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借钱,也要让孩子有学上
口述者:巧虹(化名)/安徽籍
打工所在地:南京
编者注:巧虹,49岁,只读了小学,患有子宫癌、高血糖、高血压。2017年,丈夫由于意外碰撞导致脑部毛细血管破裂,手术后不能做重体力活。巧虹每天需要靠吃药控制病情,为了维持家中开销,一直硬撑着,担心动手术就要休息,也不能干活,家里就没了经济来源。外出打工24年,就为孩子能受到好点的教育,现在大女儿研究生马上毕业,二女儿在老家读高中。目前一家五口人依靠巧虹卖菜维持生计。
生活就是要一点点苦出来
1996年,我就来南京打工了,已经有24年了。那时候因为家里实在困难,我在婆婆家吃咸菜吃一个月,没有办法,只能外出打工,白天干零工,晚上捡矿泉水瓶卖,一个月下来有300元。后来我们在南京种菜,拿去菜市场卖,一直做到现在,一个月也有3000到4000元收入。那时感觉也还好,只是现在我们住的那片菜地也要征收了,菜也不知道还能种多久,现在还没让我们走,我们就住一天是一天。但我们需要找新的地方,在那边先租房子,但周边也没有多少地可以种菜,一亩地不到,几米长的地。现在三个孩子还在上学读书,各方面花销大,学费都是贷款来的,菜场摊位费每个月400元左右,现在的菜地租金每月200元多,房租水电以及生活开销2000多元,这没算老大和老二两个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卖菜的收入没办法支撑。
我和孩子爸爸的身体也越来越干不了活,2017年,孩子爸爸出了意外撞到了脑部,导致脑部毛细血管破裂,去医院做了手术,之后身体就不行,不能做重体力活,不能外出工作了,只能在家帮忙做点家务,偶尔锄一下地,帮我挖菜、卖菜。因为每半年要去复查一次, 2019年去脑科医院检查了脑部,医生反馈说大脑里还有一点瘀血。每次复查都要花300元左右,现在平时吃各种药也要200元每个月,他还患有胃糜烂,老是胃疼,也去医院动了手术,但没有复查,他经常会说胃疼。
现在我这身体也不好,2016年参加协作者的健康体检,(编者注:协作者为打工妈妈开展的公益健康体检项目)查出子宫癌,原本打算去做手术,我担心手术要休息,就不能干活了,这一家大小都要吃穿,这个病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肚子疼。因为我比较胖,现在还是血糖高、血压高,有时会头晕,一直在吃药控制,一个月20块药费支出,高血压不能太晒,搞不好会中风。
我重活干不了,出去卖菜都是孩子爸爸把菜搬好,在菜场那边我会喊熟悉的人帮忙搬一搬,自己没有劲。路走多了,喘气就喘不上来了,最近吃了几副中药,三副吃了20多天,过几天再去找一下。看病去一趟医院检查需要花200-300元,我们在老家交的新农合平时在南京用不到,我和孩子爸爸身体毛病多,平时不严重,也不敢去医院。
生活就是这样,要一点点苦出来,孩子知道我们辛苦,过年之前老二小静放假回来就去超市里面做兼职,干了3天,人家给了100块钱;因为需要健康证,才给卖东西,后面就没有去了。
生活再苦,自己省点也不能亏待小孩
三个孩子放寒假都在南京这边,大姐正好辅导弟弟的作业,老三是男孩,玩心太重,老二小静去年回老家六安读了高中,一开始去不适应,掉了不少眼泪,因为同学都是在讲老家话,从小在南京长大,她听不懂老家的话,学校管得也很严格,课程安排很紧张。现在在老家成绩也还不错,在班级里能排到前八名,老师同学也对她不错,住在学校宿舍,她还当了寝室长,慢慢就适应了。我经常跟她讲,在学习上面要出人头地,不然难有出路。
老大很懂事,从上大学开始,每年一有时间就出来兼职打工,赚生活费,今年受疫情影响,放假后也没有出去。到今年暑假,她要毕业了,研究生读的是计算机这个专业,我也不懂,但听人家说挺好的。现在不能开学,三个孩子在家里上网课,大姐用自己在本科时买的电脑,老二用大姐的一个旧手机,老三就用我的手机上课,但老三上午、下午都要上课,我出门卖菜就带不了手机,需要用手机就再骑车回家一趟。大姐给老三辅导学习,有时到夜里一两点,老三学习磨叽,大姐对他们挺严格的,老三马上要考南京的初中,学习必须得抓紧。
马上三个孩子要开学,小静一个人开学需要交5000-6000元,小斌要交伙食费;大姐研究生二年级还在读,走的时候我打算给她1000元伙食费,希望孩子理解我,我三个孩子都要顾,能给大姐的生活费也不多,但我想着再苦也不能亏待小孩。
哪怕借钱,我也要孩子们上学
疫情发生之后,我们在菜市场卖菜,要戴口罩才可以进,卖菜还需要登记信息,住在哪里,有没有和武汉过来的人接触,如果有接触,菜就不给卖了,还要隔离起来。
我正月初五就去卖菜了,想着卖点菜,攒一些是一些,天太冷了,也没有卖掉,就像芦蒿洗过了菜叶子就容易烂,第一天没有卖完,第二天都烂掉了,还赔了200多块。因为疫情,以前早上6:00菜市场就给进去了,现在7:30才开门,卖菜都等着在门口排队,等到领导来了才给进去,每天也都要测体温。之前我和一个老乡,合伙卖菜,因为老乡刚回南京,要隔离14天,过几天再来。菜市场位置大,我就跟孩子爸爸一起卖菜,有时孩子爸爸把菜送过去,帮我搬货,中午在菜场看一会。但孩子爸爸他不擅长表达,也不爱表达,性格比较内向,卖菜不太会讲。
巧虹一家住的大棚搭起来的简易房(拍摄于2018年秋季)
现在收入跟之前比,怎么说呢,之前的菜市场拆了,大家都来我们这个菜市场,但卖菜不是你一家在卖,比方说,大白菜进价1.8元,卖2.5元,一斤菜也就是赚几毛钱。自己种的菜一个菜要长五六个月,时间很长,所以我就去拿一点货,但大家都了解我是自己种的菜才愿意来买,还没除本钱,一天也就能够卖一百块钱。疫情期间,大家都害怕,都不敢出来买菜,都是老头老太太出来买菜。我们也怕啊,但一家人还要吃饭生活,还是得有活干。现在菜地那边原来搭的钢管大棚,给卸下来了,拆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菜地还能种多久,不知道是不是要找找别的工作了,我也考虑给爸爸找一份工作,爸爸做保安可以,其他的重体力活胜任不了。
我小时候十岁就没有妈妈,也吃过很多苦,之前打工的时候我认识两个女孩,是江苏淮安人,姐妹两个是孤儿,在过节的时候会偷偷买点纸去烧。我这个人也比较伤感,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帮的尽量帮一把。来南京这么多年,我就想着让一家人吃好饭,让孩子们上好学,这些都是我的责任,孩子们要上学,哪怕借钱,也给他们上学。这次疫情大家都害怕,我想,我们一家人团结一心,就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