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撰文 | 武予之
2018年的最后一个月，极地和戴戴一起回了趟山东老家。
这个31岁的男人第一次带女朋友回老家，他的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切。
来到山东，戴戴见到极地的家人，品尝了男朋友最爱吃的早点，去了他常逛的书店和公园。戴戴给家人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给叔叔买了件马甲，和阿姨一起挽手散步，还为遇见的每一个亲戚都准备了他们喜欢的礼物。直到出发回北京的前一刻，她仍旧保持着超人般的热情，微笑面对每一个人，将紧张和压力悄悄隐藏。临行前的夜晚，告别了车站玻璃窗外送行的父母，坐在候车大厅里，极地打开了相机。原本只想录下这次回家的感想，没曾想，接下来的时间，镜头忠实记录了两个人一年里最柔软的一面。后来的vlog里，极地说，“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可能是回家的喜悦，可能是离别的难过，也可能是整个2018年的焦虑、痛苦、委屈碰巧找到了一个出口。”这是旧年的最后一天，这期视频也获得了43.8万的播放量，成为频道目前为止播放量最高的一期。极地，31岁，一名UP主，2015年创办了频道「极地手记」，至今为止发布了237期视频，在B站拥有16万的粉丝。上个月，站在B站的演讲台上，极地说，只要他还拿得动相机，他就会一直拍vlog。两年前，他是一位产品经理，在图片、视频、VR等领域做过不同的尝试。2017年12月，他告别了公司员工的身份，正式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并开始了他的vlog日更计划。2012年，极地从山东老家来到北京通州。出于对音乐浓厚的兴趣，毕业后的极地来到一家音乐公司，从事与大学专业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刚毕业的时候，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web前端开发工程师，但那个时候市面上没有一个系统的书教你成为这样的角色，就是一点点的通过各种领域的学习去获得这些知识。”除了产品工程师的角色外，极地也是一位文艺青年。他喜欢独立音乐、热爱摄影，乐器特长是吹半音阶口琴。在音乐公司做了一段时间后，受到前同事邀请，极地来到一家声音文字类的社区网站进行创业。每周他都会在这个网站上用图文分享自己的故事与感受，或许是一篇文章，也或许是一首歌、一首诗。“我是一个有很强烈表达欲的人，当看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就会想，我能不能写出什么。有段时间你不做输出的话就会憋的慌。”后来网站关闭了，极地将内容迁移到了微信公众号，继续自己的生活记录。他执着于用文字来描绘生活中的点滴：一只白色的公猫，一部好看的电影，一场有趣的旅行，又或者，一些文艺青年的幽幽思绪。“文字创作其实会比视频在精神层面更痛苦一些，需要自己去描绘出画面感。视频的话，只需要把画面一直记录下来，然后在关键地方补充文本叙事。”2016年年末，极地看到了cbvivi（王晓光）去日本游玩的视频，这是他第一次接触vlog。“我很惊喜，原来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记录你的生活。”2017年1月，极地买了一台佳能G7X相机，随后出发去了新加坡。红点设计博物馆、圣淘沙海滩、环球影城，他用相机记录下了旅途的每一个地方。硕果累累，4天里，极地连续发了12支vlog，斗士般地宣告了自己vlogger生涯的开始。尽管这些“古老”的作品质量相对粗糙，就连极地自己也在早期视频下面留言：“早期低质作品 请勿模仿...”但就像当初自学编程、摄影和半音阶口琴那样，极地选择了不断尝试，让他如今的vlog变得更加成熟、完整、更具观赏性。“一开始，你想去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或者做一些看起来很难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感到没有方向，觉得‘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但当你一旦尝试去不断的去做一些作品的话，时间久了回过头来看，就懂了，哦，原来这些东西都是这样做的。”Casey Neistat是美国初代vlogger之一，他的视频充满着幽默的语言和流畅的节奏，很多vlogger都会受到他的影响和启发，极地也不例外。“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就是在模仿Casey，看了他的很多视频，非常喜欢，就在想自己能不能做出类似的。但慢慢做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所有人都在学Casey，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成为Casey，于是我开始去调整自己的内容。”不夸张、不炫技，现在的极地更追求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讲述一个故事。“我觉得我是一个情感很细腻的人，可以从看起来很平常的事情背后洞察出一些小小的感悟吧。”一天晚上，极地突然接到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略带醉意地向极地表达了对他当下生活的羡慕与祝福。电话的那头是极地的初中同学。学生时代的他们兴趣相投，曾经一起用非常简陋的装置录过很多的歌。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朋友的梦想是开一家唱片公司，出很多很多的唱片。但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逢年过节回到老家，也只是客套的寒暄两句，然后回到各自的生活。“某一天，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用我现有的能力和技术去帮我的朋友实现一个小小的梦想——录一首属于他自己的MV。”朋友听完这个想法非常开心，很快极地便开始落实这个计划。中秋将至，极地带着相机和录音设备回到老家，在约定的地点等待老友的到来。而立之年，年少的梦想终被实现。如果这是一部励志片的话。录音当天，设备硬件突然出现了问题，极地不得不改回收音效果不佳的相机麦克风来录制，好友也因为家里的事情分神，一直没达到好的录歌状态。录了几十遍后，效果仍然不佳。入夜，他们不得不中止了这次计划。“我觉得对于这个时代许多有梦想的年轻人而言，并不能完全因为梦想去抛弃现实，但是一旦我们站在了现实的泥潭里，会发现，那个梦想在离我们越来越远。”面对镜头，极地最后说道。尽管这期vlog并没有一个计划里的完美结局，极地仍然将录歌的一部分用MV的形式放在了视频的末尾，许多观众看完感到饶有余味。一位观众留言道，“ 很多事情就是不顺人意，但是努力的样子就已经很让人感动了。”
“我认为只要我持续地产出高质量、有价值的内容，我就可以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更好。”2017年12月7号，在拍摄了50期vlog后，极地从公司离职，开始了自己的daily vlog计划。Daily vlog是一种日更视频日志，拍摄者以每日一期的频率将自己的生活用相机记录并分享给大众。“Casey之前做过将近600天的daily vlog，这对我的冲击是很大的。因为在做日更视频之前，我尝试过周更。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事儿太苦了，想象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整整50天里，极地事无巨细地记录了自己每天的生活见闻。从搬家中体会生活的断舍离，办生日派对感受时间的匆匆，去日本旅行完成重要的心愿，与vlogger们聚会分享彼此的经验，等等。当天拍摄的，一些是提前制定好的主题，例如搬家和生日；还有一些，则来自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在日更不到十天的时候，我的钱包掉了，里面有我所有的卡，银行卡身份证之类的，那么多卡要去补办，简直就很绝望。在那种状态下，你是没法按原本的计划来的。于是我就临时围绕丢东西的事情做了一期vlog。”
50天的daily vlog像一次试炼，它让极地对于拍摄这件事情变得更加习惯了。现在的他随时随地都会拿起相机记录自己的生活，以确保不会丢失珍贵的素材。“很多好的选题没办法用一天来完成，我需要更多时间来把我的vlog打磨得更好看。”第50天的daily vlog 里，极地对着镜头说道。现在，极地手记的更新频率从一天降低为了一周。但这并不意味着妥协，因为他知道，观众将看到的，是更优质的极地手记频道，和更成熟的自己。「全职vlogger」，这个50天前被雕镂在镜头前的印记，此刻正变得愈加清晰。极地在他的《VLOG.143 我做自由职业者的这一年：收入状况、得失、焦虑与梦想》中这样形容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了“大船”的依靠，如何保证这支“小船”能在大海上持续航行。这个问题，曾让很多向往自由职业的年轻人望而却步。“听起来有点鸡汤，但确实如此，因为你只有一个人，你要比一个团队花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心思去做这个事儿，你才能做得更好。”对极地而言，“自由职业”这枚种子其实早已埋在了他的心里，只待合适的时刻，生根发芽。“当我还在每天坐着公交去公司上班的时候，我就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一个freelancer（自由职业者），因为那样我可以完整地控制自己的节奏。我可以去支配我的时间，支配我的资源，我不需要去跟一个领导商量一个想法，听他做决策，我自己就可以对做的所有事负责。 ”极地告诉浑水，平均一周他会花费三到四天在拍摄和剪辑上面。“当天如果要拍摄，我会在八九点钟起床，如果要剪视频的话，基本上除了吃饭之外的时间我都在剪，觉得疲惫的时候会玩会游戏来让自己放松一下。”关于选题创意方面，极地表示，自己并没有选题枯竭的时候，正因如此，更要对素材进行严苛挑选。“我自己是有一个选题库的，我会把我想到的所有想法写到这个库里。每个月我会去总结、做计划，比方说下个月或者下个季度，我想做哪几个大的内容，当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去做了。但现在有些主题即时拍了我也不会去剪，我觉得它达不到我现在的标准。所以素材其实是要远远多余我现在想拍的内容的。”“我可能会有这个心理包袱吧，用原来的标准看觉得还不错，但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的话，我会想这个东西会不会太水了，还是不发了。你的观众就是你的老板，你要做到让观众开心，让他们认可你的内容质量。”“四月份的时候我坚持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早晨五六点钟起床去跑步。本来想做一个关于早起跑步的vlog，但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中断了，再之后就不想跑了，也做不了vlog了。但我是会做阶段性反思的，如果打算把这个事儿做更久的话，你其实是要去逼自己一把，去做一些更好的调整。”谈到极地手记的变现路径，极地说，目前主要是广告，但想通过流量来赚钱，还是比较困难。“通过流量变现去赚钱的话，这个事儿是非常非常难的，我通过b站那边的流量补贴到现在可能也就赚了1万块钱还不到。”7月份，极地发布了自己的视频三部曲，向观众袒露，自己是如何获得关注、如何拍视频以及如何赚钱的。
在视频里，极地谈到了他作为视频博主的几个收入来源，接商业片、平台补贴、广告、以及电商。年初的时候，极地在自己的vlog里表示，今年的有一个大的期望——教更多的人拍vlog。现在，极地手记频道上有很多关于vlog的教程，例如拍摄、剪辑方面的制作经验等。极地说，未来，他想把这些干货教程做成付费类内容。“其实我是有好多东西是很想去教给大家的，但并不是所有视频做出来的内容都有传播性。很多选题更适合做成付费形式去给真正想学习如何做视频的人看。”在家拍摄的时候，镜头的主角通常有两个，一个是极地，另一个是努努——极地领养的一只白色猫咪。“猫在你旁边睡觉会给我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在这种状态下，你就会很放松，可以很集中注意力去做事情。”2012年8月，极地领养了这只刚刚两个月大的异色瞳小猫，对于当时还是单身的他来说，领养一只猫，是生活最重要的幸福来源。“他已经是一个很重要的家庭成员了吧，即使出去旅行把它丢在家的时候，还是会每天用监控来观察他的情况。”包包的主人，是极地生命中遇到的最重要的女孩——戴戴。两年前，戴戴第一次出现在极地vlog里，当时他们还没在一起。
那天，他们一起去798艺术中心看了灯展，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你看起来好像很惊恐的样子」这是初次遇到戴戴时，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以为你正在前面等着呢，结果突然出现在身后，还真是吓了一跳」我这样回答戴戴，心中还有一半的惊讶来源于眼前这个女孩，比照片上漂亮很多。灯光下，伴随着优雅的旋律，戴戴缓缓步入极地的镜头。今年8月初，为了庆祝在一起的两周年，极地和戴戴去了日本旅行，这是他们第二次去日本。当天下午，他们早早地来到场地，坐在热闹的草坪上，等待天空渐渐暗去。一只火苗缓缓升起，伴随着众人的瞩目划向天空，砰然绽放，洒下无数个愿望。
戴戴接过盒子，欣喜地看了眼，又惊喜地放下，她看着满含深情的极地，等待他说出那个幸福的约定。两年前我曾得过一场大病，
我曾消极地以为，自己活不过30岁，
可认识戴戴以后，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我们在两年前相爱，一直一直走到了今天。
戴戴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所以在半年前，我做了这个重要的决定。
——极地
蔚蓝的天空因与花火达成了协议，让夜晚变得恂烂夺目。人们见证了天空与花火的友谊，也见证了，一对喜极而泣的情侣，相濡以沫的约定。也许相机永远无法拍摄下生活的全部，也许生活最终归于平凡，但镜头记录并呈现出来的，无论欢喜，无论忧愁，都将是对生活最好的回忆。Q1：如何看待文字和旁白在vlog里的作用？
极地：这个要取决于你要表达的主题。其实我用旁白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拍摄素材的不完备，必须要用旁白或者文字去补充。
如果我的素材是完美的，我其实是不太喜欢用旁白的。最好的vlog是你不需要太多剪辑和处理就简洁地表达清楚一件事情的。
Q2：如何避免vlog变成流水账？
极地：所谓的流水账，其实就好比听一首歌的时候，都是一个调儿。好听的歌应该有起承转折，有高低起伏的。你去剪一个vlog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要想你现在拍的这个事是否有故事性？
举个例子，有次我的一位朋友来北京参加完活动之后，回来发现行李箱里面不是他的东西，原来是团里另外一位的行李箱跟他的一模一样，所以拿错了。后来他就去联系了对方，把行李箱换了回来，然后还一起拍了期vlog。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你不需要太多剪辑技巧，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就非常有趣。反过来，如果你只是去了某个地方吃了顿普通的饭，想把它剪得好看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我觉得第一重要的事情，你要确保讲的这个事是有故事性的；第二就是你要有起承转折，你的故事节奏应该是像波浪一样的感觉的，它就不会流水账了；还有就是不要经常去说“我到哪了我在干什么”，尽量用画面而非语言去推进故事发展。
极地：我觉得挺难的。我尝试过一些合作吧，但其实也没有达到一个好的商业效果。我认为通过vlog变现跟其他的内容创业殊途同归，不会因为你是做vlog的就比别人多一些。因为vlog的制作成本是更高的，和别的类型的视频竞争的时候会困难一些，如果你想通过流量变现去赚钱的话，这个事儿是非常非常难的。而且我的vlog主题很广泛，很难做到一个比较深的垂直度，所以这个时候也很难涨粉，很难接到广告，是这样的一个处境。极地：如果从个人情感层面，应该是我和戴戴一周年的那期吧。它反映出了我想要的一个状态，就是持续的去记录自己的生活，有一个很强的时间跨度，就会很打动人。 极地：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通过拍视频这件事，能够cover现在的生活成本就可以了。最终我觉得还是要创造价值，通过价值去获得收入。其实我没有很大的野心，希望我的每个观众都是真正喜欢我，认同我的价值观的。Q6：站在产品经理的视角理解vlog有哪些方面的不同？极地：虽然我是产品经理，但我的一些方法论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更多是一些思维方式的改变。比如我在做产品经理的时候，有个很重要的思维，就是换位思考。你做了一个产品，要思考一个普通的用户在用这个产品的时候能不能用得明白。换到做视频这件事上，我会考虑我的这期视频，我爸妈能不能看得懂？这是我的一个评判标准。很多人做视频会很容易陷入自我陶醉、自嗨的状态。比如我想在视频里加一个很酷炫的效果，但可能对普通人而言没有意义，大家也抓不到这件事儿。极地：我们相处其实比较简单。首先彼此是非常喜欢对方的，同时又会有非常明确的界限，不会过多的干预对方。即使我们是在一起的，彼此还是独立的个体，要互相尊重对方。比如有段时间我会特别想跟她一起拍vlog，我觉得我们一起的时候会有更多的话题性或者更好看的事件发生，但有的时候戴戴其实并不想拍。所以这件事也让我有一个新的理解，就是要去互相尊重对方，不是因为你爱她或者她爱你，你就可以要求对方，任何事情都应当遵从个体意愿去做的。极地：幸福感乘以二，因为你可以同时撸两只猫，这只猫撸够了，可以再撸另外一只。Q9：对于打算做自由创业的人，你有哪些忠告或建议？极地：我给一个非常非常接地气的建议，如果你现在没有存款的话就不要做这件事，会非常危险。如果你有存款，可以一两年活得还不错，那么你可以尝试给自己定一个期限，比如说我把这件事做一年，看看能做成什么样。如果是拍vlog的话，因为这个事是还没有被更多人验证可以成功的事情，我觉得全职来做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你要去谨慎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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