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深夜食堂”：花毛一体的滋味

日影循年流转，又到一年夏至时。

夏至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早被确定的节气之一。3000多年前，周公用圭表之法“测土深、正日景、求地中、验四时”，把一年中土圭在正午时分影子最短的一天定为夏至（又称“日短至”），最长的一天定为冬至（又称“日长至”）。夏至这天，北半球白昼最长，黑夜最短。

最近中国版《深夜食堂》引发热议，其实在中国，夏夜中的主角是街市上热情似火的大排档。如今天这篇文章所说，花生与毛豆才是中国“深夜食堂”里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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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夏季，花生毛豆照例粉墨登场，一夜之间，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路边摊儿和烧烤店里，一盘盘黄绿相间的豆子就上了桌儿。要是赶巧儿碰着馆子刚煮得，热乎乎的地抓一把吃，咸香适口，一挤嫩得都滋水儿。里边儿还藏着两条红椒和几颗大料，看上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再来一瓶冰啤酒，咕咚咕咚几口下肚，这一天的乏累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花生毛豆拼一盘儿，就是“花毛一体”，简称花毛，这是食客们对它的爱称。夏天一到，但凡是个馆子，甭管是街边儿还是巷尾，总得煮上两锅，要是碰上几桌能喝能吃的，一晚上都不见得够。

说来也怪，中国南北饮食差异按说不小，可这花毛一体偏就红遍大江南北，时令吃食里头再没有一个能和它比的。红汤锅子涮羊肉也火，但终归还是有人不爱辣，有人怕腥膻。花生毛豆就没这毛病，既新鲜又便宜，穷人吃得起，富人不嫌贱。中国版《深夜食堂》其实就该来一集让咱们的花毛一体露个脸儿，粉丝一准儿会又买账又叫好——它们是中国“深夜食堂”的角儿。不过估计一来那位台湾导演没咋吃过（你让他去拍蚵仔煎肯定倍儿地道），二来也找不着赞助商，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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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豆其实就是还没熟的黄豆，青翠嫩绿时是盘菜，熟透了就是主食了。黄豆自古就是北方地区的主要粮食作物之一，那时候叫它“菽”（shū），是豆类的总称，像黑豆、绿豆、赤小豆啥的都叫菽。古时候还没转基因技术，几亩薄田，能挣够口粮就不错了，谁还舍得吃煮嫩毛豆呢？等豆子成熟了，再倒碗水，就是“菽水”，从前靠它来供养家里的长辈，虽然寡淡些，却好过饿肚子，所以这菽就特别透着农人的清贫。

现在黄豆多是用来榨油或者喂猪，给人吃的，除了豆腐和炖汤，也就是这夏天的煮毛豆了。汪曾祺老先生说，以前北京小酒馆里，有时会用整棵煮，四五串豆荚还连着杆儿，食客用手摘了吃，似乎更香。这种吃法，颇有乡野风味，现在倒是少见了。

不过我却有更乡野的吃法。小时候在山里边儿长大，当地的农户多有种黄豆的。入夏时豆子正嫩，叫上几个小伙伴儿，猫着腰连荚带杆儿地偷上一大把，跑到僻静处，找几枝柴火点着了，往上面一架，也不管叶子杆子的胡燎一气。只听见豆子哔哔啪啪乱响，刚有一丝豆香味儿冒出来，小手也顾不上烫，抢起来扒拉扒拉就往嘴里塞，真好吃啊！就是会留下证据，一人一个小黑嘴儿。虽说也知道用袖口儿蹭蹭，不过回家还是会被家长识破，免不了的一顿胖揍。不过咂摸咂摸嘴儿，还有豆子的余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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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因是小物，所以少有写毛豆的，最多就是像汪老那样略提一句两句。花生倒是有人写，像许地山的《落花生》，不知现在是否还收在小学语文课本里。老舍也写过花生，我觉着写得更好，自自然然的，就像在你身边儿唠嗑。

下雨阴天，煮上些小花生，放点盐，来四两玫瑰露，够作好几首诗的。瓜子可给诗的灵感？冬夜，早早的躺在被窝里，看着《水浒》，枕旁放着些花生米；花生米的香味，在舌上，在鼻尖，被窝里的暖气，武松打虎……这便是天国！冬天在路上，刮着冷风，或下着雪，袋里有些花生使你心中有了主儿。掏出一个来，剥了，慌忙往口中送，闭着嘴嚼，风或雪立刻不那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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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先生也是穷苦孩子长大，深知这种嘴边小物的妙处。他的笔下都是市井小人物，写得却是真好，就像这花生和毛豆，有一股子烟火气。有了烟火气，才觉得真实，因它就在你的身边，看得见，也摸得着。

你看吧，每个城市或小镇，一到夏天的夜里，街头馆子外保准就弥漫起烤肉的烟气，食客们推杯换盏，嬉笑怒骂，大买卖，小生意，你情我浓，生死别离，嘈杂在一起，就是最真实的人间。在这儿，花生毛豆永远是那盘百搭的小菜，扮演着它最称职的角色。

花毛一体，是夏至时最市井、最接地气儿的物候。当然，百度里有关夏至的物候可不会收录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蝉鸣啊，鹿角啊，才是度娘的最爱。可是不管你注意与否，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总是年复一年地在我们的生活里进进出出。

日子就像一条河，总是一刻不停地向着前。只要你留意，就能发现那些在生命里时隐时现的同行者，在不同的时节里带给我们的不同惊喜。要是你顾不上，那就在上班下班的路上听我唠叨几句，我会提醒你快去闻闻枣花的甜香，快去看看麦浪的身影。或者，你也可以告诉我你身边儿的故事，我一定会开心地请你去吃最美味的花毛一体，咱俩也畅饮它几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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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豆: 即新鲜连荚的黄豆，晒干之后又称大豆。大豆原产我国，我国栽培大豆已有5000年的历史。《诗经》中有“中原有菽，庶民采之”的记述。

花生: 一般认为花生原产秘鲁和巴西，但在距今2100年的汉阳陵出土农作物中就有花生。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记载花生“形如香芋，蔓生”“花开亦落地结子如香芋，亦名花生。”

花毛一体：指花生和毛豆的拼盘，夏天夜市大排档必备凉菜。用盐、花椒等煮制。这一称呼出自郭德纲和于谦的相声《郭家菜》。

撰文| 晚菘   绘图| 白胖燕   编辑| 陈雪 滕菲

主编 | 周立文   副主编 | 殷燕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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