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楚:七重纱
秋颂,2021 年 储楚
璀璨的星-爱之梦,2020-2021年 储楚
储楚拍摄这些江南景色,并以景色的影像为基底,开始书写。这是一次大胆的改造,不再仅仅是宣纸的空白,而是让空白的宣纸回到自然。宣纸也是来自于自然草木,空白本来就是自然的敞开性与接纳性的暗示,因此,重构绘画的基底,这也是绘画与书写的同源,让自然作为重写的开始。这是笔性、纸性、墨性、水性与视觉性整体的重构:二维基底平面的改变(不再仅仅是传统的一层二维而是可以叠加),材质的改变(不再仅仅是宣纸),笔墨工具的改变(保留笔墨但可以借鉴新的技术,比如摄影),可写对象的改变(文字与绘画的重叠),直到视觉本身或观看方式的改变(可读但又被重叠模糊)。
储楚把书法与影像带往了多维的立体表达,让古典时代薄薄的一层宣纸获得了当代视觉与感知的深度。古典的绘画主体——竹影与兰花,现代的摄影技术——当代的数码观念,都被置于一个叠印的视觉场之中。储楚的艺术并非仅仅是对于书法的当代开拓,乃是对于中国文化与自然的深度感应,比如对于节气的反复观察,重建人性与自然的感知关联,这在一个技术虚拟时代显得尤为重要。 如此多维空间的美感体现为七重纱的奇妙编织:一重纱是一湖的烟雨诗意,一重纱是一次次的光影婆娑,一重纱是一次次的无意梦呓,一重纱是一次又一次的灿烂星光,一重纱是一次次的婀娜婉转,一重纱是一次又一次的色彩歌咏,一重纱是爱意光芒的永不止息地层层涌动。
冷银映江山,2017 年 储楚
你从《物非物》系列开始在摄影领域的实验,虽然今日作品的形态已大不相同,但美学线索好像一直可见的在你的创作中延续?
其实我的艺术主题还是比较明显的,2010年左右,我的《物非物》系列开始崭露头角,以及后来的“工具系列” “城市系列” “白兰花” “人间词话”等等,这些作品中大部分还是以对物、植物的观察为线索,不论是黑白也好,还是彩色也好,我都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样的主题,或者可以这么说:由它们所生发出来的。
成长的环境往往是艺术家主题、灵感的来源。它们对你理解摄影与书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能否从一些主观的感受、经验来谈谈?
我出生和生长在杭州。自南宋时起,我家附近这一带就已经开始兴建一些寺庙,比如灵隐寺、玉泉寺等等,这些延续着的文化脉络围绕着我。又比如栖霞岭,离我家差不多500米左右;黄宾虹的故居也只离我家两三百米。还有林风眠故居、岳飞庙,再就是北山路上很多民国大家的故居,秋水山庄,抱青别墅等。在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我生活了几十年,既不偏远,但又幽静,所以无论我的作品怎样的变化,传达的都是这些有人文、有禅意、有浪漫、当然也浸有自然的气息。
竹园小爱,2009-2022 年 储楚
另一方面可能就是跟我父亲的艺术有直接关系,他从美院雕塑系毕业,然后从事了绘画、漫画的一些创作。在我小时候,父亲会带一些雕塑和油画的书回家,所以很小我就看过安格尔的《泉》,它被压在书桌上,我会临摹它。还有《一千零一夜》《神曲》等书的插图。所以另一方面我的创作其实很早就受到西方艺术的思维方式的影响,但我又浸染在东方的这样一种人文环境当中,它们相互之间很早就有着交叉。自然而然地,我就把西方的摄影和中国的书法结合在一起。
每一种媒介通常背后都带有一整套不同的感观、情绪、文化的运作方式,你将书法、摄影这些全然不同的表现形式置入同一个作品中,目的是什么?它们会发生冲突吗?
如前述,它们是很自然发生的,现在回过头去想,我一直是在学习的过程中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择创作的媒介。我最早接触书法是小学二年级;开始拍照是在小学五六年级,如果这些算创作的话那它们很早就重叠着发生了。直后来硕士博士开始系统性的学习与理解这些媒介,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些现象。
比如书法,我们通常认为是传统的艺术,但我看来书法中的结构美是十分现代的,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方式的。随着更深入的研究,我开始看到书法中很多笔画的解体与构成,给我了许多关于现代空间的思考。2012年我开始将书法和影像尝试结合,书法、国画,水墨这些东西就是和我居住的环境相对应,而摄影,就像是我的日常。因为人文环境是不可改变的,所以它是基因,而我的日常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我会遇到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所以摄影就是这些片段。例如唐代草书家怀素,他从云的姿态中获得了对草书的启发;而我又从这些字中发现这些自然的东西,这些东西依然存在于我现在的居住环境中,于是我又去拍摄了它们。
城市 - 香柠檬,2018 年 储楚
可能对于其他艺术家来说,把书法和影像结合起来,确实有一种违和感,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的生活。就像我最早学习书法绘画,然后又学素描,考学以后我学设计到本科读的是油画,研究生学的影像,博士又读书法。旁人看来,仿佛不太可理解。其实,我所学的专业与我生活的环境和时代都密切相关,如果了解到,我所生活的杭州这座城市,如何在最近的20年从一个饱含人文气韵古城,快速发展成为信息化、科技化的大都市,就可看到这些紧密的联系。
所以不仅是因为对这些媒介得心应手而选择他们创作的吗?
媒介本身需要吸引我,然后我才会去研究它,这就和恋爱一样。所以我一直有很多跨越,就像我会尝试油画、水墨乃至新媒体,我在其中挑选我所喜爱的。其实我也很喜欢财经、物理、建筑等等学科,它们最后都会融入我的作品中。我不会一开始就担心它们会给我带来什么,而是它们的魅力在吸引着我。
我认为文化的差异和生活习惯的差异,也恰恰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地方,它可以在我这个人身上同时的存在着。所以我觉得自己就是非常有意思的创作的一个工具。就比如说我的饮食,有时候早上起来我会想问一问我今天想吃啥。我会根据需要然后去安排我的饮食,而且饮食里面有时候会是西餐和中餐一起混合起来,比如说酱鸭舌和威士忌,云吞和面包、小米粥混在一起。
白兰花-烟迷柳岸,2011—2019年 储楚
小雨星空之二 , 2022年 储楚
那不同作品中笔墨的变化是参考于那些作为基底的影像中图式,还是直接源于你的情绪?或是一种存粹的笔墨探索?
我平常会做书法日课,会写很多比较古典的草书。如果说影像是生活的片段,那么书法是日课练习,是揉在生活里的东西。当然,我觉得很多时候创作确是与生俱来的随性而为。
但是我在研究书法的时候会很理性,我会临各种帖、会作比较,而影像方面,包括摄影史等等,也曾分门别类地了解。但当你表达、创作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觉得当掌握某些精专的技艺时,表达反而一定是愈发感性自由,它们会很自然的融合到了一起。理性的构建会形成气韵,最后沉淀,被自己的语言所释放。
鸿鹄松吹峰 奇峰石照苔,2017-2019 年 储楚
从草木、山川,到青春、城市,我觉得近年创作主题的变化应该不是一时兴趣之变,而是有着一些延续的逻辑,或是如他人在谈到你作品时提到的“策略性的推移”?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下其中变化的脉络。
我的创作就是随生活而变,当然其中也有线索。2017年时研究生毕业时大部分还是黑白色调、主题明确的作品。后来对书法有了系统的研究,于是创作开始有了变化。最早的树影作品,也就是将书法写在树的影子里面。包括后面的刀身作品,顾铮老师说我的刀其实很坚硬的,但是我的书法将刀身包裹,如蕾丝一般柔软。渐渐的,我的作品开始有了一些色彩。从黑白到彩色,从摄影到羊毫笔。我逐渐感觉到越柔软的作品越能产生更多的变化。
春天十日 · 槭美人 2019—2022年 储楚
我在书法里面内容更多的是运用了《诗经》等古典诗词,后来又有了一些西方的浪漫主义诗词、散文、哲学论述等等。它们被融入我的影像作品里面,从含蓄宁静转向热烈奔放。当然有一些作品会持续创作很多年,就是说有一些相对比较含蓄的作品,可能和我现在锐利奔放的作品同时进行,但整个转向应该是从静态到动态,从黑白到彩色。每一幅作品,特别是最近几年的比较自由的结合影像和书法的作品,不少来自某一瞬间的感悟。因为我认为自由的艺术必须要和自由的心情结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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