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洪灾：四问胡锡进

Original 范之话语生态研究 2023-08-10

涿州洪灾:四问胡锡进

一问胡锡进：涿州之水从何来？

“全城断水，部分断电”“水深五米”“码头镇二楼都看不到了”……。涿州怎么了？

涿州淹了！涿州亟需救援！！

涿州。号称北京南大门，历史文化名城。何以突然陷入如此洪灾？

大雨，特大暴雨。可仅仅是因为本地暴雨？是否也与“上游泄洪”有关？

这次，《环时》前总编胡锡进又“正确”了，再一次急匆匆出来：涿州为保上游分洪是“反常识的说法”，“分洪都是为保下游而采取的措施”，而涿州明明是在本次雨区的下游，“怎么可能为上游的平安而在县域内分洪”？

可是，只要不是用屁股去思考，哪怕只用脚后跟想一想，假如仅仅是本地的暴雨，没有上游的来水，灾情可能如此严重吗？假如上游的水库暴雨来临能“收纳”而非加大“排洪”，涿州至于如此悲催吗？

涿州政府网明明白白写着：“由于强降雨和上游河道行洪等因素，涿州市域内各河道水位暴涨……”。稍微浏览一下前几天的新闻，更可看到：《北京启动南行洪》《怀柔水库将大流量泄洪》《河北多座水库加大泄洪量，下游居民正安全转移》……，这“下游转移”与“水库加大泄洪量”真没有关系？为下游分担洪水是“分洪”，为上游加速承担超量来水就不是“分洪”？总编的语文是谁教的？

一个水库正常的运行机制不是“旱时防水，涝时蓄水”吗?遇到涝灾反而加大排水量，这固然有其不得已而为之的重大原因，但总不能就此否定其负面作用吧。浑水已经够大了，锡进前总编请歇歇再编吧。

的确，全国一盘棋，为了保障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的要害，在危难中不能不暂时牺牲部分地区和人群的利益。

但是，在这里，必须看到：

第一，必须看到涿州和其他分洪地区和人群很多是在为京津冀一盘棋作出牺牲，而不能把他们的牺牲仅仅看作是他们自己遭遇的“天灾”。

第二，还必须看到灾后这些地区和人群该怎么办？

二问胡锡进：涿州的尴尬还是《防洪法》的尴尬？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胡锡进说的也是真话，因为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防洪法》规定：“洪水泛滥可能淹及的地区，分为洪泛区、蓄滞洪区和防洪保护区，洪泛区是指尚无工程设施保护的洪水泛滥所及的地区。蓄滞洪区是指包括分洪口在内的河堤背水面以外临时贮存洪水的低洼地区及湖泊等。防洪保护区是指在防洪标准内受防洪工程设施保护的地区。”涿州显然不属于“蓄滞洪区”。

只是，躲在多年前法条的屋檐下就可以逃避心灵的拷问？

暴雨不会持久，洪水在多数地区将很快消退，受困的灾民绝大多数也将获得最基本的救助，不过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将出现在我们面前：家没了、田毁了，厂倒了，路断了，灾后如何重建？

在水患中受灾的民众大体而言可以分为三类：

一是主要是在防洪保护区内，但由于当地的抗灾能力依然不足以响应导致的灾情，如这次北京市的大多数地区。

第二，主要是为了保护其他地区而导致的灾情，如全国大大小小的“蓄滞洪区”。“蓄滞洪区的洪水灾害与一般地区洪水灾害相比具有不同的性质和特点，蓄滞洪区分蓄洪水是为了维护流域全局和重点地区的利益，是一种社会公益性行为，洪水造成的损失是局部地区作出的一种牺牲。”（《全国蓄滞洪区建设与管理规划》）如这次启用的河北献县泛区“2004年被列为国家重点蓄滞洪区，具体位于献县县城西部，滹沱河左堤以南与滏阳河右堤以西的夹角地带，故又称滹、滏区。其范围包括饶阳、武强、献县的100个行政村，献县占53个。”

可是，涿州不然，这里不但不是蓄泄洪区，而且自古就有“幽燕沃壤”，“督亢膏腴”之称。对于以北京为代表的重点防洪保护区的灾情，国家可能有困难救助；对于以献县泛区为代表的蓄滞洪区，国家有专门的《蓄滞洪区运用补偿暂行办法》明确规定了补偿机制；而对于以涿州为代表的由于当地的抗灾能力不足以响应，同时也因为上游行洪而遭受的重大损失，这一现象怎么界定？这一区域如何补偿？

这一大问题难道不是一个著名媒体人需要认真思考的吗？

三问胡锡进：涿州损失了什么

任何补偿都应该是基于损失而展开的，那么，如此洪灾给涿州带来的损失是什么？

首先是生命安全的损失。涿州的洪灾究竟造成多少伤亡现在不得而知，但对于所有涿州人“安全感”的打击一定是巨大的。这一恐惧的阴影如何才能迅速消除？

第二是财产的损失。这不仅包括各种各样的家庭财产的损失，还包括企业的财产损失。即使住房汽车存款什么都没有失去，家装浸水不是损失？商店关门不是损失？待岗失业不是损失？对此，该如何计算？

第三是无形资产的损失，尤其是对于未来发展预期的损失。“信心比黄金重要”，涿州属于“省级历史文化名城”，2019年—2021年，还连续三次入选“全国投资潜力百强县（市）”。可是，经历这一次洪灾，如果没有获得全新的有力规划，这里的房产是跌还是涨，这里的“投资潜力”是增加还是减少？这里的人口是趋向流出还是流入？这里的高考成绩是上升还是下降？

其实，即使是“蓄滞洪区”有明确《蓄滞洪区运用补偿暂行办法》保证了补偿。但按照今天的社会发展水平和人们生活意愿，情形也不容乐观。

《蓄滞洪区运用补偿暂行办法》的补偿原则是“保障蓄滞洪区居民的基本生活；有利于蓄滞洪区恢复农业生产；与国家财政承受能力相适应”；补偿对象是“蓄滞洪区内具有常住户口的居民”，补偿内容是“农作物、专业养殖和经济林水毁损失；住房水毁损失；无法转移的家庭农业生产机械和役畜以及家庭主要耐用消费品水毁损失”；补偿力度是“农作物、专业养殖和经济林，分别按照蓄滞洪前三年平均年产值的50—70%、40—50%、40—50%补偿”“住房，按照水毁损失的70%补偿”“家庭农业生产机械和役畜以及家庭主要耐用消费品，按照水毁损失的50%补偿”。

也就是说没有常驻户口的不补？补的只是“基本生活”和“农业生产”，如果有乡村旅游等服务业就不在此列？最高补偿不超过七成，假如拖拉机是全款贷款购买的，即使获得了补偿，拖拉机没有了，至少还欠银行三成贷款？

这样的蓄滞洪区居民身份，这样的“没有分洪”的行洪区居民身份，胡大总编愿意以北京市民身份互换吗？

四问胡锡进：作为受益人，你该如何行动

胡锡进是厅局级的退职官员，是全国最有影响的“媒体人”，也是京津冀防洪一盘棋的受益人。

在大灾目前，你到底是应该睁眼说瞎话还是踏踏实实“为民鼓与呼”？是应该只顾拉流量还是努力推动国家抗洪救灾政策体系的完善？你难道真一点数都没有？

今天的中国，每一个人都应该享有充分的安全感，足够的发展预期，谁也不是天生必须遭受灾难的命。

每一个保障其他地区减灾而遭受损失的主体，无论他是居民还是游客，无论他是个体还是企业，一切受损的权益都应该得到充分的补偿。社会需要的不是马户又鸟，而是良心，需要的不是公公，而是公正、公平。

关注涿州。

关注献县。

关注“蓄滞洪区”。

关注所有被忽视的社会群体。

本文作者：胡范铸华东师范大学国家话语生态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往期精彩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