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雅 | 白色的月光来到黑色的房间
范小雅，七零后，湖北云梦县人。孝感市作协副主席。湖北省作协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有诗作在《人民文学》、《诗刊》、《长江文艺》、《草堂》等发表。已出版个人诗集《低处的生活》、《时光骊歌》、《早安云梦》。曾获首批“孝感市文化拔尖人才”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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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的孤独
雪豹眼睛里的蓝色
显得更蓝。在和月亮的对视之中
它们有了懂得和相惜之意。
后半夜，山梁幽深，人间寂静
灵魂比躯体饥饿。
形而上的，灰色的天空
适合寄托生的孤独，死的恐惧。
花纹多么绚丽，山的脊梁在月光下
多么逶迤。
生命的形式，从来有另外隐秘的
打开方式。
这世界是你眼中的世界吗？噢不
当雪豹仰起头，望向亘古的月亮
当一种蓝色，在凶猛的动物身上呈现梦幻般的晶莹。
立秋
这天的风把青草的弧度吹得特别好看
当一个女子走过阳光下的花园
她看到风的形状
她看到风，也来到自己身上——
白色的长裙轻轻扬起
裸露出来的小腿，感到一阵抚摸
这一天，有些微妙的变化在天地间发生
不仅是星座
不仅是气流
一个女子穿过阳光下的花园，走进一个会场
那么多人坐在那里，但她想
她和他们不一样——
秋风刚刚吹过她，她身上
还留有秋风的情意
水库清晨
有的树年轻，有的树老了
同样长在湖边
一棵簌簌落叶，一棵青枝披拂
鸟贴着水面低飞，鱼跃出水面透气
危险也是美丽的
当一条鱼，终于成为鸟的口中食
天意在天上
人间的一切，都作了最好的安排——
我坐在窗边，看夏天从外面经过
和两棵柳树的枝条一样
既无喜悦，也无悲伤
我的灵魂跟随它们，轻轻摆动
白色的月光来到黑色的房间
电风扇的沙沙声增添着夜晚的寂静
白色的月光来到黑色的房间
窗台一角
近乎一种理想，纯净得，让人惊起
已有立秋的样子，凉薄，清欢
夜空宽怀，俯纳人间所有
时间停顿——
月光与我，相互凝视，倾诉衷肠
我的清明河我的云梦城
永恒的风
吹着清明河的水
永恒的光
落在云梦城
当我死后
它们将同样如此
游泳的人
我羡慕那个披着晚霞走向河流的人——
即将甩掉，扔弃，打碎一种常规，
伴随一道完美的弧线，她将跃入
另一个世界：荡漾的，漂浮的，深不见底的未知……
未知的世界总是迷人的——
被水轻轻托着。被深邃从下往上凝视着。
一种温柔的环抱，令她失去全部重量：
身体的，生活的。
她因此获得最好的嘉奖——
夕阳坠入丛林之前
把最后不舍的，慈悲的光辉
洒满她的脸。
远方的远方也是生活
太阳照在一个男人的脊背上
他凹进去的脊柱，以及两边鼓起的肌肉
汗水滚滚而下
他在烈日下洗车，光着上身
他说天气好时一天可以洗二三十台
他的洗车行旁边是一条公路
公路的外边是一条铁路
没有车洗的时候，他说我会坐在门前抽烟
看那些车子去远方
远方太远。远方的远方也是生活
在沉稳地，将人等待
最后这句话，是我对着他
闪闪发亮的脊背说的
姑妈
姑妈老了。她挨着我坐下来
佝偻的腰身只能齐我的肩膀
不像小时候，她那样高——
她嫁到城里了。她住在楼房里。
逢年过节，我们几个孩子争着抢着
要来姑妈家。
姑妈起身，说去盛一碗凉粉。
房间有点热，我低下来的眼睛
也是。
接过凉粉，我很快喝光了——
尽管姑妈忘记了放糖。
又是一年端午节，外面锣鼓喧天
世界这样蓬勃向前
我的姑妈坐在我旁边
她在后退
她在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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