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学院副院长 王一江：房地产税费应主要用于教育和就业 | 第3届大梅沙论坛
编者按：
第三届大梅沙中国创新论坛已于2016年11月5日顺利落幕，本届论坛有幸邀请了150余位在政、商、学界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内外演讲嘉宾与会，共举行了开幕式与主旨演讲，八场专题论坛，四场内部研讨会，两场对话，6000余人次听众现场聆听，百余名媒体朋友参与报道，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好评，成为全国在改革创新领域最有影响的高层次交流平台。
从即日起，我们将陆续推出部分发言嘉宾的发言实录，包含视频、照片，全方位记录与回顾此次盛会，欢迎关注！
如何纠正货币政策和房价带来的扭曲？
王一江
王一江 长江商学院副院长
感谢会议的组织者邀请我来参加这次会议。在中国经济中，信贷过度膨胀和房地产价格过快上涨，带来了分配和产业结构的严重扭曲。我想借此机会解释一下，如何通过恰当的财政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纠正货币过度发行和房价过快上涨带来的严重扭曲。
用财政政策来纠正货币过度发行和房价过快上涨带来的扭曲，在操作上非常简单，就是地方政府要将房地产价格过快上涨带来的税费收入，更多用于补助扭曲的受损方。
我先解释一下房地产过热是怎样扭曲分配关系和产业结构的，再解释财政要怎样补贴受损方，才能平衡这种扭曲。
房价的过快上涨扭曲分配关系，首先是因为它造就社会上大批的无房人口和房奴，即一辈子买不起房或勉强买得起房但要用终身收入来付房贷的人。这些人的大量存在，使全社会的消费受到严重压抑。
房价过快上涨，不仅会压抑消费，也会压抑很多产业的发展。比如，传统的制造业和零售服务业，会因为房价和租金过高，更加难以生存。这个问题在大城市尤其严重。这样就造成了这些产业的凋零。而这些产业又恰恰是给低收入劳动者提供就业，创造收入的主要产业。它们的衰落，进一步加剧了收入分配的失衡。
现今社会中，有房的和没房的，有多套房的和只有一套自住房的，财富和收入分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中，而由房产带来的财富和收入差距，很难用其他方法来弥补。无房和仅有简陋自住房者，面临心理上的压力和消费上的困难，是社会不稳定的重要源泉。
产业结构的失衡，传统的制造业、零售业，一些大众服务业因为成本的上升难以为继，造成地方经济发展后续乏力。为了刺激经济，货币当局不得不加大货币政策的刺激力度，即加快货币发行和信用扩张的速度。这种刺激的结果，是经济结构更加严重扭曲。当扭曲足够严重时，宏观政策开始失灵，即很多产业无论如何刺激都难以维持，遑论增长。结果是宏观经济的表现更加依赖房地产，所以我们看到，房地产过冷，经济非常难受；房地产过热，社会非常难受；货币、信贷增加也不是、紧缩也不是，宏观政策处于两难局面。
为什么会有这种扭曲产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的货币增长速度过快。当然，仅有货币增长过快，还必然会造成上述扭曲。如果光有货币总量的增加，结果应该是造成各行各业产出的价格均衡上涨。货币增长之所以造成收入分配和产业结构严重扭曲，是因为其发行过程有特定的流向，使得有些行业受惠过多，另外一些行业受损过多，产生受惠产业对受损产业的挤出效应。
货币发行过程，也是一个征税的过程，大家通常将政府通过货币发行获得的收益称为铸币税。歧视性的货币发行渠道，使得一部分房地产和特权企业分享了货币发行带来的收益，这些企业分享了政府铸币带来的收益。而无法分享铸币税收益的产业和个人，则承受了更加沉重的税负。我们不难想象，谁是前者，谁是后者。
解释了什么是扭曲和扭曲的原因，再来讨论怎样通过财政实现再平衡就容易了。实现再平衡，总的指导思想就是要用财政手段去对冲货币带来的扭曲，恢复社会公平税负，由全社会公平分享货币发行的收益。
前面我们说过，房价过快上涨时，最受损是普通劳动者。所以，具体来说，再平衡的重点应该是，政府将房地产税费收入的主要部分定向用于补贴普通劳动者。这个补贴应该不要低于一个比例，而且这个比例应该随着税费收入的增加而提高。因为随着房地产税费收入的提高，意味着劳动者的受损程度也在提高，所以补贴的比例只有相应的提高才有足够的对冲效果。
按照前面所讲的原则，我建议，政府将房地产税费收入的一定比例，具体使用在这四个方面：
1、减免补贴非房地产企业和非大型国企的各种税费。现在企业在就业方面承担的成本是非常高的，降低就业成本，降低五险一金，降低培训成本，就是在补贴劳动者，就是在抵销货币和房价增长过快带来的扭曲。
2、用房地产的税费收入解决普通劳动者的住房困难，按照合理的条件实现“居者有其屋”。
3、把税费收入的相当一部分用于劳动者子女的教育，实现无歧视、高质量、安全方便的普通教育，不但教育要免费，还应该让学生们在学校能免费吃到高质量的营养午餐。
4、补贴公共交通。首先要补贴远郊和邻城快速轨道交通，实现多种交通工具的方便连接。其次要补贴劳动者上下班固定线路交通。还要补贴学生上下学固定路线交通。多种形式公共交通的大发展和定向交通补贴，可以起到抑制中心城市房价快速上涨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其带来的扭曲，使劳动者在住房、工作和学习各个方面的成本都得到大幅度的下降。
最后我想说明，前面描述的政策建议，并不是我们心目中的理想状态。对于一个经济来说，最理想的状态是没有天量的货币发行，不实行歧视性的货币发行，也没有房价过快上涨和由此带来的高税费收入。但是，这种理想状态现在显然难以实现，所以我们不得不考虑财政对冲。这样的建议，充其量是一个补救手段，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按经济学上的说法，可以称之为次最优。我的建议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个已经变得相当严重的问题。
还需要说明，前面的讨论不涉及到房地产的税费多高才合理。它仅仅指出，政府从高房价获得的税费是全社会负担的，应该有相当一部分返回给社会，实现收入分配和经济结构的再平衡。前面的讨论也不涉及什么是实现再平衡最佳方案，它只是指出一个方向。
请让我用两句话总结我刚才的发言，我发言的中心思想是，应该将房地产税费收入的主要部分用于降低教育和就业成本，对冲货币政策和房价过快上涨造成的扭曲，实现社会收入分配和经济产业结构的再平衡，促进社会稳定和整个经济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
谢谢大家。
本文根据现场速记整理，已经演讲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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