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和金正恩刚离开的越南，有怎样的历史与风情？

有人热爱岘港的碧海蓝天，有人喜欢芽庄的浪漫清新，但我去只想去“东方巴黎”胡志明市。浪漫的，清新的；东方的，西方的；多情的，典雅的，在这里都能一一体味。

2019年3月3日，东南大学建筑学家周琦教授应邀做客半城-群学书院会客厅，解读越南百年风情。本文为讲演实录（有删节），未经讲演人审阅。4月初，欢迎与周琦教授同行越南风情之旅

周琦教授话说百年越南

讲演 | 周琦

整理 | 李修远

现场图片 | 半城

01

在一开始，我要给大家讲到“中华文化圈”这样一个概念。在建筑学的圈子里面，我们在东亚、东北亚和东南亚，在日本、韩国、马来西亚、越南……这些地区都可以发掘到中华文化2000多年来的一种地域影响。比较相似的，地中海是西方文明的内湖，所有文明沿着地中海一圈分布，所以你如果去欧洲旅行，就会发现古罗马的遗址在土耳其、在埃及、在北非、在突尼斯都有出现，当年希特勒试图恢复罗马帝国的版图，就以地中海扩散开来进行征服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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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琦教授在讲演现场

我们回到中华文明圈来，在中南半岛东部这一块儿便是越南的所在。越南国土形状呈S形，从南到北的距离达到将近2000公里，我们从南京到北京也就大约1000公里。越南人说话的发音方式和广西人很相似，越南在公元前一世纪，中国汉代的时候才有文字，大约在七八十年以前，越南人的汉字使用数目大致在一万个左右，只不过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越南像韩国一样积极开展了去中国化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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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化圈

中国与越南的感情非常复杂，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历史就是一部反抗中华文明史，在两千年的时间里，越南不断经历了中华民族的占领，同化，还有褪去。

中华文明的巅峰在宋代，宋代的诗词很美，瓷器很美，木制家具很美，这都是和宋朝的文化繁荣息息相关的。在宋朝之后中华文化开始走下坡路，一直到清末的一千年里不断衰弱，中华文化对越南这样一个要遵循进贡制度的藩属国的影响也逐渐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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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演现场

越南作为中原人口中的“南蛮地带”，暗示着这里是一片没有航海力没有农耕力的荒蛮之地。越南的地形之所以是狭长形，因为西部这长长的一条都是山脉，最高的山峰达到三千多米高。在地形最窄处，山脉与海洋的狭缝之间的生存空间只有区区的50公里。越南的人民沿着水系发达茂密的湄公河流域居住，平原稀少，航海力又很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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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地理

我们知道农耕文明的国家讲究一个自给自足，安分守己，不好武力，这和欧洲人尚武的习性不同，因而中国始终没有过侵略的传统，在明朝战力最强的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都是向周边小国施惠、交流去的，从来没有一个扩张领土的思想在里面。在明朝时，越南人和明朝的军队打仗，战胜了明朝的军队，却并不敢做出杀俘虏或者虐待他们的事情，因为越南的王知道明朝只是暂时性失败，不能和明朝的大军来硬的。越南人在性情里就对中国有一种既尊重又害怕，且不敢有过度的反抗的意识，这是几千年的征服与被征服熏陶出来的一种复杂心态，在古代，中南半岛的每一次大动乱都是在中原王朝改朝换代时期发生的。

所以说文明圈的概念是对地区文化认同感和区域共同体的涵盖性表述，在潜移默化里将东亚、东北亚和东南亚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在未来的五十年至一百年里，中华文明圈和西方文明圈将会达到一种平衡，共同治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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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顺化皇城宫殿上的汉字

朝鲜韩国与越南的去中国化是近一百年里发生的事情，他们的现代文字以拼音文字为主，越南人的更复杂点，是由意大利和法国的传教士整合了越南口语、汉字、意大利和法国的外来语生成的一种新式拼音文字，所以他们普遍丧失了对方块字的认识。除了越南的庙宇古迹里还保留了大量的汉字以外，其余的汉字统统被越南人遗弃了。黑格尔说中华文明是一个巨大的轮回，生生不息没有中断。中华民族这种痛苦与忍耐的民族性，使得中华文化长久传承不会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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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古代服饰

02

下面我们来谈一些建筑。

越南的房屋设计和中国南方的房屋设计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中国的房屋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从汉代考古挖掘出的地宫，到清朝的宫、墓遗址，你会发现几乎一模一样，变化很小。建筑是历史的证据，这也就印证了中华民族文化的生生不息这一点。

越南的建筑，屋檐翘得很高，就是学习的中国南方屋檐设计。而越南长期被法国殖民，所以在原有的中式基础上又融合进了法国建筑的诸多风格，带有欧洲特色的尖顶房屋十分普遍，通常墙壁上还有装饰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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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镇国寺

因为越南北部崇山峻岭，难以进行大规模的人类活动，所以法国殖民者的总督府、殖民遗迹大都集中在南部地区。后来还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例如越南的地价税以房屋所占路面的宽度计算，也就是说同样面积的房子门面越宽要缴纳的地税就越高，所以为了少纳税人们就会把房子建造得又窄又高，所以我们去越南会看就很多又细又长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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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顺化皇城

越南地形的走势多次让我想起“地理决定论”的学说。

比如，日本这个国家的民族，大和民族的个性特点与中华民族的民族性差别非常大。大和人为什么这么顽强？这个日本国的地形有着密切的关系。作为一个资源匮乏、灾害频发的岛国，岛民为了谋生存谋发展不但要密切与外界合作联系，加强往来学习先进技术，更要有一种全民性的肯吃苦的精神。所以说明治维新能够在日本岛上迅速刮起一阵强有力的新时代飓风，不仅仅跟环境社会压力有关，更是有了这种顽强的肯吃苦的民族精神作为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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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琦教授与主持人朱虹教授等

在中国，我之前提到了黑格尔所说的轮回观念，中原大地上的改朝换代是一种常态和必然，而每一次改朝换代的背后是人口的大量流失，这个比例大概占前朝末期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十。而在日本，天皇即位以来历经一千多年未曾有下台过，没有日本人推翻过天皇制，这是一种极为虔诚的思想态度。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很多这种和民族性情有关的条件因素都是由地理决定的。

我们来看越南的地理条件，一条狭长的国土，只有可怜的一点平原，作为一个农耕文明影响深远的东南亚国家这是灾难性的。当年越南为什么要侵略柬埔寨？这也就从地理因素上解释了。在百年前，中南半岛还被称为印度支那，是法国人的殖民地。然而法国人在这块土地上吃了大苦头，在这块土地上遭受了长久的抵抗，还捞不到多大的现成好处，二战后便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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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历史分期

但法国人的殖民战争几乎统一了整个中南半岛，而这也刺激了野心勃勃的越南人，再次统一中南半岛是越南人长久的计划。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刚刚击退了最强大的美国陆军，并且得到了苏联的支持的越南拥有三千多万的青壮年，是一个朝气蓬勃野心勃勃的国家。而若越南统一了整个中南半岛，将会拥有大量的人口，丰沛的资源，对中国的威胁陡然上升。

你现在去美国去西方提起越南，西方人首先想到的是这是一个战争的国度，而不会联想到他上千年的文化。这个国家的忘性也很大，或者说是一种自卑的心态。法国人、美国人和越南打仗，越南死了那么多人，但现在的越南完全不记恨，非常鼓励和期望美国人欧洲人来越南投资。越南打赢了对方，但他不会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和对方沟通谈判，依然是以一种平级的或者是下一等的仰视的姿态来看待他战胜的敌人。而在战争期间的越南则又变成了一个民族情绪高涨，好斗善战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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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岘港

03

最后我们再讲讲越南的建筑。越南在中华文化的影响下，城市的格局和中国基本是差不多的，都喜欢方方正正的东西。十九世纪末以前中国的地图尺度都是错的，包括越南、朝鲜、日本这些（所谓的）中华文明圈在西洋文化进入之前没有地理概念，画画不知道地图比例，所以尺度都是错的，南京第一张地图是一八五几年由英国人画的。

这是法国巴黎的一个计划。法国巴黎，说是西方的建筑，很有意思。巴黎现在根本不是个古城，是很现代的城市。巴黎的城市才150年，罗马有2000年的城市，法国巴黎你看香榭丽舍大街，建筑很现代的。因为在法国革命前后，已经是很现代化的一个工业文明，1750年开始这个是工业化，这1850年前后建的是一个仿古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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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鸟瞰

所以为什么在中国会大量出现仿古的建筑的城市，是因为还没有找到现代化的方向，我们只能从古代中去寻找一些意识，所以法国殖民者把越南西部是当作它的家来建筑，所以现在还是非常好的。那么它的城市格局，这种中心广场，塞纳河所有的这些方式，是按照法国巴黎来设计的，有了中方小巴黎之称，真的是非常恰当。河内市一个维护城，其实法国殖民地的影响没有到这个地方，这是和中国交界的平原地区，当时打下谅山以后一马平川，200公里就到了，所以这个城市的景象是受中国影响非常大的，河内市是共产党政权里面提出很现代化的一个城市，西贡市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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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明市（西贡市）

中国建筑为什么没有什么变化？印度诗人泰戈尔讲的一句话非常有道理，你读到会很有感触，他说中华文明就是让你发现现实生活是享受的和美好的，终会资源去说当下是追求美好的一件事，才会有诗意的艺术的生活。西洋人就不是这样了，所以为什么是木头建筑？因为这个过程实在是很短，比如我盖个大宅子，三五年被人住一下，或是一个园林的住宅，二三十年就要重新再搞一遍，所以中国人只对当下的生活怀着美好的追求和诗意的生活。

那么建筑就是这样，还可以讲很多道理，比方说老子孔子王阳明这些人，其实他们更搞不懂什么是科学技术，但是有人问老子死了以后到底怎么回事，老子说不知生焉知死？就是说你可以不用想那么多，我可以不知道这个事情。现在人也不知道死了怎么回事，一点儿不知道，所以把现实做好，泰戈尔就很感动说，中国这种方式，人的骨子里面就有这种对现代当下美好的追求和自圆其说的解释，你可以想出好多好多事情，王阳明心学让你想到很多事情，对吧？这是一种人们说自我安慰。但西方不是这样的，西方是追求永恒的，埃及人会做金子塔，其实人活得很短，死才是永恒的，所以死后才会做巨大的石头，这种建筑是一种文明的象征，是文化对生命的认识的一种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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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演现场

所以中国人特别在意当下一些东西，比如文庙孔子。当然孔子这种文化思想还是只有在越南知识分子阶层。现在越南大街的老百姓，他们的文化艺术很弱，没有好的哲学家、艺术家，我想还是因为太热了，蚊子咬的，烦躁的都静不下心来，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中国当代的流行音乐、电视剧、流行电影主要是明星，所以现在我们中华文明除了国家政体以外，其实还是同样也要告诉政府写一些东西，传播其他的技术。但是我们从建筑学家的角度来认识越南，那真是很糟糕，比如中国地图的比例尺都是错的，书法诗词也没什么好东西。很多和气候也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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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贡天后宫

这种比例关系，有点自然地这一种不叫文化，加上宗教。越南因为在共产党统治底下，宗教几乎没有了，百分之八十的人是没有宗教信仰的。我们现在差不多，佛教有一点点，基督教也很少，所以它是没有达到信仰这样的一个高度。

这样你可以知道近代一百年的越南的历史，为什么跟其他国家如此之大区别，是因为政治和经济的原因造成的。所以你到越南投资，面对的是这是一个深层次的文化的一个建设。教堂这个是模仿巴黎圣院的建设，其实我讲一点建筑学专业知识，它只是表面的叫法，是表现对它的重视，不是法律行为的做法。因为当地工人实在不会建这个石头的见底了，所以它是一个表面的模仿，所以西洋建筑，我们从西方文明史上看，他们把殖民地的文化，看作是它的一个即兴的儿子，建筑师很清楚，所以所有的建筑都不好看，虽然看上去像西洋建筑，其实比例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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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贡圣母大教堂

这是一种，比如说它的面包和咖啡，我读到很多书上讲，面包做的实在太好了。我们在南京的面包，它还有法国的味道，它的味道是越南味道。法棍里面还把各种各样越南的辣椒、酱啊放在里面。咖啡馆的没那么讲究，越南很喜欢它们，在西贡这个地方，街上全是咖啡，坐在小排档里面喝，没有什么咖啡，普通老百姓都喝咖啡。所以他们的文化，在法国殖民地，现在觉得是一种自豪。就是我觉得我没有法国人的传统，但我有西方文化的契机，也有中华文明的基因，所以它是一个混合文化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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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贡歌剧院

这个歌剧院，因为我去过巴黎歌剧院，巴黎歌剧院就和它像弟弟关系一样。巴黎歌剧院是最地道的、最精彩的一件作品，所以它也不妨和巴黎歌剧院。那么作为越南国家历史博物馆，当时有现代教育，就不会模仿西洋这些建筑。它的名族意识开始有了。一个是国家历史博物馆，所以它的建筑，用石头模仿这种德国、中国传统建筑，但是这个也是越南的一种传统。这叫重檐，有两道檐阁。这三重檐的建筑，很像西洋，又像很像威尼斯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它整个建筑是。回到刚才讲过的主题，建筑文化是历史政治经济的一个载体，也是舞台，那么在这样建筑里面发生活动，这跟建筑形式一样，是一种文化的混合。这就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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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国家历史博物馆

在中国的陕西和河南，会看到最地道的中国的传统文明和建筑，越南的很多建筑是仿造中国这种格式的。颜色、标号、车号，你知道你这么困难。你像我们的故宫，故宫的太和殿，从现在建筑的角度看，是工匠会慢慢去推敲的比例关系。在东南亚地带，大家的审美都有问题，这个和民族性也没有关系。你看这个是黄色的，因为中国是黄色的，所以越南一直把它作为一个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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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西贡

河内是自然形成的，它旁边的建筑和阶级已经很现代化了，胡志明市目前这叫西贡市，这个是最近的事，九十年代开始改革开放，原封不动拷贝中国改革开放的模板，中国怎么做，它也怎么做。还有一些传统的标准，土地同时存在，这个是一个很现代的一个建议，这个教堂是为了保护法国殖民地的一个天主教教堂。因为西贡是大战法国殖民地，法国人在撤退的时候没有打仗，在美国人撤退的时候，也是，所以它在建筑方面一直保存得比中国任何地方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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