来,继续向前。再进下一家,风铃又一声响,街上风铃声连连,呼应与唱和。终于折回头,上桥,向曼哈顿走去。桥上也比那一日熙攘,桥下的水面起着反光,闪闪烁烁。桥栏上零落挂着同心锁,胡涂乱抹的言语就离谱了。心情多少开解些,甚至还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走到引桥,曼哈顿的市声拔地升起,一片轰鸣,偶有电钻的锐响从中穿透,轰鸣又蛰伏下去。塔吊在半空中缓缓移动,好像巨兽在监控它的猎物。她,迎头过去,不是勇敢,而是没奈何。
——王安忆《向西,向西,向南》
这样的失败让王秋月产生了职业怀疑。记得有一次开表彰会,在座的都是分管德育的副校长、学生处主任、年级组长等骨干,听一位闻名教育界的模范教师介绍事迹,她全身心放在学生身上,顾不上得了忧郁症的女儿,某一个夜晚,她在晚自习教室为学生辅导时,她十八岁的女儿在家中跳了楼。女模范讲到动情处,声情并茂,感动得座位上的同行泪水涟涟。回家后她讲给白洋听,白洋一声冷笑,说,这个母亲就是杀害女儿的刽子手。白洋趁机发表了一番谬论,说,我最烦的就是你回家后把家里当成了教室,把儿子当成你的学生,你们这帮所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从来就不把孩子当正常的人类对待。你去做个调查看看,你们这帮做学生思想工作的人,在家里有几个人受孩子待见?有几个孩子在你们这样夜以继日的灌输下能正常成长?现在想来,后面这两句话戳中了王秋月的心思,确实,似乎是老天故意挖苦,有不少同行自己的孩子成了问题学生,相聚时这似乎成了另一个共同话题。以前王秋月认为丈夫是长不大的愤青,现在反思,倒也让她警醒。或许,她真应该找殷校长,辞去年级组长,做一个纯粹的语文老师。
想是这样想,做还是有顾虑。王秋月去找殷校长,是为了李小华想进校听课的事。殷必应开始应下了,说既然是来自教育发达国家的同行,又是王老师的青梅竹马,来听课是国际交流,也是促进鼓中教育嘛。但他在办公室踱了几步,想改变主意,这李老师来听课,应该是教育局安排,他怎么是个人行为?你知道吗?有一个叫安东尼奥尼的导演,“文革”中说好了来拍赞美中国的电影,结果他拍的片子给中国抹黑。还有,网上说有几个外国人进入朝鲜违约拍纪录片,专门曝光社会主义国家不足的一面。这位李先生,要是写一篇以鼓中为例子批判中国教育的文章,那我不是露脸露大了?王秋月笑了,说,殷校真是知识渊博,您放心,咱鼓中既不会穿越回到“文革”,也不会漂移进了朝鲜半岛,鼓中的门口挂着省市先进的金色招牌,人家要写文章也只会替咱正面宣传。其实,用不着扯那么远,这小子考察国内基础教学,是为了研究我们应试教育的成功秘诀。殷校说,既然他研究应试,就让他听初三年级的课,有什么事你自己担着。
——余一鸣《漂洋过海来看你》
见到李建文,王美丽的第一反应是愣,第二反应是这活不干了。她阴着脸,瞥一眼史光辉,转身一串碎步,走出了4号病房,不明就里的史光辉顿时一头雾水,傻着眼“哎哎——”地从后面追上来,堵住了王美丽的去路,“你……你怎么啦?”史光辉一脸不解,一脸焦急。
王美丽瞥一眼眼前这个自己并不反感的中年男人,抬手掠了掠掉到额前的长发,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我不想干了。”
“为什么,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怎么啦,嫌工资少?”史光辉满脸问号,额头隐约沁出了汗渍。那应该是急的吧?王美丽想。
“不是。”王美丽说。
“那为什么,本来说得好好的,你不能出尔反尔吧?”史光辉一板一眼地说,一副非要说清楚、说不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此刻的王美丽并未回答史光辉的疑问,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却又正满脸焦急的北京男人,内心不由得一软,那双美丽的杏仁眼瞬间流淌出迷人的温情。她又掠了掠垂下的长发,抿了抿嘴,索性反问:“你和那病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史光辉一愣,不明白王美丽为什么要这么问话。我与病人什么关系难道那么重要吗,莫非护工干活也挑人选家属?难怪这些天请个护工都这么难,敢情买方市场在护工手里,甭管你是城市人北京人,并非你有钱想请人家,人家就愿意干。可眼下史光辉一家离不开护工,没有护工,接下来的日子将异常艰难。没有护工,自己和妻子怎么上班?让岳母照顾岳父吗?不现实呀,毕竟岳母也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到医院整天照顾岳父她肯定熬不住,何况家里的家务活也需要她。这么想着,史光辉虽有些纳闷,甚至有几分不情愿,却还是如实相告:“哦,是这样,那老人是我的岳父,我们家人手不够,岳父住院确实需要请人照顾。你……你就留下吧,我们确实需要你。”史光辉说这话时一脸诚恳,一脸迫切,但声音仿佛春风化雨,柔和,温润,听起来十分熨帖、舒服,王美丽瞬间感觉难以拒绝。她心一横,忽然收回刚才想走的念头,不断给自己打气,她决意留下来,她倒要看看这么多年这个曾经让她伤心又让她痛恨的班主任是怎么过来的。
——杨晓升《病房》
再次看到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他的后脑勺开始呲呲冒凉气。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里面贴身穿的那件红边白地的旧褡裢。
他沉着晃着两条裸露的臂膀,朝老头所在的二楼院子走上去。
所幸老头没有开枪,更没有叫唤一句话。他用眼睛代替枪口,凝视着那个肉墩子一样的中年人,越走越近。
他那件褡裢是白丝线狗牙纹的老物件,可以看出年头的。他把自己的衣服和头上的棒球帽随手扔在老头眼皮子下面,露出像金钱豹似的斑秃。
“怎么着爷们儿,过过汗儿吧。”他语气里带着戏谑的成分,脸上半笑不笑。
老头的嘴瘪了,低着眼皮,松手把枪扔在地上。他满面红光,白须又密又长,由脸颊处顺下来,在风中从容不迫地飘动着,那神情很像习武之人津津乐道的“长江大侠”。很多年前,他哥哥曾在父亲的厂区里,见过一个头戴白帽的伯伯,哥哥欺负对方上了年纪,手使蛮力,试图一把推倒人家。结果戴白帽的借力发力,缩拢身骨,瞬间一弹,他哥哥便跌出三五米远。他在一旁长了记性,知道什么样的人不好惹。
老头解开身上那件蓝色工装的黑纽扣,侧对着他,紧盯着他走起的三点步,那是进攻前的基本步法。老头只是将上衣甩掉,露出通红的臂膀,却并没有挪动身体,他的站位和姿势显得无懈可击。
这令他有些难办,他甚至担心老头不会动手,但是他至少把枪扔了,他知道这次不会再出乱子。
他决定先发制人,这对于不了解对方底细的人来说,有些吃亏。
出于速战速决的需要,他使出了拿臂胯崩这样的快攻套路,这一点对于爆发力和气力上存在优势的他来说,更加得心应手。他的双手像吸盘一样紧紧抓敷着老头的双臂,再一把抢过来横在胸前。老头终于使劲了,紧接着他试图在下身背部扦腿的同时,立即甩脸,崩抖,他知道就算老头是行家,以他的速度和力道,这个年纪也只能像倒栽葱一样,空滑翻倒。他觉得这就行了,点到为止。
但是他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刚接臂的那一刻,老头的反应犹如打雷纫针一样,趁他后滑步的空隙,立即揪住他的小袖,同时脚上擦着地面反刮他前腿。
“脆!”他下意识地抽出支撑脚,一脑门子冷汗之后,心里叫了声好。
——常小琥《摔跤手》
白先生把吕彤带到正房。显然这是正在布置中的博物馆展厅。一进门,吕彤就看到了插在架子上的银枪,马鞭则悬挂在后面的墙上。他几步走到近前,将目光停留在铲头上。银漆已脱落,铲头有几处凹痕,最长的一条从两条弧边的相交处斜垂下来,有两厘米左右。是了。吕彤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这是他七岁时趁母亲不注意,拿在手里抡耍时,留下的撞痕。
一般来说,行头和武器不放在一个箱子里,服装是服装,道具是道具。可这套行头很特别,箱子里专门隔出个格子放枪和马鞭。白先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从这杆枪的铲头大小来看,他的主人应该更擅长演赵云。
果然是行家!吕彤转回身望着他,实不相瞒,这套行头是我家的祖传之物。
白先生定定地望着他,你这话……当真?
我大老远过来,没必要骗您。吕彤接着说,这东西原本是我外公用过的,后来传给了我母亲。对我们一家来说,它的意义非同一般。所以,恳请您把它让给我。
白先生的目光变得异样起来,吕先生今年有……四十七?
虚岁四十七,我是1968年出生的。
噢。他似乎有点失望。你外公……他是唱武生的?
正是,我外公年轻的时候师从北京锦蘅班的张树森张老板,张老板专攻长靠武生,拿手的剧目正如白先生所猜测的,以赵云的戏居多,像《长坂坡》《磐河战》……
冒昧问一下。白先生打断了他,你的外公可是张先生的大弟子白玉堂?
您知道我外公?吕彤惊喜异常。
你妈妈……叫宋……银珍?
是啊!吕彤激动地看着白先生,他意识到,行头拿回来有希望了。我得怎么称呼您呢?
我……白先生没有回答吕彤的问题,而是说,这样吧,我写一封信给你母亲。东西,我想当面还给她。你先稍坐片刻。说完,用拐杖支撑起身体,有些蹒跚地离开了展室。
等了很久,白先生才回来。他对吕彤说,你把信交给你母亲,她一看就都明白了。东西我一定会还给她,只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和她见上一面。
好,我一定带到!吕彤的心中涌起新的谜团,却比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临出门前,白先生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吕先生,你……可有个哥哥?吕彤摇摇头,没有,我是独生子。
——苏兰朵《白马银枪》
那粗麻制的绳子越摇越快,似带血的皮鞭似绞肉机上的刀锋,同学们一个个都跳过去了,他们跳得轻盈,似小兔似蹿出的野猫。那绳子摇成完美的弧形,似胳膊上腿上一块完整的肌肉,每个人都钻到正中间,那最圆润宽广的地方。我感到我的肌肉被挖了下来,我即将如蚂蚁一样跳过去,我的眼前已一片血红。
我努力往前跑,闭着眼,要穿过大绳编织成的墙。摇绳的同学面无表情,他们不管数数,只管盯着跳,摇。他们是机器,连跳绳的、摇绳的、数数的、体育老师、班主任……都是机器。
我也是机器,只有这架机器出了毛病。
踢毽我是不会的,根本踢不到;砍包我砍不到人,只会满场乱跑。“递包!”“定!”他们一边把沙包高高抛过,另一边接住,先把我砍下去,大家再好好玩,好像是心有灵犀。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喊:“不加了,不加了。”可一会儿他们又加了别人。我过去,他们还是说:“不加了,不加了。”更有的,他们总是去菁菁小姐家玩游戏机,但从来不叫上我。老师多少次想提拔我当个班干部,可我什么都不会。
只有一项是必须带我玩的:跳大绳和折返跑比赛。
我们这里的跳绳比赛,不是组,而是班。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两个班肯定是死对头。我们每一项都在比,在较劲,在楼道里贴满各项挑战书与应战书。所有项目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大家是战场上视死如归的兄弟。那个年代,所有人都要维护集体的荣誉,小学生也一样。我们绝不和外班交朋友,我们对他们就是打。
没有人不想融入集体,只有我这样常常给集体抹黑的才会被抛弃。
……我冲到摇起的弧线下,那弧线美丽似彩虹,阳光被它打碎,洒落到我身上缤纷如落英。我闭着眼睛,那忽明忽暗的阳光落在眼皮上。而绳子兜到我的脚踝,脚被高高扬起如风帆,我的脸朝下,从大绳中飞了出去。
没有人改变他们的动作和神态,我的眼镜没有甩出去,因为有金属的眼镜链,只是贴在脸上,我爬起来加入跳绳的队伍。那队伍与大绳磨合如齿轮,另一组齿轮也在飞速旋转,那是二班的队伍,在我摔倒时还那么流畅。
两个齿轮一起转动,从两架机器合并成一架。
操场是齿轮的固定框,那校园是机器的外壳。
——侯磊《水下八关》
徐太太坐在沙发上剥荔枝。这是今年的第一批新荔,青黄里透着烂醉的酒红。徐太太翘着涂了水银蔻丹的指尖,把那饱圆的荔枝用指腹一挤,就着细微裂缝,轻轻巧巧剥出一壳荔肉来。她也不立即吃掉,把剥开的荔枝托在手心里细细端详,深知此刻自己的脸,衬着下午四五点钟的光照,在来客眼里,正如荔枝般发出莹莹的瓷白的光。
徐太太四十来岁年纪,二十多岁人的打扮。她在家里总是一副慵懒的神态,哪怕来了客人,也喜欢懒洋洋倚在沙发上,或是用手撑着因格外宽大而总是显得好奇的额,或是以某种姿势舒适地盘曲着双腿,显示出瑜伽练习者无比的柔韧感。
丁木子也把一颗荔枝在手里来回捏着,搓着,揉着,果壳上的鳞斑状突起硌得她的手微微发疼。她挺直腰板坐在沙发旁边的一张黄花梨木旧式榻上,天气虽然不很热,却感到屁股上汗湿了一片,嗓子像熏了烟似的,又干又痒。
“七弟真是有福气,一眨眼,女儿出脱得这么俏丽!”徐太太把眼睛在侄女身上一转,又转回荔枝上。丁木子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她小麦色的窄窄的脸,在斜光里像是糅了碎金,与徐太太那一种腻味的白很是不同。
“爸爸妈妈让我代问三姑姑好。这次来上海,还要多亏姑妈照顾。”
“这么说,你到这里是来念书的?你刚进门我吓一跳,还以为七弟又变着法儿找我借钱呢!”徐太太扑哧一笑。
丁木子脸上讪讪的,并不记得她们家找姑妈借过钱。正相反,她的爸爸丁宝振近年来跑建材生意,着实赚了一笔。丁宝振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一点世面,家资厚实起来后,便毅然决然送女儿到上海读书,顺便拜会她那出嫁二十年再没回过乡的姑妈。然而,丁木子心想,提防厌恶穷亲戚,大约是城里人的通病。
“在哪个学校念书?考上的还是交钱读的?”
“交钱读的。在民族大学。”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丁木子的腰板直了直。
“那很好……”徐太太让手心里的荔枝滚到一只天青色的果壳托盘里,原先前倾着的身子向后仰躺在沙发背上。她似笑非笑,半眯着眼睛,小嘴微张,鼻尖发皱,像是在酝酿一个久未打出的喷嚏。
——黄茜《流杯池》
“你知道我姐不让咱俩交往是为了让我在美国找一个本地的女孩,或者——你不要生气啊!我姐在美国时间长了,当然比较务实。美国人都很务实的,这点你要习惯。她的意思是,如果我跟一个本地的或者有绿卡的女孩结婚,我的人生后半段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留在美国了吗?就像你有北京户口,也有很多人愿意跟你结婚一样,我知道肯定有人条件比我好,可是你在乎的是咱俩的感情。”
他的最后这句话,终于让我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但前面的那些话,真的很伤人的自尊。
“她是不是连结婚的对象也已经帮你选好了?”
“你也知道,现在那么多人花几十万美金投资移民,对咱小老百姓来说,婚姻移民应该是最经济实惠的一条路了,那真的相当于少奋斗好多年。你得理解我姐的这种想法,她也是为我好。”
“你就直接说结果吧。”
男友嗫嚅了一下,先讨好地拉住了我的手,他一拉我的手,我就知道他接下来说的未必是什么好话。他说:“这个决定可能会让你有点意外,不过结果是好的。我和姐姐已经仔细推敲过了,能确保万无一失,我才同意的。”
“不要绕来绕去的。”我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好,你知道我现在的姐夫,就那老美,是我姐的二婚丈夫吧?我想说的是,我那头一个姐夫,他也在美国呢,就是我姐家老大的亲爸。他现在单身,有美国身份,只是混得不太好。不过这也不妨碍什么。我们是这样设计的,这回我去美国读书,你可以跟着。不过呢——”他笑着把我的手握得更紧,还一下一下紧张地抚摸着,“你不是跟我去陪读,你是去跟我那前姐夫结婚……”
“什么?”
男友急切地说:“你别着急,不是真结婚!当然结婚手续肯定是真的,只是咱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嫁给他,咱们只是想通过让你跟他结婚这种形式,给你拿个绿卡。你拿上了绿卡以后呢,就有能力管我了,到时咱俩再结婚,是真结婚,那样我也拿到绿卡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辈子我头一回听到这么奇葩的话。这话要不是看着李泽铭亲口说出来的,我真能一记大耳刮子贴上去了!
我瞪着他,我真觉得自己被重重污辱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李泽铭着急地说:“你不觉得这是咱们唯一的出路吗?要不然我姐根本就不同意咱们俩的事。”
又是他姐,我简直无语了。我轻笑一声,嘲弄地看着他:“我只问你,你姐夫是不是男人?”
——翘楚《每一个女孩都嫁给爱情》
许单还想说什么,晓君已经站了起来,最终换上了一条碎花裙子,搭上一件米色圆领束身衫,再在脖子上扎一条淡紫色的丝巾。我要迟到了,药箱里有退热散,记得吃两包,晓君踩着高跟鞋,传回话来。走出门时,许单看见她轻盈如飘,就好像衣服里并没有人。
屋子里静了下来,许单昏沉着,又感到颏下、腋窝不断冒汗,只是无力去擦。
今天上午十点,单位要开月会,经营部照例要分析上个月的运营数据,制定这个月的销售对策,发展部要报告新营业网点的招投标工作,安全部也要汇报安全生产大检查的情况。这次月会,还要求所有站场的正副站长、安全员参会,老板陈丁红将在会上做讲话。作为陈丁红的秘书,许单是要提前到场跟进会务的。
挣扎着又要爬起来,这才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许单说,你还没走吗?
那人说,马上就走了。
却不是晓君的声音,许单双眼迷蒙着,那甚至不是一个人,像是一套衣服。许单惊恐起来,你是谁?
那声音轻轻地笑了笑,你问我是谁?我是一个衣人。
衣人?看他身上,穿的是公司的制服,灰色的西裤、蓝色的衬衣。只是,他脸色有些苍白,皮肤略显透明,站在那里,有些轻飘飘的,如飘立在地。细看那面容,又好像是熟识的,不错,在照镜子时看见过,在自己的照片里也看见过,竟是自己的模样?他怎么就跟自己长得那么像呢?
那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这么说吧,我首先是一套衣服,然后才长成了衣人。我在你身上穿得久了,沾染了你本身的能量,因此获得独立活动的能力,长成了你的复制体。
许单听过鬼故事、看过鬼电影,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怪物算什么。好吧,只能称他为衣人了。他声音颤抖着,你想怎么样?那衣人又笑笑,你今天发烧了,我替你去上班吧。替我上班?许单有些呆了,想想倒是不错呢。可是,说到底这只是一个衣人,衣人又怎么可以代替一个人呢?
然而,那衣人不再理会,径直走出房间,然后,许单就听到厅里的那扇门以及他自己心中的那扇门,刚打开又“哐当”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许单看了看,四面墙里空荡荡的,光线透进屋里,铺在了墙壁上,蒙着一轮轮淡淡的光斑。那细碎的光斑里,有一圈圈的迷离,一圈圈的幻影。刚才发生的事,似乎一下就抹去了,那只是一场幻觉吧?
——叶清河《衣人》
寒假里,刘美丽急吼吼地找我,要我赶紧给她传一张生活照,她必须在今天把所有的图片都替换成最终的,好赶在年前让书下厂。
我正待在水果店,用鲁培生的电脑替他卖袜子,不过我依然是一位人民教师。逢恩健这时正好来买水果,我赶紧招呼他,“逢老师,帮个忙,帮我拍张照。”
这会儿,鲁培生穿着一件肮脏的围裙,带着白手套,正帮送水果的人把箱子抬进店。临近年关,人们都快要把水果买空了。
“帮我们拍张全家福。”我把单反相机递给他,“听说你拍人像厉害得很呀,要不先吃个丑橘,我让保姆把皮蛋抱过来。”
逢恩健三两下把橘瓣塞进嘴里,端着相机跟着跑了出来。我抱着皮蛋,站在鲁培生身边,后面是我们的水果店,挤满了十八线小城市的女女男男。鲁培生咧大了嘴,皮肤始终没再白回来,此刻像一个十足的农民,或者说进城务工人员。
逢恩健一直在说好,好,好,再来张,对,再笑一笑。
而镜头在慢慢退远,越退越远,退得可以看见整个银曲,整个云南,整个亚欧大陆,直到地球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
奇迹和爱都没有凭空出现。
可是有阳光、大雪、彩虹,哪怕暴雨狂风,让每个来过这个世界的女人有那么一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幸运以及不凡。
街上的随便某个女人,抱着她的孩子,倚着丈夫,人生的喜怒哀乐她一样没少经历。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幸福和不幸又是什么。她看了那么多书,还不是一样没答案。
但我对你有这样的信心,无论嫁给谁,生活在哪里,你的人生,都不会因此而毁。
——半岛璞《随便某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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