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邻右舍》 五、文字工具的演变 (董克荣 )
【退休生活篇】
《我的左邻右舍》
作者:董克荣
五、文字工具的演变
因新冠病毒封城禁行,我已经宅在家里很长时间,现在防疫降级,终于可以走出家门到附近去散散步了。春天的阳光明媚,许多公园里的樱花开得郁郁葱葱,人们戴着口罩在和煦的阳光下享受着久违的放松,我也很想加入赏樱的行列,但是输入性的风险还是很高,小心一点为好。想起我们绿地小区香榭丽大道两旁的樱花树也应该盛开了。于是,吃了早饭后与妻子戴着口罩一起徒步前往探花。
走到路口远远望去,路的两旁粉红色的樱花开得正盛,因为树冠不是很高大,平时很少有人注目,现在整条路上都开满了鲜花,让行人不由得驻足欣赏起来,近距离的欣赏非常享受。也避免了去人多的地方增加感染的风险。
(樱花)
我们走在人行道上浏览,遇到了邻居赵友知也在赏花。前段时间大家都宅在家里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相遇非常开心,就站在路边攀谈起来。
老赵年青时去崇明插过队,那时他初中还没有毕业。文革结束后返城,应该有机会读点书的,可是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是老大,为了生计到处奔波,想学也没有时间,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退休在家多的是时间。有了微信就有了他的用武之地。
在微信群里他是个积极分子,喜欢不停地转发各种文章图像,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碎皮,天不亮发‘早上好’,中午问好也不会间断,半夜三更又会发一个‘晚上好’。疫情期间更是帖子满天飞,手指动动,好几个群里都留下了他的大头照,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博览众书爱好广泛的老先生。
我问他,你发的帖子全都看过啦?他说,没有没有,那么多东西我怎么看得过来。再说现在老眼昏花,那么小的字看不了几行脑袋就发涨啦!我说,你每天要发那么多,别人也来不及看啊,何况各人的喜好不同,你发帖子人家也不一定会看。老赵说,没关系的,我就是凑凑热闹刷一个存在感嘛!
其实群里像老赵这样的人不少,由于群里的帖子泛滥,让我对微信逐渐失去了兴趣,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微信内容丰富方便查找还经常看,现在却不同了,你热情地发,他也热情地发,因此同一个群或者不同的群里都会转来许多相同的帖子,不仅会占据许多空间,还让人不断忙于删除,浪费了不少时间。为了避免干扰,我经常会将微信设成静音,到了晚上统一删除,自己觉得有点对不起微信朋友的那份热情。
这时正好公交车来了,我对妻子说,我去买菜啦。老赵说,我也要出去办事。于是我们一起上了车。
(绿地小区大门前的景色)
在公交车上老赵说,你经常在写文章,识的字多,请教一个字。我说请教不敢当。老赵就问,上面一个‘四’,下面一个‘正’,读什么?
辞海里将近有一万四千多个字,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老赵说的这个字不常用,也算是个冷僻字。
我对他说,要是你前几天问的话我真不知道。正巧昨天晚上看电视新闻,有一个人的名字中就有这个‘罡’字,我查了一下百度,读罡(gāng),同‘刚’。意思是强劲的风,古人指北斗七星的柄。
老赵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说,家里只有一本汉语拼音字典,读不来就没法查了。我说,现在有了手机,就不用在字典里查找,打开手机看‘百度’,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到答案的,非常方便。老赵说,儿子是给了我一个智能手机,可是我不会用啊。我说让你儿子教教。
老赵问字,让我想到了文字工具的演变。随着时代的发展,汉字的文字工具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从繁琐到方便。我们这一代人都经历了它的演变过程。
我们小时候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去查字典,那时物资稀少,有一本学生字典不太容易,而我拥有的第一本字典是同学送的。
记得我小时候没有字典,也没觉得不好。到上初中时就想着节省点零花钱去买一本。
有一次上体育课,建光中学的场地小,操场在校外,距离学校大约有一百多米。操场边还有一个大教室,音乐和图画课就在那里上。轮到上副课时就要两边来回跑。那天我们吃了中午饭,早早地来到操场上。上完体育课后,大家就在操场上自由活动,各自选择喜欢的运动。
这时同学翟玉喜拉着我说,去练习跳高吧。我说好的,平时我们经常会在一起练习跳高,比谁跳得高。我的弹跳力还是不错的,想展示一下,于是将横杆放在1米6的高度,因为平时也跳过,这个高度问题不大。当我顺利地跳过去后,翟玉喜跟在我的后面接着跳,我就站在沙坑外看。
(建光中学初三2班通讯录)
翟玉喜的个子比我矮一些,显得瘦小,教室里上课坐在第一排。他待人很热情,见到同学一直是笑嘻嘻的。我见他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瞪得老大,显得有点紧张,他握紧了拳头加速跑了过来,单腿用力起跳,可惜前腿没有跃过横杆,却把竹杆踢飞起来,那竹杆像箭一样一下子飞过来射中了我的头,我觉得很疼就捂着头蹲在地上了。
翟玉喜见状赶紧走过来说,伤到了吗?我虽然感到额头很疼,伸过手看没有出血,觉得问题不大,就说不要紧。可是戴的眼镜不见了,就在地上找眼镜。翟玉喜从地上捡起眼镜说,在这儿。他拾起眼镜说,不好了,断了一个腿!
我接过眼镜看了看,玻璃镜片没有碎,但是少了一个腿,戴上试了试,架不住了,心想,先绑上一根线再说。翟玉喜说,都是我不好,我赔你,说完掏出2毛钱给我。我说,不要钱,不要你赔。
这时我准备去修配。以前眼镜是在中华路上的一家眼镜店里配的,于是就往老西门方向走去,翟玉喜就一直跟着我,一边走一边连连的说,要赔的,要赔的,我跟你一起去。
我对修眼镜的师傅说,眼镜是我的,不要收他的钱。眼镜修好了,花了1角钱,师傅没收他的钱。
眼镜店对面是新华书店,原本我就想买一本新华字典,今天顺道,我对翟玉喜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买一本字典。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当我去付钱时,他已经把钱付掉了,硬是不要我还他,说,就算我送你的。
这就是我的第一本字典,是翟玉喜用这样的方法送给我的,时间是1959年。价格2角8 分。
这本字典在多次搬家时遗失了,后来我又去买了一本。在查字典时经常会想起翟玉喜送我的那本字典,想起他又瘦又小的身材和‘要赔的、要赔的’那句真诚的话语。
上了高中,记得班里学习小组在课余时都在背《四角号码》字典里的口诀。它是用数字来代替汉字四个角的笔画,把汉字变成了一组数字,用这种方法查字典的速度很快。那时学习小组长在黑板上写十个字,让同学们说出这些字在字典里的页码,往往是小组长刚写完,大家都把页码报出来了。用拼音或笔画查字典先要查到字才能知道字在哪一页,相比之下用《四角号码》字典的效率要高得多。
(1950年初版,1959年第22次印刷,累计印刷五百多万册的《四角号码》字典。)
于是我花了1元2 角5分在新华书店买了一本,时间是1963年。
高中毕业后我支边去新疆带了这本字典,回上海时又带了回来。在工作和学习时,它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七十年代物资不丰富,许多东西都是限量供应,包括文化用品。我在林园三连学校当老师时开设了英语课,因新疆买不到英汉字典,我写信给妹妹克玲求援,她从香港给我寄来一本《英汉双解辞典》,为我解了燃眉之急。时间在1979年,港币12元4角。那本辞典我一直保存到现在。
(英汉双解辞典)
以后又考了大学,因学习的需要,那本《四角号码》字典里有许多生辟字是没有的,就想去买一本《辞海》。我走遍了各大新华书店都没有买到,用现在的话说,当年《辞海》是‘紧俏商品’。妻子见我有点失落,说,以前有一位在街道文化站里认识的歌友,他的妻子在敬业中学图书室工作,或许她有办法。于是妻子在休息时去她的家想想办法。果然从学校方面去采购,很快就买到了。那是1985年的事情,价格为28元9 角。
(辞海)
随着改革开放,人们对知识的追求,文化类的产品也大大地发展,书店里按内容分类派生出各种各样的工具书琳琅满目。我也因此拥有了许多不同类型的字典。
(各种工具书)
那时候根本就不会想到有了电脑和手机,会横扫一切纸质文字工具书。如今出门一机在手走遍天下,与外国朋友交流还可以下载APP同声翻译,旅游探亲没有任何障碍。
我的那些工具书现在已经很少用它了,看到它们,就想到工具书的演变和发展过程,看到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也看到人民的生活水平和文化需求的不断提高。我们能想像今后发明制造出来的文字工具一定会变得越来越方便与快捷。
下次如果再遇见赵友知,我一定要好好地和他聊一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如果我们老人再不努力学习新的事物就会越来越落伍。快快地跟上时代的步伐吧,在学习中有快乐,有进步,它会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更加的美好。
读者精彩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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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华———作者写的文章总是那么精彩和引人入胜。在这篇文章中他忘不了他的第一本字典,描写得如此详尽,因为倾注了他真实的情感,使人感怀。
让我也想起自己的第一本词典。那是读初二时语文老师推荐的《四角号码新词典》。用省下的零用钱在高桥东街的新华书店里买的。
《四角号码新词典》的口诀我记得特别牢,因为通俗好记至今不忘:“横一竖二三点捺,插四叉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只要记住口诀,查字既快又准。
当年初中毕业的我也是怀揣这本字典去了新疆。还在字典的扉页写下了这句话:“离开学校,你这本小小的词典就是我的老师。老师,请给我知识吧!”离开新疆时,词典在战友那里忘了带回,还特意去信要了回来。因为它不仅教我认识了许多字,还承载着许多年少青春的回忆。如今它还在我的书柜里占据一席之地。
后来考上成人大专,又买了《汉语大辞典》、《古汉语辞典》,还有一本《康熙大字典》,这本《康熙大字典》是解放前的版本,是我先生的父亲留下来的。两个女儿都想收藏呢。再后来一直在资料室、图书馆工作,里面各类文字工具书应有尽有,自己就买得少了。
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本《四角号码新词典》。因为在后来几十年的工作中,图书分类上架排列都是以作者姓氏的四角号码排列。由于我在这方面的基础夯实,给工作带来了许多便利。
感谢作者的这篇文章,让那些美好的往事又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应照静———从一个〈罡〉字,一本字典,引申了社会的进步与变迁,以及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平常人平常事的点点滴滴,折射出人性的真善美。庆幸我们这些四、五十年代的老年人,能赶上互联网时代,拿着手机刷、刷、刷,便知天下事,更新知识快捷方便,作者也提示了我们这些老年人,要不断的学、学、学,与时俱进,把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不再枯燥无味。作者的孜孜不倦学无止境的精神,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克玲———雖然電腦和手機可以解決我們對文字的疑問,比用紙質字典更快更方便,但對於我自己來說,電子文字工具的好處之外,依靠它我開始忘記很多較爲少用的文字寫法,因為我在電子版上寫了半個字,它已經自動出現其他的寫法,以後我已慣性不用記憶了。但無可厚非,電子文字的功能還可以讓人認識多種語言的發音,這是紙質文字書辦不到的。至於貼文滿天飛,對於我這人一星期五天每天十小時在案頭工作的人來說,的確是譲自己跟外界接觸的好機會,於對方來說我們接收甚至回應也許能給他們工作間提神或無聊時的鼓勵。當日作者需要「辭海」字典,希望我能知道,可以為你作一點事。
龚韬英———作者的记忆力真好,什么年代什么价格都说得上来,虽然我天天写日记也没有这么详细的记录。文章中,他对以前有过交集的人和事都能在笔下得到充分的解读。这是文字的功力也是他内心的细腻与强大。
叶荣芳———《文字工具的演变》一文写得太好了,拜读有感:
赏花偶遇新邻居,问字引发多回忆;当年设法买字典,每本皆是有意义。当今科技大腾飞,不用字典用手机;通讯百度功能齐,老年更要提技艺。
郁根生———那个罡字我也是在看见了好几年后才知道的,蛮有意思的,那是一位名人的名字,好像是个足球运动员。另外,群里的朋友每天频繁的发一些鸡汤类,养生类的帖子,我也觉得很烦,虽然不好说只能赶紧删了。
陆春燕———《文字工具的演变》一文,里面照片中有许多老的字典,其中一本《现代汉语辞典》非常眼熟,仔细看原来家里也有一本,想起当年作者在小学担任校长时,给我们每一位老师都发了一本,回上海时带了回来。后来我的女儿在用,传到外孙女时她也在用,现在这本辞典已经很破旧了,有不认识的字,我还会去翻找。回想过去的生活还是很有意思的。
韩沧新———这篇《文字工具书的演变》写得是时候,为什么?因为我们真的老了,家里字典大大小小,新版旧版都有,以前碰到不认识的字,一查就找到,现在不行了,明明会写的字闷住了,看字典,不但要带老化镜,还得用放大镜。于是干脆叫孙女帮忙在手机上查。真的老了要与时俱进,中国的文字太丰富了,辞海里的字学也学不完,,老了老了,经常写白字,大家谅解。向作者学习。这篇文章我很喜欢。谢谢!
宋丽敏———文字工具随着科学的发展演变得越来越便捷,但是以前的文字工具也意义非凡,值得珍藏。
周国春———为作者的文章点赞,他能细心观察生活中的人和事,对以前的事,通过记录、保留原始资料等,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顾世惠———拜读了《文字工具的演变》,猛然觉得真的呀!真如作者所说时代的突飞猛进,高科技的不断进取,不学习真的要落后于社会。活到老学到老,如作者所说学中有快乐,有进步,它会让我们的生活变的更加充实更加美好。好文章,受益匪浅。
吕志中———看到初中同学的这本通讯录,时间过去六十年,已经是古董了。
康贤刚———拜读了《文字工具的演变》一文,真的佩服作者的记忆力和叙述能力。
张 平———为董先生的文学功力点赞!太捧了!
徐正魁———学无止境、与时俱进、勇立潮头、砥砺前行!
吴 丽———作者文采斐然,真实的故事都是有血肉的和有灵魂的。赞!
宋振荣———又发表了一篇好文章!
郁根生———作者记忆力好,多年往事记忆犹新,素材均取之时代洪流里的一朵朵的浪花和水滴,如实反映了那个年代的真实故事,很有意义,对同龄人还是下一代或更年轻的人都有一种回味了解的作用,俗话说:“人过留名 ,雁过留声。”留下这些文字也就是留下这代人的生活轨迹。新疆的屯垦戍边是一件已经载入史册的大事件。是我们国家老一代领导人高瞻远瞩的战略棋子,不论在实行的过程里出现过怎样的波折和变化,但是捍卫祖国的边疆,向西发展,从现在看来,为“一带一路”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郑 大———佩服董老师的记忆力和叙述能力,谢谢分享。
阳 光———从工具书的演变和发展,看到了当今社会的飞速发展,我们老年人如果不学习,就会被淘汰,甚至寸步难行。现在带上手机,什么事都能解决但我们人老眼昏花,又经常为自己找借口,所以我很愿意看董老师的文章,为我们带来无限的正能量,鼓励我们要活到老,学到老,才能与时俱进,享受科技发展的一切成果。感谢夏姐和董老师!
翰林方竹———今天打开了董先生的《文字工具的演变》,我比他幸运一些,曾收集了很多品种与文字相关的工具书。除了字典,辞海,有不同版本,还有如:五体书法常用字典,文言虚词词典,字解人生……学生时代收集书,经济来源主要是学校发的伙食费(师范)较高,女学生都有剩余,虽然我是理科生,文学类书籍也没少买,上班后,寒,暑假回沪,书店必进。
宋 韦———董克荣不愧是我们初三(二)旳班长,很棒。
作者简历
董克荣,1944年出生。1964年高中毕业后支边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二十一团,曾当过农工、团宣传队演员、炊事员、文化教员、小学校长。1981年回上海在街道集体单位当营业员。1985年考入上海大学政治学院,毕业后调区集体事业管理局工作。曾担任区人大代表、上海市侨联委员、区侨联副主席。曾在《上海新闻晨报》、《新民晚报》、《上海侨报》、《上海法制报》、《经济时报》、《书评报》、《中国仪电报》、《南市报》、《南市外贸报》、《计划管理通讯》、《浦江同舟》、《国家安全通讯》、《黄浦侨音》、《花溪》、《炎黄子孙》等报刊和杂志刊登文章200余篇。2004年退休。
作品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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