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成《天天糗事》之九十四
前几天,家里用了几年的电子泡茶器突然坏了,插上电,电源指示灯虽然还亮着,但就是加热功能不启动。
我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也许去家电维修部修理一下就能再使用。但是,妻子却坚决提出要扔掉,而且从口气里听得出这事儿根本就容不得商量。
由于我一来不会维修这些“劳什子”,二来因为其防干烧功能早已失效,再加上这种小件儿的家用电器维修成本(维修成本=维修费用+费时费工+可能遇到心情不好)其实也不低,于是,便不仅欣然同意了妻子的决定——扔掉,而且还同意再买一台。
也许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与妻子有着高度契合,看得出妻子的心情不错,她当即就到某网站上网购了一款新的泡茶器,前后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搞定了(我不会网购)。
这两天,新网购的泡茶器应该正在路上“走”着呢。
我想,现在,钱能摆平的事都不是大事。
中国人历来崇尚节俭,这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基因已经深入人心。
千百年来,家家言传身教,人人身体力行,节俭早已经成为家风、家教甚至民族教育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了。
但是,近年来,忽然有一种全新的消费观念开始悄然兴起——就是年轻点儿的人经常说的“断舍离”。
据说,这种观念滥觞于日本。大致意思好像是说,对家里没用的东西要果断而坚决地舍弃,能扔的扔掉,能抛弃的抛弃,提倡过一种“极简生活”。
家就像个宾馆似的,家中没有的东西——买!
用不着了——扔!
今天我并不想掰扯“断舍离”这种新型消费观念的是非对错,一种消费观念的形成,需要长期的文化浸染和熏陶,并非一夜之间仅靠几个段子、几堂课就能被“洗脑”,一个将奔“耳顺之年”的人,也不会不假思索、全盘接受喧闹的非主流消费观念。
事实上,我们还是部分接受了这种新型消费观念,但同时又有节俭的传统观念,经常“痛苦”地在二者之间徘徊。
我在往垃圾筒扔泡茶器的同时,其实手也在不停地“发抖”,内心也在不停地“打鼓”,心手之间“斗争”激烈,显非常犹豫之态。
但我们的父母那一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种新观念的。
他们的节俭基因“顽固”而又“坚韧”,非任何外力所能撼动,让他们“断舍离”真得比登天还难。
(弘扬南京路上好八连的节俭精神,向查尔斯王子学习与致敬)
他们的老宅,如果仅从表面上看,已经确实是今非昔比,各种现代化的日常用品应该说是应有尽有,多得堆都堆不下。
但仔细一看,新物旧品兼杂其间,新的“来了”,旧的仍“不去”。家里简直就是一座“旧物储藏间”,一座“废物”仓库(也许有些东西已成为了“文物”也未可知)。
改革开放虽然已近40年了,但是在他们的老宅里,仍然还处处保留着开放前那个年代绝大部分的旧物,这些旧物在我们做儿女的看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使用价值,但在老人的眼里,它们都是会说话的“宝物”,每一件旧物背后都能说出一大堆的故事,正所谓敝帚自珍是矣。
从那个物质极度短缺的年代过来的人,节俭是常态,勤俭持家是美德。
人人节俭,家家节俭,只要是能修的,绝对不买新的。能凑合的凑合,能将就的将就,谁也不会笑话谁。
简单的一把牙刷,必须要用到基本没刷毛时才换;
一条毛巾,用得只剩下了最里面的经纬线才有可能换新的;
一口小铝锅用了六十年,除了锅帮子是原装以外,锅底已经不知道换了几回(对,就是我在上面糗文中描写过熬土豆淀粉的那口小锅),仍然还在用着;
一把铁锹,从新锹那尖锐突出的铲尖一直要用到“内半月型”,根本没有了钢尖,也仍然要用来“摪”(太原土话:铲)煤泥、打煤糕而舍不得扔掉;
一把用粟子或黍子杆做成的扫炕笤帚,要用到只剩下了“笤帚疙瘩”头,没有了前面的软穗子,与其说是扫炕,不如说是刮炕;
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就更不要说了,基本上是只剩下了光光的藤条而不见了鸡毛;
用高粱穗做成的扫地笤帚,得用好多年,直到再也扫不起垃圾方才可能买新的。
那时候,破衣破布烂得实在不行了,仍然也要废旧利用,把它们绑成墩布,以发挥出最大的“剩余价值”。
最让我感到歉疚的是,老母亲的床铺下至今仍然大部分铺得是四、五十年前的炕垫子。
这些炕垫子是当年我们孩童时期就铺过的,那些垫子里的棉花芯早已结成了硬块儿,沉甸甸、硬邦邦的,既不保暖,又不暄腾(太原土话:绵绵的厚厚的有弹性),还隐隐散发着一种陈年的霉味。
说是给她换一套全新的铺盖吧,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虽经多次苦劝,但老人就是不为所动。
要不退而求其次,咱把旧棉花重新弹一下?她也极力反对。
她如今所盖的棉被被面上“要斗私批修”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见。
几年前,我给她买的羽绒被,至今仍簇新地放在她的柜子里就是不盖,说是羽绒被盖上轻飘飘的,觉得不厚实。
侄儿孙女们好意给她买的棉服夏衣,她也几乎原封不动放在那里,说是旧衣服还好好的,等穿破了再穿新的。
我的母亲今年已经88岁,身体仍然硬硬朗朗,思维敏捷,精神矍铄。
经常关注国内外大事,对于特朗普上台、蔡英文搅台、辽宁舰等仍然尽知其详。
她的生活一向节俭,任何东西都舍不得随便扔掉,大到坛坛罐罐、箱箱柜柜,小到螺丝螺帽、针头线脑,从不轻言舍弃。
几年前我们就一再劝说母亲,将这些个毫无用处的“准垃圾”扔掉算了,她嘴上答应,但就是不见行动。
我们帮她吧,她又急了,说哪个都有用,不能扔。
有一次,我趁她不注意帮她扔了几个空瓶子,她发现后马上捡了回来,说是留下还能装西红柿酱(其实早就不做西红柿酱了),而且还发了一通火。
经过多次尝试后,我们做子女的大多以“失败”而告终,最后只能顺随她了。
不是有人说,“孝顺”的关键在于“顺”吗?
因此,子女们还是应该多“顺”着老人点儿。
现如今,我也慢慢看惯了她的摆设,理解了她的习惯,不再坚持改变她了,我知道我们做的其实都是无用之功。
还有,他们这一代人真得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贪“财”小器——她的养老金虽然不多,但吃点儿好的、穿点儿好的完全不是问题——而是一种习惯,一种观念,是一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思想在头脑深处的扎根。
什么“断舍离”、什么“极简生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起作用,他们绝不会去接受这样的观念。
他们根本听不进去“消费能够促进生产发展”的理念,他们认为那种“超前消费”、“不用的东西就果断扔掉”纯粹是“败家子”论调。
她常常对我们说,生活不是“折腾”,不能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忘了穷。
但是,他们对子孙晚辈却从来不小器,慷慨果断舍得。
谁家有个小困难,或者有个值得庆贺的事(比如结婚成家、入托、入学等)她会毫不犹豫地给予资助,说是锦上添花也罢,说是雪中送炭也罢,总是能让子孙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老人的一片亲情。
再有,我岳母的做法,也大体和我母亲相似。
这里仅举一个例子,我妻子常开玩笑说她母亲的洗脸毛巾还不如自己的擦车毛巾好呢。
哈哈哈,不说了,说多了,怕要引起“夫妻反目”了。
由此推想开去,我们的城市发展速度不可谓不快,如今,新建城区的面积比过去不知扩展了多少倍,但仍然感觉拥堵;家虽然搬了多次,一次比一次大,但仍然感觉“小”。
细细一想,其实是很多“无用”的东西占用了大量的空间所致。
一幅好的书画作品,不仅在于字好画好,最关键的是还要有“留白之美”,要给人们留出一定的想象空间,其中的境界和道理确实需慢慢悟出。
不掰扯了,“快递哥”来电话了……
编辑絮语:我是一鼓作气拜读完作者这篇“糗事”的。
我叹服作者具体精到罗列的笔头子功夫。
当然,最基本的写作风格“真”(还有“善”与“美”)也叫我大受裨益和。
拜读,学习了!
曾在电台担任过业余播音主持。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在电台播讲过《高山下的花环》、《张铁匠的罗曼史》等中长篇小说。
现任太原市政协民族宗教委员会主任。
1983年担任北郊区小井峪乡副乡长,1993年任市农业学校副校长。
2002年担任市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主任委员。
2012年,担任市防震减灾局党组书记、局长。曾担任第十一届、十二届市人大代表,十二届市人大常委会委员。兼任,山西省干部合唱团副团长。
担任山西省干部合唱团《长征组歌》男领诵。声音浑厚,穿透力强。
曾参加山西省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七十周年、八十周年大型声乐套曲《长征组歌一红军不怕远征难》演唱会,并担任领诵。
儿时聪慧伶俐,淘气顽皮。从小喜欢琢磨事儿,满脑子问号。虽然那时生活比较清苦,但也充满天真无邪的童趣。由于年龄小,阅历浅,当时的很多疑问是无法理解的,成为了“糗事”,甚至是“丑事”。把糗事丑事说出来是需要勇气的,是需要对自己有一个正确的审视,其实也是一种勇气和自信。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转眼间,已经到了宠辱不惊年龄……先生非常欣赏的一句话是:想好的事情就赶紧做。没做的事情大多都来不及做了。
另,业余时间作为长征组歌的爱好者与表演者,喜欢研究《长征组歌》以及背后的故事,翻阅了大量有关红军长征史料;目前作品《长征组歌探析》已经初步编辑整理完成,共6万余字;将是《长征组歌》表演者、演唱者、朗诵者的工具书和重要参考学习资料。很荣幸本公众平台在不定期连载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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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吕大成《天天糗事》之九十
27、吕大成《天天糗事》之八十、八十一、八十二(补十)
11、吕大成 《天天糗事》——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6、吕大成 《天天糗事》之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七待补)
4、吕大成(著)《天天糗事》系列十一、十二——缺十
1、吕大成《长征组歌探析》之《“长征”一词的由来》、《子弟兵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