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昭满：王与骑士 | 长诗
1
帝国的中心
王伏案
奏章写满辽阔疆域的混乱
从左边到右边
就像一座座要滑坡的山体
王日复日摸黑起早
像一个更古代的明君一样勤政
黎明在琉璃瓦楞的反光中醒来
你捶腰打着哈欠
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
为自己通宵劳作满意
被自己对理想担当的精神感动
一切都可能再次被掌控
宫庭巫师早已明示
此君生不逢时
虽贵为天子
但命运多舛
2
一封奏章就是一块被分割的土地
帝国褴褛得像一个被打劫的乞丐
而宫墙的阴影下
她们绫裳带风
幽怨长睫落影梨花带雨
长廊间少了男根的族群低垂着眼神
圈养的种马嘶鸣
谁来撞碎那月光的影
3
年轻的王听不到
听不到你的呼唤
听不到你咿呀的呻吟
王关注的事情太多
知晓的事件太多
然而王关注的实在太少
知晓的实在不多
世界已经敞开
4
你的早餐还像往常一样丰盛
金银鸭子八宝奶猪
大碗菜四品
燕窝红白鸭丝
燕窝三鲜肥鸡
燕窝什锦攒丝
燕窝炒熏鸡丝
肉片炒翅子
口蘑炒鸡片
熘野鸭丸子
果子酱
碎熘鸡
挂炉鸭子
挂炉猪
百寿桃
五福捧寿桃
寿意白糖油糕
寿意苜蓿糕
燕窝鸭条汤
鸡丝面
哦，多么丰盛
多得像废物美得没食欲
馋得滴口水
但你依然饿
骨瘦如柴
5
那长颈鹿脖子的美人
你何时临幸
为了够着她那玫瑰般的红唇
得喊上三十个人建造大梯子
夕阳照亮帝国之孤城
你消瘦地仰望
不只是为了一个特别的女人
而是一个已经崩塌的帝国
你胸怀复国强盛之梦
然而你这个腐朽帝国
养育的最后一朵娇嫩的花
又怎能经得起乱世雨打风摧
像以往任何时代一样
一个王朝最后的时代总是用悲剧收场
你又有什么办法来躲开你的宿命
在风暴眼的中心犁定你的方向
给你无法逃避的一生划下轨迹
要做一个有德行的圣者
有律法的王者
还自由于人民
6
你杂念丛生
7
家，即国家
你家的屋檐水
滴得不是水
是边疆
你一只眼睛闭着睡觉
一只眼睛睁着吓人
你没有朋友
你防备着一切
你甚至防着自己
祖训在脑中飞旋
无一招管用
8
满城旧风雨
落叶堪飘零
哦
最后的王
9
那些花儿呢
我必须看到
在古老帝国的任何角落
任何时候
它们必须开放
于是骑士们的马蹄声
响彻山河
10
“王，牡丹花开了”
“王，南瓜花开了”
“王，鸡冠花开了”
“王，夜晚花开了”
“王，芍药花开了”
“王，木兰花开了”
“王，含笑花开了”
“王，腊梅开了”
“王，罂粟花开了”
“王，虞美人开了”
“王，八仙花开了”
“王，喷雪花开了”
“王，笑厣花开了”
“王，海棠花开了”
“王，野蔷薇开了”
“王，香水花开了”
“王，月季花开了”
“王，棣棠花开了”
“王，桃花开了”
“王，梅花开了”
“王，杏花开了”
“王，樱花开了”
“王，草子花开了”
“王，金莲花开了”
“王，凤仙花开了”
“王，芙蓉花开了”
“王，山茶花开了”
“王，蝴蝶花开了”
“王，旌节花开了”
“王，昙花开了”
“王，丁香花开了”
“王，杜鹃花开了”
“王，茉莉花开了”
“王，迎春花开了”
“王，鸡蛋花开了”
“王，长春花开了”
“王，夹竹桃开了”
“王，夜香花开了”
“王，旋花开了”
“王，牵牛花开了”
“王，月光花开了”
“王，茑萝开了”
“王，锦带花开了”
“王，葵花开了”
“王，百合花开了”
“王，蟑螂花开了”
“王，水仙花开了”
“王，丝瓜花开了”
“王，苦瓜花开了”
“王，甜瓜花开了”
“王，玉铃花开了”
“王，吊钟花开了”
“王，石榴花开了”
“王，荷花开了”
“王，梧桐花开了”
“王，山楂花开了”
“王，木瓜花开了”
“王，梨花开了”
“王，油菜花开了”
“王，白菜花开了”
“王，洛阳花开了”
“王，鸡冠花开了”
“王，汉宫秋开了”
“王，玉兰花开了”
“王，太平花开了”
“王，紫罗兰开了”
“王，菊花开了”
“王，无花果开了”
“王，棉花开了”
“王……”
哦
开了
开了就好
11
王深信
花开到哪
帝国的版图就在哪
12
晨曦初起
雪覆盖的帝国之城一片干净
王像往常一样打开宫门
亲手接收来自东方西方
南国或北国之花
少年骑士
单腿而跪
雪已落满铠甲
“王
花开了
开在山巅
开在幽谷之中
花开在花开的地方
我没带来
王
请治罪”
王恼怒
背手抬头踱步半晌
哦
哈哈
王扶起少年骑士
掸去他肩上的雪
少年骑士诧异
王哈哈大笑
少年骑士
微笑
而后
一起哈哈大笑
13
我觉得有时候我就是那王
有时候就是那少年骑士
有时候我就是他们俩者
2007-2019
文字、书法：曾昭满
theCreator：曾昭满
曾昭满，笔名：小满、阿满，艺术家、诗人。
1973年生于湖南，1997 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从事当代艺术、实验水墨、诗歌写作，现生活工作在北京。
网站：www.zengzhaom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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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由曾昭满授权刊登，theCreator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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