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铁血忠魂之豫南会战（上）
第74军往事：李天霞的抗战时代及南昌反击战
前言：关于抗战，我在家父影响下，大致在10岁左右开始由《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等黑白神剧的抗战，转向了文史资料类的抗战。
中学时代，每逢假期，我便在家父的书架上翻阅那些与电影风牛马不相及的抗战文史资料。
当然，如是家父有空，他也会侃侃而谈我的曾祖辈、祖辈如何在抗战前后从山西、河南、湖北到了重庆……
当时，我的曾祖、祖辈在河南及鄂东推行新税，家族也在湖北的汉口、恩施等地开办多家茶厂、茶场，抗战爆发，他们为抗战筹措经费，购置均需，因而，他们相对熟悉第五、第九战区的一些抗战往事。
家父自幼耳濡目染，对抗战往事尤为关注，对我少年时代研习抗日战史并不阻拦，使得我对抗日战史的认识与理解得以拓展、沉淀，至今，每每提笔写起抗战，每每就想起我的曾祖辈、祖辈和父辈，而后，无尽唏嘘。
等到我们这代人老了，还有人记得神剧之外的抗战？
其实，抗战不仅是国史，我们每家每户上溯曾祖辈、祖辈和父辈，他们都是抗日战史的见证人和经历者。
抗战是我们的家史。
武汉会战之后，中日战争进入全面相持阶段。
彼时，日军沿长江逆流仰攻，在鏖战5月之后虽然攻陷武汉，可是，日军最初发起疾速西进并无完备战略设计，因而，等到武汉会战结束，日军战线突然拉长延伸到华中、华南，使得武汉日军重兵集团与侵华日军上海基地之间，补给线沿长江蜿蜒、漫长，并且处于被中国第九、第五、第三战区南北夹击态势。
日军当然急于改变这个不利战略态势。
在1939年3月开始，调集物资，集中兵力，为打开补给线和长江两岸战略纵深，日军开始攻略长江中游两岸地区。
日军第11军在1939年3月、4月间，以空中火力、装甲兵团协同10余万主力率先突击，向南昌、高安及南浔线鄱阳湖以西地区发起闪电战。
这是抗战史上的南昌会战。
是役，第三战区第29军军长陈安宝上将殉国。
日军攻克南昌，截断了中国第九战区与第三战区直线联系，基本打开了武汉以南及鄱阳湖以西地区战略纵深。
1940年5月、6月间，日军第11军以第3、第13、第39师团主力，第6和第40师团各一部及第18旅团10余万精锐，以豫南、鄂西向向枣阳、宜昌等地发起钳击攻势发起攻击。
这是抗战史上的枣宜会战。
日军分进合击，向枣阳、宜昌等地发起钳击攻势。
中国第五战区仓促应战，部署应变不及，通信联络失密，再加上第五战区兵力弱小，物资匮缺，最终会战惨败。
是役，一代名将张自忠上将亲临前敌指挥作战，不幸殉国。
枣宜会战中殉国的张自忠将军。
日军攻陷宜昌，兵锋遥指重庆，基本打开了武汉以西、以北纵深。
为此，中国以陈诚兼任司令长官，重设第六战区，协同第五战区沿宜昌、当阳、江陵、荆门、钟祥、随县、信阳等地与日军对峙，形成新的战线。
至此，日军经过南昌会战和枣宜会战，虽然在武汉以南、北、西三方打开纵深，但是日军在几次会战既没有捕捉到与国军决战机会，战线又延长至南昌、宜昌等地。如此一来，日军要维持与中国第九、五、六、三战区的对峙，兵力、物资消耗自然是与日俱增。
为此，日军急于提高补给效率以保障武汉重兵集团作战无虞，即将战略重点放在了打通并保障平汉线和长江水道交通上面。
其中，平汉线为日军由关外进出华北而南下华中的大动脉，自然是日军攻略重点。
枣宜会战之后，国军以第五、第六、第一战区30余个师部署长江以北，凭借大别山、桐柏山、伏牛山有利地形，及豫南黄泛区屯兵驻防，与日军形成正面对峙，要隘阵地数以百计，战线蜿蜒超过千里。
如此一来，日军既要打通平汉线，又要在如此广袤战线上稀释兵力应付与国军正面对峙，自然深感不易。
为此，日军第11军判读平汉线中日对峙形势，认为国军各部分属川军、桂军、西北军及重庆黄埔嫡系部队等派别，看似兵力众多，实则精锐不过驻防豫南的第31集团军等重庆黄埔嫡系部队。
日军因而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再用闪击战法，针对国军驻防豫南的第31集团军发起会战。
日军意欲一战而歼灭或重创国军第31集团军，以瓦解国军士气，夺得对平汉线方向的战略主动。
——日军主要突击目标国军第31集团军，正是重庆军委会直辖的，由抗战名将汤恩伯指挥的抗战国军精锐集团军。
抗战军兴，汤恩伯即率第13军及第20军团在华北抗战，经南口会战、台儿庄会战、武汉会战、枣宜会战等等大战淬炼，汤部纪律严明，部队团结，作战顽强，攻击犀利，为国军部队里面极为难得的有着攻击能力的野战型兵团。
因此，汤部被重庆列为直辖兵团，重点补充、加强，升格为第31集团军。
豫南会战前夜，第31集团军辖有张雪中第13军、陈大庆第29军、李楚瀛第85军，可谓抗战国军战力最强兵团。
其中，李楚瀛的第85军在当时是比第74军更早换装包括76口径山炮在内的苏式装备的突击军。
——事实上，汤恩伯指挥的第13军、第20军团及第31集团军，基本都是国军对日作战战绩最佳的部队之一，更是日军最为忌惮的抗战国军精锐。
国军炮兵使用的苏式M1909型山炮。
抗战期间，日军绝无仅有的针对汤部数次发起会战，由此侧见，汤恩伯兵团确实对日军有着战略层级的影响。
当然，汤恩伯由一代抗战名将，最终变成黑白电影里面那位暴虐、无能、贪婪的汤司令，实属历史预料不及的遗憾。
闲话。言归正传。
豫南会战，即是日军针对第31集团军的会战。
1941年1月24日，日军第11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中将蓄重兵于豫南边际，以重炮、骑兵、战车、战机配合之下兵分三路，向豫南黄泛区以西腹地发起突袭。
第一路，日军以第3师团司令官丰岛房太郎率第3师团主力，第4师团配属部队及战车队为左路兵团，由泌阳，商水，舞阳一线向北攻击。
第二路，日军以第17师团司令官平林盛人率第17师团主力，附1个联队和战车队为中路兵团，由平汉线重镇明港，沿平汉线向北攻击。
第三路，日军以第40师团司令官天谷直次郎率领第40师团主力为右路兵团，从正阳，槐角镇北渡淮河，再沿汝南，上蔡等地向北作牵制性攻击。
同时，为掩护日军攻略豫南意图，日军即以次要兵力由宜昌、当阳、江陵、荆门、钟祥、随县、信阳、开封、宿县等地出击，向湖北、河南等地的国军防线发起佯攻。
豫南会战帷幕拉开。
彭雪枫（中）与新四军第4师将领们。
然而1941年初，正是皖南事变爆发之时。
1941年1月20日，延安发布重建新四军命令，以华中总指挥部为基础，重建新四军军部。任命陈毅为新四军代理军长。
位于豫南地区的彭雪枫部八路军第4纵队正在改编为新4军第4师，该部与汤恩伯部防区相连，两军自然是相互陈兵布阵，小心戒备，局势十分紧张。
因此，重庆方面既手忙脚乱善后皖南事变，又是鉴于南昌会战和枣宜会战失利之前车之鉴，眼见日军沿袭之前战法，兵分三路向豫南方向发起闪击作战，便紧急致电第5战区，要求第五战区退守平汉线两翼，以运动战避免与日军正面决战。
——抗战时期的运动战比黑白电影《南征北战》描叙的运动战更早，可能是中国近现代战史上最早出现的运动战。
言归正传。
就此，第五战区制定退敌方略：
“一部于正面持久抵抗，牵制敌之主力，一部向敌后截断其交通，主力由外翼击而击灭之。”
1月25日晨，日军发起全面攻击。
这时，日军主力沿百余公里战线向北攻击之外，日军佯攻遍及河南、湖北等地，作战目标极为模糊。
第五战区想要分兵牵制也好，或者出外翼击灭日军也罢，均是无法针对日军战略展开动作。
1941年豫南会战，平汉线上的日军。
为此，因为第31集团军为重庆方面军委会直辖兵团，蒋介石为此专门致电汤恩伯，密授机宜：
“……务希严令各部积极准备，不可为敌所制。
此次敌之攻势，其范围必较远大，豫东南之商城、阜阳、郾城，豫西之南阳、临汝，皆为其预定之目标，近则舞阳、沔阳、桐柏、确山、正阳自为其必窜之途，希以此敌之意图，速作对策，限于本月底布置完妥。
总以避免与敌正面决战，而以少数兵力在正面节节抵抗，引其深入，以主力在敌各进路之翼，做主动的侧击；另以有力一部埋伏敌后，等其前进以后，专事切断其交通。”
汤恩伯军团是抗战国军各部极少数可以运动野战而不溃散的部队之一。
无论南口会战反击作战，或者台儿庄外围作战，枣宜会战北线作战，汤恩伯集团逢战必跑，部队经常分拆到连排，各单位钻山越岭绝不跑散。
最为关键的是，汤恩伯军团的跑，不是逃跑，而是跑起来以运动战抢占有利位置。抗战八年，汤恩伯指挥运动战可谓中国将领里面佼佼者。他指挥部队运动，既绝不溃散，又能够在分拆部队之后，始终保持在日军侧翼位置有着一支可战之兵。
犹如一把匕首，总在与日军腰肋相距不远的地方，捕捉战机。
汤恩伯被颇为自负的冈村宁次称为“天字第一号大敌”，绝非空穴来风。
抗战期间，因为国军兵员素质较差，很多精锐死战不退，敢于搏命，却又在撤退、运动之时一溃千里，酿成若干遗憾大败。
运动战可谓国军短板，由此也可见第31集团军能够野战，确属难能可贵。
在豫南机动的日军。
彼时，与第31集团军并肩作战的还有国军第2集团军孙连仲部。
日军总攻发起，国军第2集团军刘汝明第68军即按第五战区命令，留下少数部队牵制接敌之外，主力先敌转移。
日军快速出击，于26日攻占确山、邢店、高邑、泌阳一线。
27日，战力相对较弱的第55军向泌阳，第59军向南阳，第22集团军向随县、浙河等地机动。
这些部队且战且走，基本撤出平汉线两侧地区。
日军未经激战，一路推进，至驻马店、汝南、沙河店、龙王庙一线之时，分兵向四面搜索、追击，如入无人之境，骄气更盛。
28日晨，日军沿信阳往郑州公路继续向北推进至遂平县境内潘庄，遭遇由河南地方子弟组织的自卫军的阻击。
这支千余人河南子弟兵在阮勋司令、马星云副司令等人指挥之下，以简陋轻装武器与日军主力激战。
激战至夜间，自卫军四散突围。
重伤的阮勋率部突围的幸存者不过十之二、三。
平汉线作战的日军和国军战俘。
这是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但是，这场激战为南下的国军主力赚得了宝贵的时间。
29日黎明，就在阮勋自卫军与日军激战的同时，按照第五战区的“各部队应积极将敌围击，务期于淮河以北，遂平地区歼灭之”的命令，作为国军主要突击力量的第31集团军第13军，正以急行军向象河关平汉铁路轴心区域推进。
同时，第31集团军战力最强的第85军主力则由临泉西进，向上蔡机动。
而在正面虚晃一枪的第2集团军第68军主力，则在刘汝明亲自指挥之下，绕到象河关以南日军侧翼，尾随日军机动。
拂晓，雾霭深沉，凄冷的寒风中响起一片清凉的枪声。
1月30日，国军第13军与日军第3师团前锋部队舞阳县尚店镇迎面相撞。
冬夜漫漫，视界昏暗，两军骤然相遇，彼此不明敌情，都是发起试探性进攻。
当时，率部急行军的张雪中听闻枪声，即判断日军主力推进已经过了遂平县境，第五战区命令战机失效，深知舞阳扼制方城、泌阳的交通要道之军事建制，因而果断以吴绍周第110师、舒荣第89师沿尚店镇往北公路全面展开，预备接敌。
天亮，日军即以地空兵力协同作战，向第13军阵地发起猛攻。
舞阳激战尤为血腥。
当时，国军与日军彼此都很清楚对面部队确为对方精锐主力，针锋相对之下，日军有战机、重炮、战车掩护，第13军远程火力处于弱势，所部苏式76山炮稍为射击，为保不失，即迅速转移。
就此，第13军只得凭借血肉之躯与日军对战。
舞阳一线战场为丘陵地形，处于沙颍河水系，南岗北洼，河汊密布，既不利于机械化作战，也不利于大兵团机动。因而，日军远程重火力受地形、气候限制，狂轰滥炸，威力不能发挥，作战效果并不明显。
1941年，平汉线上的日军。
激战之下，日军急于突破13军防线，即以大队规模，向第13军阵地发起集群冲锋。
第13军为最先参加抗战的国军主力，即是汤恩伯起家部队，深得亲灸，不仅擅长野战，同时，第13军为抗战期间最早运用反斜面战术的国军部队，同样擅长山地阵地战。
因此，国军扛过日军狂轰滥炸，一旦应战气势汹汹而来的日军冲锋，国军官兵无不奋勇应战，即便弹尽肉搏，无不血拼死战，无人后退。
在第13军主要阵地太尉庙、接官厅、大石门、小石门山头，无不是在国军官兵伤亡殆尽之后，最终阵地失守。
如此血战至夜，日军凭借其战机、重炮、战车强大战力，最终撕破第13军防线，而后，占领国军阵地的日军恼怒作战艰苦，伤亡惨重，遂对掩体国军伤员实施屠杀，场景惨烈。
舞阳为豫南交通要道，日军如是占据舞阳，顺势便可反制国军各部出击外线。
处于劣势之下，作为第31集团军的老牌主力，第13军如何反击？
此刻，作为第31集团军的苏式装备的突击军，正在东线机动的李楚瀛的第85军又在何处？
今天夜深，暂时搁笔，诸君体谅，静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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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致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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