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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声:“业余”身份的专业眼光

金石声 金华 中国摄影杂志 2023-11-30

苏州运河边的清晨,1920年代末 金石声


“业余”身份的专业眼光

记金石声六十余年的京杭运河拍摄

摄影|金石声 文|金华


作为20世纪重要的中国摄影家之一,金石声不太为摄影界所熟知的另一个身份是中国重要的城市规划专家。只不过金石声是以金经昌的本名出现在城市规划领域,而对金石声的研究经常是把他两个身份单独讨论。

1910年,金石声出生于武昌,后迁居扬州,在那里度过少年时代;1931年9月,考入同济大学土木系。抗日战争爆发,淞沪沦陷,遂于1938年秋去德国达姆斯塔特工业大学深造,先后就读道路及城市工程学与城市规划学。1946年底回国,任职于上海市工务局都市计划委员会,参与了当时的上海城市规划。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继续担任上海市建设委员会及规划管理局的顾问等职务。他经常参与上海城市规划中一些重大问题的讨论研究,有时还自己做规划方案。1947年起,他在同济大学任职,创办了中国最早的城市规划课程,开始了他的城市规划教学生涯,培养了几代城市规划人才,成为中国城市规划教育的重要奠基人之一,直到2000年去世。


1939年,金石声用罗敦斯德相机对镜自拍

从15岁接触摄影到去世,金石声除工作、吃饭、睡觉外,业余时间几乎是相机不离手。虽然1936年办了著名摄影杂志《飞鹰》,并且从未中断过摄影创作,但是他调侃自己说:“我相机不离手,胶片不离膛,可始终是一个业余摄影爱好者。”他还说:“我自己非常爱好摄影,我很羡慕专业摄影者们,他们可以每天拿着照相机到各处去拍照,业余摄影的同志们,由于工作的关系,就不能经常这样做。”

在他超过半个世纪的摄影生涯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少在京杭运河从扬州到杭州之间拍摄的照片。接到《中国摄影》刊登金石声京杭运河作品的约稿后,我系统整理了金石声这部分照片,发现这是结合他的城市规划学术背景,讨论其影像的重要线索,也是思考摄影中的专业与业余关系的有趣个案。


年轻时代在运河边生活与游历的轨迹


在金石声留下的最早影像中,有两幅他未满20岁时拍摄的京杭运河苏州段与扬州段风光格外引人注目。在苏州拍摄的那一幅,是一个有农人在以垂柳为前景的运河与农舍之间的小路上行走的清晨图景。农人像是清晨下地打理庄稼后回家吃早饭的样子。照片让人体会的是简洁、安详的诗意和画意。另一幅在扬州六圩拍摄的运河船闸可就不一样了。它是一幅会使细心的读图者疑窦丛生的画意兼写实的照片。说它有画意,是因为金石声采用了逆光手法,使因反光而发亮的运河河面与码头上站立的男子、卖力推绞车的苦力、忙碌着的穿长衫男子三组人物的深色剪影形成了具有画意风格的对比。说它写实,是因为在拍下这幅照片的同时,在同一地点,金石声又从另两个角度拍摄两幅绞车苦力劳作的近景。这三幅照片对照观看,既以广阔的背景勾画出运河风光,也记录了细节。虽然一百年后我们还不能确认,这群人物是准备在这商业发达地区卸货呢?还是将木制小货船从长江的低水位拉上江北运河的高水位?这几幅对实景有所记录,却能使后世读图者试图追溯逝去时光而提出疑问的照片,是否会比不用寻找答案的照片更有魅力呢?

除了把镜头对准京杭运河上的六圩码头,金石声在扬州还拍摄了京杭运河与长江交汇处的六圩长江轮渡码头,这是京杭运河穿越长江的必经之路。在这幅照片中,长江与京杭运河的分界没有得到清晰的表达,但站在江堤高处的候船旅客的剪影与画面右上角中逆光表现的一线水面以及水中隐约可见船只,也形成了一种出乎寻常的对比。



扬州运河船闸,1920年代 金石声

扬州六圩运河边的长江渡口,1930年代 金石声

扬州六圩长江渡口,1930年代初 金石声

金石声在1934年添置了禄来相机后,也用它来拍摄了扬州京杭运河中春秋时代就有雏形、古称邗沟的古运河段。其中描绘云水一色的清晨画意的那一幅。通过水面的反光,不但表现了他对波澜不惊的运河景色的热爱,也突显了运河的平缓的水文状况。另一幅照片摄入了明代所建作为运河段标志的文峰塔,则着重体现了这段运河悠久的历史。过了扬州湾头镇,运河河面陡然由窄变宽;当然由于此处离扬州市中心略远,河边出现了头戴西式硬壳太阳帽的青年骑着自行车沿运河远行的场面,这给古老的京杭运河平添了现代气息。

扬州运河,1935年 金石声


扬州文峰塔与古运河,1935年 金石声

因为金石声的父亲在扬州经营的十二圩盐业运输公司在苏州亦有分部,1915年五岁的金石声随家从徽州婺源迁居到扬州后,也曾在京杭运河上的另一都市苏州生活过,并在苏州上过私塾与教会中学。当时从扬州到苏州,既可从六圩长江码头摆渡到镇江,再换京沪铁路火车;但对金石声来说,他也有机会坐运输公司的汽船顺运河从扬州经镇江、丹阳、常州、无锡直接进入苏州境内的望亭、浒墅关、枫桥、横塘、胥门。有了这些便利,金石声在为京杭运河扬州段留影的期间,几乎在同一时期对京杭运河的苏州段也做了不少拍摄。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在金石声早期有关京杭运河苏州段的拍摄中,似乎随处都能见到从苏州天平山附近石矿开采的石块的影子。原来,在金石声用罗敦斯德相机拍摄6×9中幅相片的1930年代初,上海市区与租界正逢建设高端楼房的热潮;从苏州天平山石矿开采的优质金山花岗石,被上海各建筑公司视为抢手货。京杭运河在苏州段的觅渡桥附近,又与流向上海的吴淞江与苏州河连接而成水网。金石声有两本贴着早期画意摄影得意之作的相册,其中一幅纤夫在运河拉纤的照片与一幅运河边石垒民房的照片便都被金石声注明为“天平山道中”。有趣的是,因为运河近处多有石矿,不但运河边的房屋用石块垒成,连运河河岸也用石块堆砌。从一幅有人力船船夫在夕阳西下的运河边暂歇的照片,我们看到,船上还装载着的石块。

天平山附近运河边的纤夫,1930年 金石声


天平山附近运河上的运石船,1933年 金石声


天平山附近运河边的石屋,1934年 金石声

在他同时期拍摄的另一些照片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苏州民众依托运河,生于斯长于斯,怡然自得的生活方式已深深地嵌入作为观察者与拍摄者的记忆之中。我们看到金石声对一些沿河居民的生活细节也有所注意;如陡峭的运河石阶下,浸水的大竹笼告诉我们饭铺经营者保存活鱼的方式。

苏州运河摇橹,1932年 金石声

苏州运河石阶下存养活鱼的竹笼,1930年代初 金石声

苏州平望镇石桥下,1935年 金石声


拂晓时的苏州运河,1935年 金石声
苏州运河船民,1930年代 金石声
也是在1930年代初,金石声进入了同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学习。与现在工科专业划分细琐不同,当时的土木专业学习内容甚广,其中也包含了流体力学、水文等与河流、水坝有关的内容。这样的学习当然增加了金石声对运河状况的兴趣与观察力。趁在杭州工程实习之便,金石声对京杭运河杭州段也进行了拍摄。留下的照片表现了京杭运河南端,亦即杭州段的一个货物集散地。浙江地区特产的、作为建筑材料的毛竹的运输,体现了运河在交通上仍保持了它的便捷性。


同济工学院土木专业的流体力学实验,1934年 金石声

众所周知,由于西高东低的地理特征,中国河流基本都是西东流向。历史上京杭运河的开凿,是为了解决南方经济发达地区与北方政治军事重地之间的交通问题。不过,到了金石声的青少年时代,京沪铁路与沪杭铁路已建成。在金石声的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即使京杭运河在交通运输上的重要性已大幅度降低,对于沿岸地区特产的运输和装卸来说,京杭运河的便捷性仍然无法替代,围绕运河及与之相连而构成的以水网为特征的城市历史景观方面,京杭运河的价值,其实不降反升;而这个价值,在追求片面的现代化、工业化的时代潮流的冲击下,通常是为人所忽视的。在从事城市规划工作之前,年轻时代在运河边的生活与游历轨迹使金石声与这些临水古城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怎样把自己在上大学时学习的现代工程技术与对文化传统的保护结合起来,使两者不相冲突,而且相得益彰,这是他最后将兴趣集中到当时少有知识分子问津的城市规划专业的一个重要原因。

杭州京杭运河边登岸的船夫,1930年代 金石声


杭州京杭运河货物集散地,1930年代 金石声


杭州京杭运河边妇女,1930年代 金石声

总结一下这一部分拍摄的特点。其一,拍摄是随他诸多旅途行迹进行的。虽然地域范围比较广泛,但对运河穿越几个城市中心城区的状况,却未见有加以特别关注的拍摄。其二,从这段时间的拍摄可以看出,金石声已然对运河及周围水网地区的情景非常熟悉;同时在拍摄中也积淀而成对整个水网地区的亲切感情,甚至可以称为发自内心的热爱。这里有一个不一定能为国内老照片观看者察觉的要点;对老照片的认识,往往注意点在于其记录的对象;这本来是正确地抓住了摄影这种新起媒介所特有的记录功能;但在同时,这种看法却往往忽略了摄影像其他艺术媒介一样,有其主观构成方式与暗含的情感表达。有丰富读图经验的海德堡大学艺术史专家胡素馨教授对金石声早期摄影的评论,经常将她的关注点置于金石声的“积极描述”(positive portrayal)方面。显然,这是她对比那个时期,及那时之前的西方旅行者的拍摄而得到的感受。然而,暗含的情感是在生活的无意识中逐渐养成,而非能强求而至的。


扬州大运河,1935年 金石声


一个城市规划专家眼中的京杭运河  


从 1938年至1946年,在九年留德学习期间,金石声比较完整地掌握了西方新起的城市规划理论,并在战后德国的城市重建中取得了一些实践经验。到1940年代末,从开始在同济大学开设与城市规划有关的课程之后不久,除了关注包括黄浦江与苏州河流域在内的上海大都市的规划工作与拍摄这些地区外,金石声还情有独钟地把江南水网地区的城镇当作教研基地,拍摄这些地区的城镇景观。即便在他主持的上海这个大都市中的曹阳新村、同济新村规划时,他也吸取江南水网地区城镇布局的经验,把过去已有的河流尽可能保存下来,以便创造自然美观的绿化环境,也为城市的防涝排水工作创造条件。

1938年金石声自拍。金石声与后来成为著名工程学学家的李国豪同往德国留学,途经威尼斯,乘贡多拉游威尼斯大运河。


无锡大运河,1950年代 金石声

金石声开始以城市规划专家的身份对京杭运河拍摄的照片,应当以他在苏州到杭州之间的运河城市嘉兴的一组照片最具代表性。照片中出现的,有同在大上海规划三稿上署名、曾留学哈佛大学、胸口别着同济大学校徽的城市规划专家钟耀华先生,带着一家人沿京杭运河行走。照片似乎预示着,古老的运河将进入受过现代城市规划教育的专家的思考中。这组拍摄也包含了当时运河沿岸几百年未变的现状:有运河对岸隐约可见的孤塔—宋代建成而在1970年代被拆除的嘉兴古塔真如塔,也有近处作为嘉兴运河地标的茶禅寺三塔。还有沿岸骑牛的农人,与运河中被纤绳牵引的木船。

嘉兴运河边行走中的规划专家钟耀华一家,1953年 金石声

嘉兴运河边的骑牛者与运河对岸的真如塔,1953年 金石声


嘉兴运河边茶禅寺三塔,1953年 金石声

新时代的京杭运河及沿岸城市的现代改造也并非一帆风顺。到了 1956年,建筑与规划专家梁思成先生陷于对拆除北京古城墙的意见已抗争多年。这一年,金石声与梁先生一起赴东德参加建筑规划会议,并参观访问东德与苏联。在东德最负盛名的文化古城德累斯顿,金石声与梁先生一起乘小艇考察了穿城而过的易北河与城市的关系。在数周的共处期间,金石声与梁先生私下谈话不可能不涉及古城的城墙、穿过城市的河流,以及与古城相关的道路交通的改建问题。

梁思成考察东德穿过德累斯顿的易北河,1956 年 金石声

对金石声来说,他对京杭运河最大的关注点无疑在苏州。自古以来,苏州中心城区和附近的卫星城镇就与运河及水网缠绕在一起,被称作东方威尼斯。无独有偶,在研究兴趣方面,金石声与1957年应邀到同济大学建筑系教学,并有着相似的德国城市规划教育背景的东德城市规划专家雷台尔不谋二合。雷台尔是第一个在中国大学开设西方城市规划史课程的教授;他由金石声担任口译的系统讲述,启发了金石声的学生、时任同济大学青年讲师的董鉴泓先生对自己国家城市规划史也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在梁思成先生与金石声的支持下,经过多年的文献收集与实地踏勘(当然包括拍摄工作),董先生为填补中国的学术空白,完成了中国城市建设史的系统著述。

东德城规专家雷台尔与同济教师在苏州运河,1957年 金石声

金石声曾在上海衡山饭店雷台尔的住宅中,为雷台尔教授与雷台尔购买的宋代“平江图”碑刻拓片做了同框拍摄,以特意显示雷台尔对苏州这座与运河休戚相关的古城的热爱。雷台尔教授不但与同济大学城市规划专业的老师一起研讨了“平江图”的各个局部,还与同济的老师们一起坐木船踏勘了苏州段的运河。那些充满诗情画意的运河风光,是金石声用雷台尔教授从东德带来的、当时在中国较少有人使用的东德爱克发彩色胶片拍摄的。

从“平江图”的清晰复制版我们可以看到,从宋代到1958年苏州古城墙拆除之前,苏州段的京杭运河与苏州古城墙有绕行与穿经的关系。换言之,京杭运河的一部分水流,通过城墙的水城门穿经城墙,进入城内而形成城内的水巷,然后又穿经城墙,在城墙外汇入京杭运河干流;另一部分则直接沿城墙外绕墙而过,串联起苏州的私家园林之外的一些主要名胜古迹,如堰桥、吴门桥、盘门水城门、姑苏台、天平山、寒山寺、枫桥直至苏州西北端的城市地标虎丘和剑池。由于有望之俨然的古城墙起到边界与对比作用,运河精致柔美的景色能被相得益彰地衬托出来。金石声在1930年初拍摄古城的城楼与平行的运河时,城楼的楼檐已有部分脱落,显得有些破败。

1957年东德城规专家雷台尔住所的平江图拓片 金石声

1957年宋代“平江图”中运河局部

在1956年,也即1958年苏州古城墙拆除前的两年,金石声用他访问东德时带回的彩色负片拍摄了一些古城墙下的运河。他的聚焦之处集中于画在“平江图”左下角(西南面)的盘门的水城门,亦即京杭运河部分在城墙外向北延伸,部分穿过盘门进入城墙之内的分叉口。其原因如这几幅照片所显示,此处的水路、石桥道路以及城墙的结构关系复杂,正是城市规划专家进行具有挑战性的改建项目的尝试的机会。既能满足现代交通需求又能保护千年古迹,这是一个典型的困难。遗憾的是,在金石声等专家的反对下,虽然盘门这一小段外城门与城墙得以保留作为对历史的纪念,但有相似结构的葑门、齐门、娄门、阊门的水陆城门与苏州整个古城墙,还是在1958年“大跃进”时期尽数拆除了。中国城市规划史专家董鉴泓教授对此事有过追述。

从1958年苏州城墙被拆除之后,直到改革开放,金石声拍摄过一些京杭运河从苏州附近的古镇中穿过的照片。比较值得注意的是他在1960年初拍摄的《扬州新开大运河》。“新开”其实是重新疏通的意思。火轮上烟囱冒出的浓密黑烟,显然是当时京杭运河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新”变的标志。他将这幅照片选进了他与刘旭沧合开的摄影展览中。

扬州新开大运河,1963年 金石声

运河上的船运跳板,1958年 金石声


苏州运河边小镇和桥影,1960年代初 金石声
1979年,受洪堡基金会之邀重访德国参观和讲学,这大概标志着远离城市规划专业教席十几年的金石声又开始重新回到自己的老行当了。他把古人规划苏州水城的智慧作为在德国交流和讲学的重要内容。在这段时间拍摄的京杭运河的彩色幻灯片,他不仅在德国交流时用过,在国内给学生讲课时也用过多次。


苏州运河,1979年 金石声


吴门桥看盘门城楼下的水关桥与公用厕所,1979年 金石声


吴门桥与水关桥,1979年 金石声

运河边的石阶与旱路,1979年 金石声
由于改革开放新形势的要求,1983年前后制定对以运河形成的水网为其特征的苏州城市规划,要求有新的思路。在有各路专家参加的苏州规划会议的会场前面张挂的,除了当时新绘的苏州现状图之外,引人注目的仍旧是那张宋代的“平江图”。

在整个1980年代到1990年代初期,金石声到苏州去过多次。这个时期对苏州段京杭大运河的拍摄有一明显的特点,也即当时的经济发展水平还不允许苏州水网区的面貌有太大的改变,但照片中显示出来的,却是充满欢快而少拘束的亮色。无论是卖菜归来正在点钱的农家女、渡僧桥下的小集市,还是运河上古老的枫桥与五龙桥,都蒙上一种富有朝气的色彩。那段时间他常感叹道:“过去城市规划没什么用,现在开始有用,人却老了。”还有一个感叹是“1930年代喜欢照相的朋友有一大帮,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拍。”不管怎么说,能把自己热爱的两件事,都做到了生命尽头;有时还使两件事之间有所交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当作晒场的觅渡桥,1981年 金石声


枫桥与运河边民居,1981年 金石声


运河运粮船的撑篙者,1981年 金石声

运河水路运送白菜,1983年 金石声


渡僧桥与上塘街边的小集市,1985年 金石声


运河桥下的禾草捆,1985年 金石声


运河上的人力船与机动船,1985年 金石声


苏州运河水上运输,1985年 金石声


金华,金石声之子,现居美国明尼苏达州,从事文化理论研究与金石声摄影整理。


本文首发于《中国摄影》2022年第10期“写影运河”专题
专题编辑:郑浓
微信编辑:钟华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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