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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侯杰:日月山,那不能忘记的3000随从

2017-02-25 侯杰 新三届

        作者简介:

        侯杰,1983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现从事纪录片工作。


本文作者在日月山。


     

        我站在日月山顶。从北京出发到这里,我用了5个小时,而1360年前,一个16岁的女孩子从西安出发,到这里用了一年。

 

        1360年前,她在这里,东望长安,最后一眼眺望自己的父母,摔碎手中日月铜镜,毅然踏上通往雪域高原之路,永远诀别父母。从那时起,这座名为赤岭的山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日月山。

 

        随行3000人,步行在她的车辇前后,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没人知道他们的家乡是哪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年龄。在高原呼号的风中,他们背向自己的母国故乡,默默走向山下茫茫草原,他们的身影连同他们的名字,永远消失在日月山南麓的寒风中。

 

        大唐到吐蕃,6000里路程,沿途曾无数次响起金戈铿锵,马蹄咚咚。为了不再有呼啸的铁骑,不再有嗜血的杀戮,为了母国从此安宁,他们踏上这段漫长的征程,一步步丈量着长安到吐蕃的路途,肩负着化干戈为玉帛的使命。

 

        他们有父母,他们有故土,但是,他们负有和平的使命。他们是外交的工具,他们是政治的祭品,他们决定了一段历史的走向,为了日月山上不再有金戈铿锵,为了6000里路途不再有战马嘶鸣。

 

        日月山,此去吐蕃,路途尚有三分之二的路程。3年的路程,漫漫6000里,永远断绝了他们回望故乡的念头。大唐的子民登上海拔4000米的雪域高原,扎根,繁衍,他们从此没了自己的名字,没了自己的母国,没了自己的故土,他们的骨血融入藏民族群。



日月亭。

 

        盛夏的日月山,寒风叫啸,冷风掠面。经幡在海拔3200米高山上的烈烈风中呼叫,漫山遍野,迎风招展,而我感觉,那似乎不只是诵念佛经,更是为1300年前的那队人马招魂。

 

        山上,吐蕃的后人在这里搭起摊档,而和亲队伍的后代们在这里追寻自己本族祖先的脚印。今天,他们登临日月山不需要1年的路程,路途上没有战马嘶鸣,没有金戈闪烁,他们在这里侧耳倾听1300年前的马车队的轱辘声,追寻1300年前的马啸人声。

 

        今天的日月山上,不再有思乡,不再有悲伤,不再有眷顾,这不仅仅因为今天没有了战争,更因为今天的路不再漫长。他们是当年女孩护卫的大唐后人,他们是观光游客,他们是历史的追寻者,同时也是先人的凭吊者。

 

        青稞酒,酥油茶,弯弯的藏刀,雪白的牦牛,新一代彪悍的藏胞赤膊呼号跨上骏马,马蹄咚咚,卷起一阵狂风,一场自古流传的赛马表演即将开始。1300年的岁月,似乎一切并未改变。

 

        女孩塑像屹立在山顶,旧时山风旧时亭,我似乎在亲近1300年的那个时刻。那个挺立风中,沉静而坚毅的女孩,她深知,和亲路就是生离死别路,但她义无返顾,坚毅地一步步地走过。

 

        朔风中,回望长安路,内心不由升起对一个十六岁少女内心强大的钦敬之情,这种钦敬同样给予那3000随从。


 

        日月亭,留下的是美好的传说,也是辛酸的历史,一个生离死别的故事。历史只记住了一个文成,然而,3000随从又何尝不是功勋卓著,彪炳千秋。3000个没有名字的随从,他们跟随一个女孩,一起成就了大唐的和平繁荣与安宁,纪念文成,不应该忘记她的3000随从。


(原载作者微信号老侯说话jayhou12,本号获许可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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