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on Kuper, One Man's Radical Plan to Solve Wealth Inequality, April 26, 2020, Wired UK.
Sources:
https://www.wired.co.uk/article/thomas-piketty-capital-ideology
https://www.hup.harvard.edu/catalog.php?isbn=9780674980822
城读按:本文为《连线》(英国)记者西蒙•库珀尔(Simon Kuper)对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的访谈,文中除了介绍皮凯蒂两本巨著《21世纪资本论》和《资本与意识形态》的部分观点和重要论据,还谈到皮凯蒂的家庭出身、思想观念的形成和转变、研究事业的选择以及私人生活,对于阅读和理解皮凯蒂的观点颇有助益。值得一提的是,皮凯蒂并不讳言由于著作大卖,版权使他晋身收入最高1%人群的事实,并认为应该对此征收90%的收入所得税。
托马斯·皮凯蒂2013年出版的753页《21世纪资本论》一书,在全球范围内销售了250万册,并促进不平等问题列入全球议程。而他的最新著作《资本与意识形态》(Capital and Ideology)很可能影响力会更大。这本书论述不平等的全球历史,涵盖从前现代的印度到特朗普的美国,各个社会为了合理化不平等而讲述的故事。这本书的出版,正值人们对于不平等的愤怒(其中部分是由皮凯蒂的著作引起的)接近沸点,并由前白宫角逐者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所引导。《资本与意识形态》以皮凯蒂长期以来的论点为出发点,即自1980年以来,全世界范围内不平等的程度在加剧,本书提出强有力的补救措施。皮凯蒂提出,对任何超过10亿美元的资产征收90%的财富税,他对二战后几十年英美超过80%的最高边际收入所得税率表示怀念。皮凯蒂的数据主要源自他与同事共同创建的世界不平等数据库World Inequality Database, WID)。世界不平等数据库是一个免费的网站,有100多名研究人员参与其中,该网站说明数据库包括“30多个国家的收入不平等的时间序列数据,时间大体跨越20世纪和21世纪初,此外,还有40多个国家的数据库正在建设中。随着来自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数据的增加,世界不平等数据库覆盖越来越多的国家。世界不平等数据库现正试图将其重点从收入领域扩大到更难统计的财富领域。世界不平等数据库推动了不平等经济学整个领域的发展。"如果你在研究平等的时间趋势,特别是如果你在做国际比较研究,那么很可能你在用皮凯蒂团队的数据来研究。“位于巴黎郊外的欧洲工商管理学院(INSEAD)的经济学教授马克·斯塔比莱如是说。在当前这个科技平台将财富集中于硅谷人数日益减少的几个人手里的时代,皮凯蒂主张的高税率引起全世界进步人士和激进分子的关注。托马斯·皮凯蒂1971年出生于巴黎郊区,父母高中没有毕业,但深为1968年的学生革命所影响。他们曾属于托洛茨基激进分子,但他们始终是左派。有三年时间,他们在法国西南部养山羊,然后在市场上卖奶酪,后来他的母亲做了小学教师,父亲则成为一名研究技术人员。“我的父亲出身于一个不折不扣的中产阶级家庭,非常右派,但我的母亲则出身于一个较低阶级的家庭“,当我们在皮凯蒂位于巴黎南端一条不起眼的林荫大道上的12平方米的办公室里见面时,皮凯蒂这样告诉我。四十八岁的皮凯蒂散发着活力和数据,对任何他认为愚蠢的问题都报以不耐烦的叹息,用近乎完美的英语和近乎卡通的法国口音一句连一句说话,语速极快。“说实话,在我十五岁、二十岁的时候,我对父母在1970年代的左翼激进主义并不十分信服,因为它并没有给他们的职业生涯带来多大成功。"皮凯蒂跟他的祖父皮凯蒂·弗雷斯(Piketty Frères)关系亲近,祖父是古老的家族采石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非常右派,但个性很好,"皮凯蒂回忆道。"他们从巴黎地区的地上挖石头来修路——在一战和二战之间的年代,巴黎地铁的修建用了很多这种石头。有点类似于法国漫画《高卢英雄传》的石匠奥勃利。他总是非常自豪,为他从意大利或其他地方请来工人,给他们更高工资而自豪。唯一让我对他不满的地方是,我的祖母很不幸福。她被认为应该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她被置于一个永久(被)支配的地位,这是那种一家之主意识形态最糟糕的地方。“皮凯蒂在法国教育中最负盛名的科目——数学上表现出色。他年仅18岁就被巴黎高等师范学院(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录取,这是法国最学术、最难考的“大学校“。与此同时,柏林墙倒塌,皮凯蒂开始去东欧旅行。这段经历使他变成了一个坚定的资本家。"皮凯蒂回忆:”看到这些国家的情况如此糟糕,令人震惊。空荡荡的商店和灰色的街道。对我以及对很多人来说,这促进了20世纪90年代一种认知的形成,那就是我们需要摆脱这些疯狂的意识形态,更多地相信市场的力量和竞争。"1993年,22岁的皮凯蒂完成了一篇获奖的关于财富分配的博士论文,立即成为麻省理工学院备受尊敬的经济学系的助理教授。“他做任何事情总是比别人早两年,速度也比别人快一倍,"他的朋友托马斯·菲利蓬(Thomas Philippon)说,菲利蓬是法国经济学家,跟随皮凯蒂去麻省理工学院,现在是纽约大学的教授。当今令人钦佩法国经济学家的骨干中坚——诺贝尔奖得主埃丝特·迪弗洛和让·梯若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首席经济学家奥利弗·布兰查德以及皮凯蒂的合作者伊曼纽尔·赛斯——大多都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过或者至今留任。法国经济学传统关注现实世界的问题,特别是公共财政——研究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在麻省理工学院时,皮凯蒂开设了一门不平等经济学的课程。那时,大多数聪明的年轻人都是中间派政策专家。共产主义已经失败了,而市场会让所有船只都水涨船高,只需要稍加引导。"我不知道我算是克林顿派还是布莱尔派,"皮凯蒂说,"但我肯定地感到这种新的左派或新的中左派,或者说新的中间不左派,是应该走的路。"皮凯蒂还受到里根主义长者的影响,例如哈佛大学经济学家马丁·费尔德斯坦等。"当时美国经济学界这部分人的主流观点是,'上世纪50、60、70年代极高的边际税率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反作用。CEO们获得诸如高级轿车和额外福利的报酬,而在里根改革之后,他们的报酬是现金,这更有效率‘。当时我向学生们重复着我所学的知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种论述与事实分析关系不大,却与意识形态密不可分。"皮凯蒂很快就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不满。他说,很多经济学家,"假装发展出了一门科学,它是如此科学,以至于没有人理解得了"。当然,这是个大笑话。在美国,经济学系的人觉得自己比世界上其他人都聪明,在麻省理工学院呆了两年之后,我并没有被说服。我觉得:如果我继续留在那里,我只会变得跟他们一样。我不是刻薄,但我觉得在经济学、社会科学中,我们知道的东西很少。我们所能做的最好事情就是努力收集历史数据,并尝试去解释数据。" 于是,皮凯蒂回到巴黎,学术界收入较低,经济学 "声望不高 ",成为一个介于社会科学家和历史学家之间的学者。2001年,皮凯蒂出版了一部令人钦佩的《20世纪法国高收入者的历史研究》。2006年,他协助创办了巴黎经济学院,并成为该院首任院长。他的名声渐长,尽管不平等经济学仍然是一个冷门领域。与此同时,他与社会主义政治学者奥雷利·菲利佩蒂(Aurélie Filippetti)同居。2009年,菲利佩蒂对皮凯蒂提出了家庭暴力的法律指控。在他道歉之后,她撤销了指控——"为了家庭和孩子的利益“,她后来说。公诉人撤销了所有指控。(关于此案,皮凯蒂的律师表示:"2009年9月16日,在对指控进行彻底调查之后,对托马斯·皮凯蒂的指控被撤销。公诉人在深入调查后认为,要么是提请公众注意的事实不能被理解为犯罪,要么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从法庭获得定罪,或者说这种定罪的可能性极小")。皮凯蒂有三个女儿,现与经济学家朱莉娅•卡热成婚。当皮凯蒂开始研究《21世纪资本论》时,他具有比过去不平等问题研究者更多的优势:一个前所未有的关于税收、收入和财富的历史数据库,其中大部分来自美国和少数欧洲国家的数据。"我思考的主要独到之处是,我的分析可以基于历史直到今天的时间序列数据,"皮凯蒂说。相比之下,他不无同情地表示,卡尔·马克思的数据 "非常单薄"。皮凯蒂在《21世纪资本论》一书中汇集数据论述资本的回报率通常超过经济增长率。这意味着,财富所有者将比普通工薪人士持续变得更为富有——除非遭遇非同寻常的冲击或高税率摧毁了财富。冲击和税收解释了西方历史上的一个相对平等的美好时代,即1914-1980年。世界大战、共产主义革命、通货膨胀与高税率相结合,使富人的资产大大缩水。富兰克林·D·罗斯福和欧洲社会民主党,急于劝阻工人脱离布尔什维克主义,监督了从富人到穷人的再分配。据皮凯蒂计算,从1932年到1980年,美国的最高边际收入所得税率平均为81%,英国为89%。美国的富人也要缴纳州收入所得税,遗产税亦比欧洲富人高。但从1980年开始,里根、撒切尔和他们的拥护者,以及前苏联和中国的后共产主义政权,恢复了不平等的趋势。斯塔比莱说,在大多数国家,这种趋势在2000年左右趋于平缓。然而,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不平等问题才成为政治议程上的一项紧急议题,当时人们对 "百分之一"(主要由皮凯蒂推广流行的一个概念)的愤怒情绪高涨。《21世纪资本论》与危机之后的愤怒共鸣。皮凯蒂的写作引人入胜,清晰明了,并夹杂着巴尔扎克和简·奥斯汀的历史财富花絮。不可思议的是,这本书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名列榜首(不过,并非每个人都能读完。威斯康星大学数学家乔丹·艾伦伯格(Jordan Ellenberg)曾说明,读者在Kindle电纸书上高亮最多的5个段落都位于这本书的前26页中)。学界很少有40多岁的经济学家把宝贵的研究时间花在写长篇大论的著作之上,因为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由论文推进他们的学术事业生涯。纽约大学的菲利蓬认为,皮凯蒂的选择非常地法国。菲利蓬说:"我们法国人对书有一种迷信式的尊重。我们认为书是很酷的,即使不清楚这是否是对我们时间的最佳使用,也不清楚这是否是学界所希望的。" 菲利蓬补充说,当你写书时,你往往会回到你在学生时代、在你进入专业领域之前那些让你着迷的主题。在皮凯蒂的案例中,那就是巴尔扎克。菲利蓬注意到皮凯蒂的研究还有一个法国人的特点:虽然许多美国学者呆在象牙塔里乐在其中,"如果你是法国人,你会认为如果可行的话,参与公共辩论是你的职责。“由于皮凯蒂把普及大众的优先权放在了比打动同侪更优先的位置之上,因此,第一个不平等研究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可能会归于他的朋友赛斯。《21世纪资本论》的热销,让皮凯蒂自己也变成了收入最高1%的人。这对他有什么影响?皮凯蒂耸了耸肩:“作为一名教授,我已经是收入分配的前5%,有了版权之后,我的收入就进入了前1%或前0.1%,所以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很低。我本来希望我的版权税是90%。实际我只交了60%左右,但我觉得这还不够。首先,书也是投机市场,所以当你的书卖到250万册的时候,并不代表你的书就比卖2500册的人好1000倍。我对这个问题并不天真。我知道每个人在某个时候都想读同一本书,或者说买同一本书。我也知道,这本书是集体研究的产物。我受益于公共教育系统,受益于数百名研究人员的工作,而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全部获得版权。如果我只保留10%版权,这对我的学术工资已经是足够的提升了。再多给真的没什么意义。"几年来,皮凯蒂周游世界,宣传他的书,挖掘新的数据来源,从印度到巴西,然后皮凯蒂又回到了他的学者生活。每个工作日早上7点30分左右,他都会从公寓步行到附近的巴黎北站地铁站,他乘坐巴黎地铁 4号线向南走25分钟,经过风景如画明信片般的巴黎市中心(他许多同事都在此生活),到位于巴黎环路内的巴黎经济学院。他从早上8点到晚上7点半坐在办公室里阅读、思考和写作。《21世纪资本论》虽然销量巨大,但政治影响不大。它的出版,恰逢西方国家中立主义政治阶段。巴拉克·奥巴马、大卫·卡梅伦、马泰奥·伦齐以及法国的弗朗索瓦·奥朗德。"我记得2014年在波士顿与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进行过一次公开辩论,当时她对财富税非常犹豫“,皮凯蒂说。“(伯尼)桑德斯当时并没有提出要征收联邦财富税。"左派政客们并没有取得进展。皮凯蒂曾短暂地给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提供咨询,但因工作压力过大而退出。皮凯蒂在2017年的大选中为法国社会党伯努瓦·阿蒙提供咨询,但阿蒙只获得了6%的尴尬选票。皮凯蒂的新书《资本与意识形态》于2019年9月以法语出版,2020年3月英语译本出版,与有可能被证明是左派对于堡垒(citadel)更有力的攻击相重合。在美国,皮凯蒂的合作者赛斯和伯克利大学的加布里埃尔·祖克曼在民主党提名人竞选期间,同时向桑德斯和沃伦提供咨询,两人都建议征收财富税。《资本与意识形态》的出发点是:不平等是一种政治选择。不平等是社会的选择,而不是技术和全球化的必然结果。在皮凯蒂看来,历史就是一场思想之战。皮凯蒂说,每一个不平等的社会都会创造出一种意识形态来合理化不平等——这可以让富人在城里的联排别墅安心入睡,而无家可归的人却在路上挨冻。皮凯蒂重述历史上反复出现的辩护。"财富会向下涓滴"、"富人会通过慈善事业回报社会"、"财产就是自由"、"穷人不值得"、"一旦你开始重新分配财富,你就不知道该在哪里停止"、"共产主义失败了"、"金钱会流向黑人"。皮凯蒂说,这个论点解释了为什么在巴西、南非和美国等具有种族分裂历史的国家,不平等非常极端。另一个常见的辩护是,富人应该得到他们的财富。皮凯蒂不同意这种观点,他把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和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等企业家形容为 "寡头"。皮凯蒂指出,这两个人都受益于公共基础设施、公共教育、计算机科学几十年的发展和互联网的发明。他叹了口气,愤然说道,“在现有的法律体系、现有的财政体系、现有的国际经济组织方式之下,他们拥有1000亿美元,人们说,'好吧,1000亿美元,是合适的水平'。但在不同的法律制度、不同的国际税收体制下,可能是200,也可能是50。那么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任何他们所能取得的财富水平,都会是最好的?把特殊个体神圣化是一种宗教思想。同意这种观点的人:‘他很伟大,所以……’所以什么?所以我们应该补贴他,让他更富有?"所有这些合理化不平等的辩护加总起来就是皮凯蒂所说的 "财产神圣化"。但是,他写道,今天这些辩护已经被削弱了。相信这些辩护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相信,所谓的择优录取(meritocracy)已经被富人颠覆了,他们让自己的孩子上最好的大学,收买政客,逃避税收。《资本与意识形态》比上一本书运用了更广泛的全球数据。皮凯蒂把他的数据汇总成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在中东这个世界上最不平等的区域,最高10%群体的收入占总收入的64%。1990年至2000年期间,俄罗斯经历了世界不平等数据库记录所得最大的不平等增长。值得注意的是,号称为共产主义的中国却完全没有遗产税。皮凯蒂惊叹道:“他们把一切都私有化给了接近政权的人,然后他们可以用零税率传给下一代。"即使在相对平等的欧洲,财富的集中度也是 "惊人的",并且还在不断增长。“最底层40%的人仅拥有5%的财富,而最高10%的人拥有50-60%的财富。"但是,皮克蒂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当属美国数据,有时你不得不把一句话读上两遍,以确定它说的是什么。现在,美国最高1%的人收入占国民收入20%以上,而最底层50%的人只占12%。2015年美国最高1%的人平均收入是130万美元。而处于最底层50%的人,平均收入为1.5万美元,这个数字在40年里几乎没有变化。5年之后,大约为1.6万美元左右。皮凯蒂的数据来源很严谨,但是对于他的数据却有着无尽的争论。《金融时报》曾对他关于欧洲自1970年以来财富集中度提高的论点提出过质疑。但更广泛的观点是,关于不平等的数字很少能自行说明问题。这意味着经济学家必须做出判断。很难知道过去甚至今天人们的财富或收入到底有多少,富人往往隐藏他们的钱财,而对于穷人来说,要量化食物券或其他政府提供的医疗服务等福利的收益并不容易。当奥巴马将医保扩大到数千万美国穷人时,这是否应该算作他们收入的增加?如果是,增加多少?皮凯蒂承认关于平等的数据的浑浊性。他抱怨说,在我们这个所谓的大数据时代,人们的财务状况存在 "很大的不透明性",部分原因是某些政府和富人担心,如果这些数据被公开了,就会有更大的压力去增税。他感叹道,即使是政府和央行也经常通过研究《福布斯》杂志相当不准确的亿万富翁排行榜来补充自己的知识。皮凯蒂把他所有的数据都放在网上,供批评者判断。关于数据解读的问题,就以美国最底层50%人群的平均收入举例说明。皮凯蒂说,如果你给政府提供的医疗服务赋予一个货币价值,他们的平均收入会上升到2万美元左右。"现在,问题是这4000美元、5000美元的增长发生在四十年期间,首先,增长并不多。对于最高10%的人来说,这代表着一个星期的工作,或者对于最高1%的人来说,这代表着一天的工作。" 换句话说,即使你同意一个穷人接受的免费医疗服务价值约为4000美元,但这笔钱也只能买到收入最高1%医生一天的看病治疗。因此,美国医疗服务的高货币价值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医生和制药公司收入的飙升,而不是医疗服务的低收入获得者的福祉。皮凯蒂的结论是,无论你如何衡量,全球的不平等,即便是在欧洲,看起来也很可怕。皮凯蒂提出的补救措施非常激进。皮凯蒂呼吁实现 "教育公正"——基本上,花费在每个人身上的教育支出应该相同。他赞成像德国和瑞典那样,让工人对公司的经营方式具有很大的发言权。但皮凯蒂的主要建议是征收财富税。皮凯蒂不是要废除财产,而是建议将财产分摊到最底层的一半人口身上,即便在富裕国家,这部分人也从未拥有过多少财产。皮凯蒂说,要分散财富,需要将私有财产重新定义为“暂时的”和有限的:你可以适度享受,但不能传给你的孩子。皮凯蒂指出,高税率并没有妨碍1950-1980年期间快速的经济增长。然而,如今没有任何一位领先的政客在任何地方推动皮凯蒂提出的对超过10亿美元的财富征收90%的税率。即使是桑德斯,他主张对美国最高0.1%的人(指的是拥有3200万美元及以上的每一对已婚夫妇)征收财产税,桑德斯也只是建议对超过100亿美元的财富征收8%的最高税率。尽管如此,皮凯蒂还是非常乐观。他的数据显示,从长远来看,平等程度在不断提高。"你可以看到累进税的上升和不平等的下降。"他说,"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是构建公平的税收体系,建立公共教育体系和公共卫生体系。"那么,如何解释自1980年以来,不平等程度加剧呢?"与长期的演变相比,这是一个非常小的逆转。今天的社会比100年前平等得多。而100年前的社会在许多方面比200年前更平等。"不过,皮凯蒂警告说: "这一过程不是线性的。并且,这亦不是一个决定性的过程。你有选择。" 他不认为人们在面对不平等时,必然会选择平等主义。"不幸的是,还有另一种可能的应对方式,那就是更民族主义和基于身份的政治,强调边疆。这是一条更容易走的路线。这更容易向民众解释。"如果人们可以自由选择走哪条路,那么重要的是说服他们。"当人们的观点发生变化时,很快就会改变世界。" 皮凯蒂指出,从1910年到1950年,瑞典从富人的天堂(只有富人才能投票,最富有的人选票最重要)变成了历史上“最平等的”社会之一。“这其实不是因为战争,"他说,"一战或二战在瑞典的重要性相当有限。瑞典更多的是通过动员和改变普通人的观点,以及世界平衡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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