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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该隐¹》

英国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国内学界既往对于《该隐》的读解,大多受建国后长期占据学界理论制高点的阶级斗争学说的影响,揭示剧中的反宗教主题并肯定其倾向,以某教科书为例:“诗人把该隐写成第一个反对专制神权、离经背道的叛逆者。该隐认为神的权威不一定就是正义,神权要求于人的显然只是愚昧和服从……在‘神圣同盟’嚣张、力图重建宗教权威的年月里,拜伦的诗剧是一个有力的抗议。”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些文字一方面意识形态色彩过于浓厚,另一方面也一厢情愿地“拔高”了拜伦的历史感和政治觉悟,而更成问题的,则是把该隐视为拜伦本人的化身,而忘记了他只是拜伦笔下的一个形象,其解读方式的不当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如果该隐就是拜伦,拜伦就是该隐,在情绪表达上从来都不习惯于遮遮掩掩的拜伦勋爵,只需写作一首抒情诗就可以了,而要专门诉诸一部诗剧的形式,正说明这里的问题并非单纯的抒情就可以解决。既往批评失误的根本原因,从纯理论上讲,就在于缺乏这个批评意识,太过简单地看待该隐对上帝的质疑,仿佛那是无须回答的雄辩的诘问,殊不知在一部诗剧里,他作为一个人物的存在,以及他的情绪和思想,都只是一个结构中的因素,虽然与其他因素相比,他的确居于中心的位置。所以,尽管该隐毫无疑问是拜伦寄情最深的人物,但剧中的其他人物也同样不可忽略,而只要在这个整体的关联中进行读解,我们就会看到,这部诗剧所敞现的,不仅有拜伦的“全部怀疑和全部批评”,而且还有这“全部怀疑和全部批评”之外的焦虑和忧心。
关于宗教信仰,拜伦曾在笔记中写道:“教我不要去运用理性而只是去信仰,那是毫无用处的。那就等于是让一个人不要醒着而只是永远昏睡。”拜伦所赋予该隐的,也正是同样理性的心智。不同于亚当、夏娃基于恐惧的谨慎恭敬,亚柏毫无反思的温和柔顺,始终郁郁寡欢的该隐所要追问的是: 父母的罪凭什么要让他们无辜的子女承担?生存如此艰辛,为何还要向上帝表达感激之情?此外,这有限生命既有一死,那归根结底还有什么意义?这些尖锐的质疑通过和灵物之主罗锡福的对话进一步坐实为绝对的批判,并最终成就了一个似乎彻底虚无的该隐,其最后做出杀害兄弟的极端之举自然也就不难理解。然而,若对剧中该隐杀弟这一情节细加考察,就会发现诗剧的主题远非如此简单。《圣经》故事中对该隐杀弟的叙述是这样的:“该隐起来打他兄弟亚柏,把他杀了。”这基本上可以认定是故意杀人。但在拜伦这里,该隐杀弟却被叙述为一场激烈争执中的误杀,并且在亚柏倒地之后,该隐还吓得昏了过去,当众人谴责和诅咒他时,他也当众表达了忏悔,遭天罚注定流亡的命运时,他也不像《圣经》中对上帝所说“我的刑罚太重”,最后还想以自己之死换取亚柏之生,在埋葬了亚柏之后才和妻子一起踏上流亡之途。很显然,拜伦的这个该隐和《圣经》中的那个该隐相比已面目全非,这是一个心事重重并最终落得黯然结局的该隐,而不是一个义无反顾的富有英雄气概的反抗者。其实在诗剧中,与该隐的怀疑者形象拉开距离的,不仅有该隐杀弟后自身的一系列反应,还有另一个给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即该隐之妻亚德,可以说,她几乎构成了与该隐的怀疑意识相抗衡的另一种力量,即无条件的爱和同情。如果说该隐在知中迷茫,那么亚德则在爱中坚定,这爱里不仅有对上帝之善的绝对坚信,还有对该隐不离不弃的人伦之情,尤其是在后一个意义上,拜伦的形象塑造可谓相当成功。
崇尚生命力的拜伦像尼采一样难以接受奴隶的道德,这完全是由其个人气质所决定的。但是,和尼采不同,拜伦在道德和信仰问题上,似乎还算不上一个彻底的虚无主义者。他一方面虚无,一方面又为此而忧心,可谓相当矛盾。但这就是拜伦的真实。他在理性和信仰之间徘徊难解,又理智到不做一个宗教功能论者。其实换了我们,也很难替他做一个选择。而最终,当我们跳出这一切,欣赏作为艺术家的拜伦以其思辨和想象之力,如何把《圣经》中短短的几句话,演变为一场内涵丰富、意义深刻的戏剧时,这些主题的讨论都不太重要了。



该隐

---神秘剧


“耶和华所创造的,唯有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

《旧约.创世纪》第三章



第一幕

第一场


场景

乐园外面;太阳初升时

(亚当,夏娃,该隐,亚伯,阿达,洗拉正在祭祀)


亚当 主啊!你永恒,你无穷,你全智啊!

你一说话,就从黑暗中创造了光,

使得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呼颂啊!

耶和华神啊!你光明闪耀,呼颂啊!

夏娃 主啊!你命名白昼,从夜晚

分出清晨,它们曾是混沌一体,

你把水上下分开,并称你的

部分工程为天穹--呼颂啊!

亚伯 主啊!你把那些元素命名为:海、

地、空气和或。你创造了昼与夜,

创造它们普照或使其黑暗的世界。

你创造人去享受它们,欢喜它们,

你让人爱你--呼颂啊!呼颂啊!

阿达 主啊!永恒者啊!万物的始祖啊!

是你创造了这些最美和最善的人类,

是你让他们比一切物都更可爱,唯有你例外,

让我爱你,爱他们吧!--呼颂啊!呼颂啊!

洗拉 主啊!你欢喜、创造、赐福万类。

然而,又正是你让蛇爬进了乐园,

并把我们的双亲从里面驱逐出来,

使我们远离罪恶--呼颂啊!呼颂啊!

亚当 该隐,我的长子,你何为沉默不语?

该隐 我为什么要说话?

亚当 祈祷啊!

该隐 你们不是祈祷过了吗?

亚当 我们祈祷过了,最最虔诚地。

该隐 而且高声地。我全都听见了。

亚当 我相信,主也听见了。

亚伯 阿门!

亚当 可是你,我的长子,却一直没有说话。

该隐 我还是一声不吭好。

亚当 这是为什么?

该隐 因为我一无所求。

亚当 也没有一点感恩吗?

该隐 没有。

亚当 你不是有生命吗?

该隐 可是我一定不死吗?

夏娃 哎呀!咱们禁树上的果子

开始往下坠落啦。

亚当 我们又得去捡收了。

哦,主啊!你为什么种那棵知识树呢?

该隐 你们为什么没有摘吃生命果?

当时,你们完全可以将他蔑视。

亚当 哦!我的孩子,千万不要

亵渎主,只有蛇才会说这种话。

该隐 为什么不能说?那蛇讲的是真话。

这是知识树,那是生命树,

知识是好的,生命也是好的,

它们两者怎么会是恶的呢?

夏娃 我的孩子啊!你所说的话就像

我生你之前,犯罪的时候说过的,

不要让我看见我的痛苦重现在你的身上。

我已经悔悟了。不要让我看见我的孩子

坠入乐园外面的陷阱,那陷阱甚至

曾经在乐园里毁灭了你的双亲。

满足自己的现状吧!如果咱们原本就是如此,

你现在也一定改满足了。唉,我的孩子呀!

亚当 我们祈祷完毕了,现在让我们全部去,

各自干各自的辛苦工作吧!--并不繁重,

尽管必须。土地正年轻,只要劳动,

她就会仁慈地把果实赐予我们。

夏娃 该隐,我的孩子,

瞧你的父亲,欢快又顺服,

学着他的样子,快去干活吧!

(亚当,夏娃下。)

洗拉 你不去吗,亲爱的哥哥?

亚伯 你为什么总让自己脸上笼罩着忧郁?

你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呢?只会激起

上帝的愤怒。

阿达 我亲爱的该隐,你

甚至连我都觉得讨厌吗?

该隐 不是,阿达!不是。

我愿意单独待一会儿。

亚伯 我的心里难受,但就会转好的。

先走一步吧,弟弟,我很快就跟上来。

你们,我的妹妹,也不要再耽搁了,

我决不会残忍到无视你们的好意,

我即刻就会赶上你们的。

阿达 要是你不来,我会回到这儿来寻找你的。

亚伯 哥哥啊!愿主的宁静俯临你的灵魂。

(亚伯,阿达,洗拉下)

该隐

(独自一人)

哦,这就是生命!--劳苦!

可是为什么我应当劳苦呢?

因为我父亲保不住他在乐园里的住处。

但我再那里干过什么?我还未出世呢。

我从未渴求过出生,我也从来不热爱

那诞生把我带进去的处境。他为什么

向那条蛇和那个女人屈服呢?或者,

既然屈服了,为什么又要受难?那园子里,

究竟有什么?既然那棵树种下了,为什么

不是为他而种?假如不是为他而种,

为什么将他安置在树的附近,并且

还让树在园子的中央长成最悦目的一棵?

对这一切问题,他们只有一个回答:

“这是主的旨意,主是至善的。”

可是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全能,他就必定至善吗?

我只能凭着结果来断定,而结果是苦涩的,

我必须咽下它们,为那并非属于我的罪过。

谁在这里?一个像天使的灵物,

但这副具有灵物本色的面孔更为

严峻和忧伤。我为什么在颤抖?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甚于怕别的精灵?

我天天望见别的精灵站在大门浅,

挥舞着他们的火剑,每当黄昏时光,

我就常常到那里徘徊,为了望一眼

我那正当的遗产---那片乐园。

那时候,夜幕还没有笼罩禁墙

和那永不枯萎的大树,那些树

高出了天使们守卫的雉堞墙。

要是我再手持火器的天使面前都不畏缩,

我为什么对此刻正朝着我走来的灵物胆怯呢?

然而,他看上去好像远比那些天使高贵,

而且也并非不如他们俊美,但是总不像

从前的那样美艳,那是也许还不差,

他的永生仿佛缠有一半悲哀。这是真的吗?

除了人,一切灵物也有忧伤吗?

他来了。

(路西法上)

路西法 凡人!

该隐 灵物,你是谁?

路西法 一切精灵之王。

该隐 既然如此,你能离开他们,

而与泥尘同行吗?

路西法 我了解泥尘的思想,

也和你一样同情他们。

该隐 怎么?你知道我的思想?

路西法 在一切思想中,你的最堪称思想;

那是你的不朽部分,在你心中诉说。

该隐 什么不朽部分?这倒从未显示过。

生命树,因为我父亲的愚昧,严禁我们采摘,

知识树,因为我母亲的鲁莽,也采摘得太快,

而这一切的结果就是死亡。

路西法 他们欺骗你,你会永久活着的。

该隐 我是在活着,然而只是为死而活着,

而且即便活着,也看不到任何使死

显得可憎的东西,除去一种天生的固执,

一种可恶的但却无法战胜的永生的本能,

我痛恨它,就像鄙视我自己,但无法克服。

我就是这样活着。真愿从来没有活过啊!

路西法 你活着,而且必定永生。

不要以为泥尘就是存在,

它只是你的躯壳,终究是要毁灭的,

然而你决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少。

该隐 不会更少!为什么不会更多呢?

路西法 也许你将和我们一样。

该隐 你们怎么样?

路西法 我们永恒。

该隐 你们幸福吗?

路西法 我们高贵。

该隐 可是你们幸福吗?

路西法 不,你呢?

该隐 哦,我怎么会幸福呢?瞧瞧我这模样吧!

路西法 可怜的泥尘!你还自称是不幸的!你啊!

该隐 我就是这样----可是你呢?

你拥有全部威权,你是什么?

路西法 我渴望成为你们的创造者,并愿

你们不曾被造成今天这种样子。

该隐 啊!你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位天神;而且----

路西法 我什么也不是,而且我也

早已失败于成为某种东西,

将来也不会,除了我现在的样子。

他获胜了,让他称王称霸去吧!

该隐 谁?

路西法 你父亲和地球的创造者。

该隐 也是天空的创造者,

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全都由他创造;我曾经听见他的天使如此歌唱,

而且,我的父亲也这样讲过。

路西法 他们讲----他们必须歌唱和讲说的东西,

违者就被罚成我现在这样,你现在这样,

也就是被罚成精灵或凡人。

该隐 那是什么?

路西法 是灵魂,敢于利用他们的不朽,

是灵魂,敢于直面万能的暴君。

正视他的面孔,勇敢地告诉他:

其真非善!如果他创造了,

就像他说---这我不知道,也不相信----

但如果他创造了我们,他就无权毁灭,

我们永生!----不,他肯定会毁灭我们,

让我们罹受苦难----去他的吧!

尽管他伟大----可比起我们的冲突来,

他的伟大里不会有更多的欢乐和幸福!

善绝不会制造恶,但除此他创造了什么?

让他去高居那庞大、孤寂的宝座,

永不停歇地创造世界吧!这样呢,

他的无穷存在或可减少些永恒之烦恼,

更能忍受独自享乐的孤寂的苦恼,

让他去把天体挤上天体吧。

唯独他是大不可量,坚不可化的暴君,

他要是允诺了最佳恩惠,他就只有自毁。

可是,让他去继续统治吧!

让他去不断增加他自己的烦恼吧!

起码,我们精灵与人类互相同情,

因为我们共罹苦难,使我们的痛苦

虽不可计数,却也可以忍耐---

凭着我们全体中间的无限的契合!

而他呢!高高在上,那样的悲哀,

在他的悲哀里,又是那样的不安,

所以他势必会创造、创造、不停地创造----

该隐 你对我说的话,早已经像幻影一样

浮荡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无法协调

我的所见所闻。我的父亲和母亲

对我讲过蛇和禁树、禁果的事情,

我望见他们讲的那个乐园的大门

被手执火剑的天使把守着,

将他们和我全都拒斥在外边。

我感到每天劳动的繁重和绵延不尽的思绪,

我环望苍茫大地,在那里我仿佛就是虚无。

凭着这些升自我的心底的思绪,它们

好像能够把万物主宰----可是我只想,

这悲哀属于我自己。

我的父亲驯服了,我的母亲忘却了

那让他冒着永恒的诅咒而渴求知识的心灵。

我的弟弟是看牧羊群的牧童,

他用新生的羔羊祭献那上帝,

于是上帝就吩咐:假如我们

不抛洒汗水,土地就不给我们果实。

我的妹妹洗拉大清早就唱颂赞美诗,

比鸟儿们的晨祷还要早呢,

我的阿达,我那爱人,

她也不理解这折磨我的心思,

到今天我还没有遇到与我同情者,

好吧!我宁愿与精灵结伴。

路西法 单凭你自己的灵魂,

你根本不配拥有这友谊,而我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你的面前。

一条蛇就足以诱惑你了,就像从前那样。


该隐 哦!你引诱过我的母亲吗?


路西法 我谁也不引诱,只讲实话,

难道那棵树不是知识树吗?

生命树上不是仍然结着果子吗?

难道是我吩咐不要去采摘的吗?

难道是我吧禁树种在纯真无知

和因为纯真无知而好奇的凡人

能力所可及的范围之内的吗?

我完全能使你们成为神,而他

之所以驱逐你们,也是因为:

“你们不可摘吃生命树的果子,

成为像我们一样的神。”

难道他没有这样说过吗?


该隐 他是这样说过,从听到这些话的人那里,

我听到过,就像雷鸣一样。

路西法 那么,谁是魔鬼呢?

是那不愿让你们永生的,

还是那早就想让你们永远生活

在欢乐和知识的力量之中的?

该隐 真愿他们把两种果子全都摘吃了,

不然的话,就一种也不要摘吃!

路西法 一种已经是你们的了,

另一种也许仍是你们的。

该隐 这怎么可能呢?

路西法 只要在反抗的时候把持住你自己。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毁灭这颗坚定的心,

它如果成为自己喝周围万物的核心,

那么它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进行统治。

该隐 但是你引诱过我的双亲吗?

路西法 我?可怜的泥尘!

我为什么要引诱他们?

我怎么引诱他们了?

该隐 他们说那条蛇是个精灵。

路西法 谁那么说?天上那么写着吗?

那骄横的家伙岂能如此撒谎呢?

虽然凡尘之人的大恐惧和小虚荣,

会使他把本身卑贱的弱点全部

推到魔鬼身上。蛇只是蛇,不是别的,

但是比起它所引诱者不会少什么,

泥尘也是蛇的本质,而蛇的智慧却比凡人多,

因为它能征服凡人,还能预知

知识对凡人的有限欢乐是致命的果子。

你想,我,一个天神,愿意降身为必死之物吗?

该隐 那家伙有魔性吗?

路西法 它只唤醒了一名,在那些

它用叉舌与其交谈的凡人中间。

我跟你说,蛇只是蛇,不是别的,

你可以去问守卫着诱惑之树的天使。

当数千年代滚过了你们的尸灰,滚过了

你们后代的尸灰,那时候,世界的裔民

也许会如此以相仿的神话掩饰他们的罪孽,

并且派给我一个我所鄙视的形象,恰如

我鄙视一切向上帝屈服的东西那样----

上帝他创造了万物,却只是为了让万物

在他的阴沉孤寂的永恒面前俯首听命。

但是我们,只要能见到真理,就必须将它说出。

你那蠢得可爱的父母,听信了一个爬类动物,

而且堕落了。但是精灵们有什么必要引诱他们?

在乐园那个狭窄的小天地里,有什么东西

值得那弥漫广宇的精灵去艳羡呢?

但是我要给你讲你所不知道的事情----

那些事情,即使你吃尽知识树的果子,也不会知道。

该隐 可是你没法讲我不愿知,

不渴望知以及无意去

知的有关知识的事情。

路西法 心里想看一看吗?

该隐 有待证实。

路西法 你敢不敢看一看死亡呢?

该隐 死亡,还没有见过。

路西法 一定会相遇的。

该隐 我的父亲说他是恐怖的东西,

我的母亲每当听人说起他,

就簌簌泪下,而亚伯就举目望天,

洗拉就把她的视线投向他,默默地祈祷;

阿达净是瞧着我,说不出话来。

路西法 你自己呢?

该隐 每当我听到这万能的死神,好像

无人能回避他,神秘莫测的思想

就涌上我的心头,激荡不已。

我可以和他格斗吗?

小时候,我经常和狮子打斗玩耍,

直到狮子咆哮着逃脱我的控制。

路西法 死神无影无形,然而他能吞噬万物,

只有那是具有泥尘造就之躯的面相。

该隐 啊!我总以为他是实在的,

如若不是实在的东西,还有谁

能干出这种伤害万物的恶性呢?

路西法 去问毁灭者吧。

该隐 问谁?

路西法 造物主,或随你称呼他什么吧;

他创造只是为了毁灭。

该隐 这我不知道,然而从我听说了死神起,

我的心就已为他所有,尽管我不知道他是什么。

但他似乎是可怕的。我曾经瞭望远方,

在广漠荒凉的夜幕下寻觅他的踪影,

当我望见许多巨大的阴影,

在伊甸园围墙的阴翳中,那些

巨大的阴影交织着远处的天使们的

火剑的光耀,我就凝神注目,心以为他来了,

因为我的心中有所畏惧,渴望知道

他究竟为何物,竟能震撼我们所有的凡人----

可是什么也没有来。于是我就从我的故土----

如今已是禁园----移开我太息般的视线,

举首仰望我们头顶上方的碧空中的光体,

它们是那样的美妙,难道也会死灭吗?

路西法 也许----但是比起你的同类,

比起你自己来,要活得长久。

该隐 我为这感到愉快;我真不愿它们也死灭,

它们是那样的迷人。但是什么是死呢?

我恐慌,我觉得它非常凶恶。可它是什么,

我无从推测。他被斥责为敌视我们的恶魔,

无论我们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

可是它究竟是什么恶魔呢?

路西法 化归于泥土。

该隐 我能认识它吗?

路西法 我不认识死亡,所有我无法答复你。

该隐 倘若我是安寂的泥土,情形也不坏。

真愿我绝非别的东西,而只是泥土!

路西法 这只是卑劣的愿望,还不如你的

父亲,因为他渴望知识。

该隐 但他不愿长生,否则他为什么

不摘吃生命树上的果子呢?

路西法 他受到了禁止。

该隐 致命的失误啊!没有先摘吃生命树的果子。

可是在他摘吃知识树的果子之前,

他怎么可能知道有死亡呢?哦!

我至今都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

可我畏惧它,因为不知道它为何物而畏惧!

路西法 我无所不知,因此什么都不畏惧;

所以你应当明白真正的知是什么。

该隐 你愿意将一切都教给我吗?

路西法 当然,但是有条件。

该隐 说吧!

路西法 那就是,你跪下,崇拜我----你的主。

该隐 但你不是我父亲膜拜的上帝。

路西法 不错。

该隐 你与他平起平坐吗?

路西法 不。我和他毫无共同之处!我也不愿如此,

我情愿是天上或地上的任何东西,只要

不做他的权力的分享者或他的奴仆。

我不跟他住在一起,可是我高贵-----

许多人膜拜我,而且还会有更多的人----

你就来做其中的第一个人吧!

该隐 我从来不向我父亲的上帝跪拜,

虽然我的弟弟亚伯经常恳求我,

让我和他一道祭神,但是----

为什么我该向你跪拜呢?

路西法 你从来没有向他跪拜吗?

该隐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有必要说吗?

莫非你那伟大的知识不能将它告诉你?

路西法 凡是不向他屈身的人,必向我鞠躬。

该隐 但是我不愿向任何一个鞠躬。

路西法 然而,你是崇拜我的,如果不崇拜他,

你就必须成为崇拜我的东西。

该隐 为什么?

路西法 你会知道的,现在----以后。

该隐 只请你让我知道我的存在的奥秘。

路西法 跟我来吧,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该隐 可是我必须回去种地,因为我答应了----

路西法 做什么?

该隐 采集成熟的果实。

路西法 为什么?

该隐 献祭,和亚伯一道。

路西法 你岂不是说过你从来不向

他----你的创造主屈身吗?

该隐是 的----但是亚伯诚挚的恳求令我感动,

那些祭品,大多是他的而非我的----

而且阿达----

路西法 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该隐 她是我的姐姐,和我同日、同胎出生,

她用泪水求得我这个允诺,

况且,与其望着她哀泣垂泪,

我想我宁愿忍受一切----什么都崇拜。

路西法 那么跟我来吧!

该隐 好的。

(阿达上。)

阿达 兄弟,我来寻找你来了。现在

是我们休息和欢笑的时光----

可没有你,我就觉得沉闷寡趣。

今天早晨,你没去干活,不过,

我都替你做了。果子长熟了,

亮晶晶的好像那使它们长熟的光体。走吧。

该隐 你没有看见吗?

阿达 我看见一位天使,我们见过许多,

他愿意分享咱们的休息时光?非常欢迎。

该隐 但是他不像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些天使。

阿达 哪,还有其他的天使?

不过他受欢迎,就像我们见过的那些一样,

那些天使屈尊做过我们的客人,他愿意吗?

该隐(对路西法)

你愿意吗?

路西法 我要请你做我的客人。

该隐 我非跟他去不可。

阿达 离开我们吗?

该隐 是的。

阿达 也离开我吗?

该隐 亲爱的阿达!

阿达 让我与你同去吧。

路西法 不行。她不能去。

阿达 你是谁?竟然一脚站在心与心之间?

该隐 也是个天神。

阿达 你怎么知道?

该隐 他说话跟天神一样。

阿达 蛇也一样,可是蛇说谎。

路西法 你错了,阿达!

难道那棵树不是知识树吗?

阿达 是的,那是我们永恒的悲哀。

路西法 但知识就是痛苦---因此蛇并没有说谎,

即使它真的诱惑你们,也只是用了真话,

而真话就其自身的实质也不能不是善啊!

阿达 可我们由它认识的一切却积累了重重罪孽,

我们被驱逐出自己的家园,

我们恐惧、劳累、流汗水,而且忧伤,

我们对往昔只有悔恨-----对未来则抱着

希望。该隐啊!不要跟这个精灵离开,

用咱们忍受过的一切来忍受,爱我吧----

我爱你呀!

路西法 爱他甚于爱你的双亲吗?

阿达 是的!这也算是罪过吗?

路西法 不,还不算是。但将来有一天

在你们的后代身上会成为罪孽。

阿达 什么?难道我的女儿必定不爱她的兄弟以诺吗?

路西法 不会像你这样热爱该隐。

阿达 哦 !上帝啊!他们真的不会相爱,

真的不会从他们的爱里生出爱的果实吗?

他们岂不是从这同一个怀里吃了奶吗?他,

他们的父亲,不是与我同生在一个胞胎,

一个时辰的吗?我们岂不是在相亲相爱吗?

难道在繁衍我们族类的同时,我们不是

在繁殖着像我们爱他们那样会相爱的人吗?

但是,我爱你,该隐!请你不要

跟这个精灵离去,他不是咱们的同类。

路西法 我所讲的罪孽并不是我的发明,

它在你们身上也算不上是罪过,

不管它在那些将继承你们的,

必死命运的后代身上会是什么。

阿达 那本身不是罪过的罪过是什么?

环境能够制造出罪过或美德吗?

如果能,我们就成为奴隶了,成为----

路西法 你们是比奴隶更高贵的生命,

如果他们只因为万能者无所不能,

不是由于爱,而是出于敬畏和私愿,

宁肯对万能者唱赞美诗,弹竖琴,

做自私的祷告,奴颜婢膝地希求

减少磨难,也不肯独立自主,忍辱负重,

那么你们就比他们更为高贵,

或者说,终将比他们高贵。

阿达 无所不能就一定至善。

路西法 伊甸园里是这样吗?

阿达 魔鬼!不要用美来诱惑我,

你比蛇更妖艳,但同样虚伪。

路西法 同样真诚。问问你的母亲夏娃吧,

她岂不是已有了分辨善恶的知识?

阿达 哦,母亲啊!你摘吃禁果,

为害你的儿女更甚于你自己啊。

你起码曾经在伊甸园里度过你的青春韶华,

在跟快活的精灵们的纯真无邪,幸福欢乐的

交往中。而我们呢,你的可怜的儿女们却从来

不知道伊甸园的情形。魔鬼游荡在我们周围,

他们假说上帝的话语,利用我们自己的

不满和好奇,诱惑我们,就像你曾经被那蛇所诱惑,

当你正在最兴奋、轻率、无害和欢乐的放浪无羁中。

我无法回答这个永生不死的生命,

他就站在我面前;我无法憎恶他。

我瞧着他,心中充满欢乐的恐惧,

而我却无法逃避他。他的双眸里

有一种魅惑一切的魔力,使我恐慌的眼睛

紧紧地注视着他,我的心儿怦怦乱跳,

他威吓我,又把我拉进,越拉越近了----

哦,该隐!该隐!快救我出来啊!

该隐 是什么东西恐吓我的阿达了?

他不是魔鬼。

阿达 他不是上帝----也不是上帝的属下,

我怕见过小天使和大天使,他看上去和他们一样。

该隐 还有更加高贵的精灵----天使长。

路西法 比天使还高贵。

阿达 哦,可是并不幸福。

路西法 假如这幸福中掺杂了奴性,

那我宁肯不要这幸福。

阿达 我听说,大天使爱的最多,小天使知的最多,

这一位该是小天使吧,因为他不爱。

路西法 如果高级的知识消灭爱,那么当你们

认识之后,你所不能爱的他会是什么?

既然无所不知的小天使爱的最少,

那么大天使的爱就只能说是无知。

你的亲爱双亲的命运,因为他们的勇气,

证明了爱与知识是水火不相容的。

所以在爱和知之间进行选择吧----因为

别无选择,你们的父亲已经选择过了,

而他的崇拜仅仅是敬畏。

阿达 啊,该隐,选择爱吧!

该隐 为了你,我的阿达,我不选。

我生来就与爱同在,可是

我不爱任何别的什物。

阿达 我们的双亲呢?

该隐 他们爱过我们吗。当他们从树上摘吃禁果,

使我们都被逐出伊甸乐园的时候?

阿达 那是我们还没有出世呢;

该隐 啊,即使我们出世了,

我们就不爱他们和咱们的孩子了吗?

该隐 我的乖以诺和他的牙牙学语的妹妹啊!

只要我能想象他们快活,我就能忘却

一半的痛苦。可是痛苦永远不会忘却,

即使经过三千代的人类!人们绝不会

喜爱追念那些把罪孽与凡人的种子同时

插下的人们!那些人摘吃了知识树的果子,

犯下了罪过,但是还不满足于

他们自己的痛苦,还要生育了我、你,

生育了所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几个人,

还有那一切尚未计数和不可计数的人众,

几百万、几千万可能会出生,

继承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所积累的苦难!

而我呢,必将是这些人的始祖啊!

你的美丽和你的爱,我的欢悦和我的爱,

狂喜的片刻和宁静的时光,我们

在孩子身上和我们彼此之间所珍爱的一切,

只会引导他们和我们自己度过许多

罪恶和痛苦的岁月-----也许只几年,

但仍充满悲哀,交织于短暂欢乐的瞬息,

最终走向死亡----这个神秘莫测者啊!

我想,知识树并没有兑现它的诺言----

如果他们犯了罪,至少他们应该知道

一切与知识有关的事情,知道死的神秘。

可是他们知道什么?只知道自己的不幸。

那又何必用蛇和果子来告知我们呢?

阿达 我并不觉得不幸,该隐,只要你快活----

该隐 那你就独自快活去吧!我

则宁愿和快活不沾边儿,

它令我和我的后代受屈辱。

阿达 我怎么能孤单一人呢?又怎么能幸福快乐呢?

可是只要亲人们跟我在一起,我想我会

既幸福又快乐的,虽然有死亡威胁着,

但因为我不知道死亡,所以就不畏惧它,

尽管它好像是一个恐怖的阴影----

倘若我可以凭我所见所闻来判断的话。

路西法 你说你不能孤单一人获得幸福吗?

阿达 孤单一人!哦,我的上帝!

谁能孤单一人幸福或快乐呢?

对于我,孤单就如同负罪,

除非我想到不久就能见到我的兄弟,

他的弟弟,我们的孩子和我们的双亲。

路西法 可是你的上帝是孤单的,

他幸福、孤单、以致善良吗?

阿达 不会这样。他有天使和凡人

一同作乐,如此,他就会

在传播欢乐的时候取得欢乐。

除了传播欢乐,还能有别的欢乐吗?

路西法 去询问你的父亲,那新近被逐出乐园的流放者吧!

或者去询问他的长子,询问你自己的心灵吧,

它可不是平静的呀!

阿达 啊!不!那么你是----

你是来自天国的吗?

路西法 我如若不是,你就去询问那遍施甘霖的根由吧,

正如你所说它属于生命和活物的至尊、至善的

创造者。这是他的秘密,他保有着它。

我们必须忍耐,我们有些人起来反叛,

可是都同样地终归徒然。他的天使说,

这根由只是值得考验,因为不经考验,

就不能更好。精灵身上蕴藏着某种智慧,

这智慧引向正途,恰如你们年轻人的眸子,

在幽碧天穹下,能立刻望见那守望的星辰,迎接着黎明。

阿达 那是颗美丽的星辰,

我爱它,因为它美丽。

路西法 为什么不崇拜它?

阿达 我们的父亲只把那冥冥无形的造物崇拜。

路西法 但那冥冥无形的造物的许多象征,

就是那可见事物中最美的什物。

那边那颗闪闪发亮的星宿,

就是天上众星辰的领袖。

阿达 我们的父亲说他曾经目睹过上帝的真身,

正是上帝创造了他和我们的母亲。

路西法 可是你见过上帝吗?

阿达 见过----经由他的造物。

路西法 见过他的本真的形态吗?

阿达 没有---除了在我的父亲身上,他是

上帝自身的影子,还有他的天使身上,

他们都像你,而且相当光亮,但外貌

并不美丽,还少具威权,他们俯视我们,

就像寂静和煦的正午,一片光辉。

而你望去犹如缥缈的夜空,长条状的白云

划在深深的紫色上面,数不完的星辰用

望去像太阳的东西把美妙无比、神奇莫测的天穹

缀饰,那么美丽,那么无穷,又那么可爱,

它们从不炫目耀眼,却把我们拉近。

它们使我们的双眼噙着泪花,你的

也是一样。你好像不幸福,不要让我们

这样吧!我一定会为你而哀泣。

路西法 哎哟,那些泪水啊!只要你

知道它会汇成什么海洋----

阿达 由我----?

路西法 由一切。

阿达 一切什么?

路西法 无数的----数不完的----住满人类的地球----

没有人烟的地球----人口拥挤的地狱----

你的胸脯就是那地狱中的人们的母亲。

阿达 啊,该隐!这个精灵诅咒我们呢!

该隐 让他说下去,我要随他而去。

阿达 去哪儿?

路西法 一个地方。一个时辰之后他会从那里

返回,他将看到很多时代的事物。

阿达 这怎么可能呢?

路西法 你们的创造主不是在短短几天里,

就从旧世界创造出这个新的世界吗?

我曾经在这项工程中出过一臂之力呢。

难道就不能再一个时辰里让你看一遍

他在数日内创造或毁灭了的世界吗?

该隐 引导吧!

阿达 他真的能按时回来吗?

路西法 一定能回来。

对于我们,行动不受时间的制约,

我们可以把永恒挤塞成一个时辰,

我们可以把一个时辰拓延为永恒,

我们的呼吸不依凡人的量度----

这是一个秘密。该隐,随我来吧!

阿达 他一定能回来吗?

路西法 放心吧,女人!只有他这个凡人

能从那里回到你这里。他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能够返回来的,当然

上帝是例外。这样的目的是使那个

沉寂的、预期的世界像这一个一样

人口稠密。现在那里的居民还很稀少呢!

阿达 你住在哪里?

路西法整个太空。我能住在哪儿呢?哪儿

有你们的上帝和诸神,哪里就有我;

他们同我分享万物。生和死、时间、

永恒、天和地,以及那个既非天穹,

亦非大地的东西(那上面住满了苍生,

他们从前或将来居住在天上和人间),

这些全都是我的疆域!这样我就分得

他的世界,拥有一个不属于他的国度。

倘若我的情况不是我所讲出的这样,我能

站在这儿吗?他的天使就在我的视野里呢。

阿达 它真是这样的,当美丽的蛇

第一次对我们的母亲说话时。

路西法 该隐!你明白,如果你真的渴求知识,

我是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的。我绝不会

要求你去吃光禁果,那样会使你失去

征服者留给你的唯一的良善。随我来吧!

该隐 精灵,我已经说过了。

(路西法和该隐下。)

阿达 (追上去,喊:)该隐啊!我的兄弟!该隐啊!

曹 元 勇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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