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馬 | 在海外寫華文詩
在海外寫華文詩
多年前一位來自大陸的詩友鼓勵我向大陸發展。他說那裡的詩讀者人數之多,熱情之高,是世界上別的地方所難以相比的。我聽了不禁怦然心動。寫詩,不正是爲了廣大的群衆嗎?
在西方,特別是在美國,詩讀者的圈子越來越小,幾乎到了寫詩的比讀詩的人還多的地步。前些日子我讀到一本分析西方詩發展趨勢的書,作者乾脆說詩本來就是爲同時代有數的幾個詩人寫的。雖然近幾年情形略有好轉,詩朗誦的風氣日盛,校園裡、公共圖書館及書店甚至咖啡廳酒吧間,都經常舉行,聽衆也日漸增多。但我一直相信,現代詩是寫給眼睛看的,不是給耳朵聽的。餘音繞樑也許能激起一點熱鬧的情緒,但要眞正進入詩的境界,必須有一個能讓讚者獨自低迴反復思考的冷靜空間。印有黑字的白紙,便是這樣的一個空間。鬧哄哄的咖啡廳不是,五光十色的舞台不是,轉瞬即逝的電視屏幕也不是。
在海外用華文寫作,最大的困擾當然是作品的發表問題。近兩三年來芝加哥一個華文社區報長期爲我提供園地,讓我發表詩作及有關評論。不久前台北一位詩友從我寄去的剪報上看到了該報與他相左的政治立場,來信指責我不該降低身份,在這樣的報紙上發表作品。我讀了只有苦笑。不僅因爲美國的華文刊物爲數不多,登詩的更少,幾乎没有什麼選擇的餘地。更深層的考慮是,一個作家是否非要在物以類聚的刊物上發表作品不可? 依我看來,在一個立場相近的刊物上發表作品,也許能得到較多的掌聲與認同,但影響不會比在一個觀點想法相異的刊物上來得大。而我們寫作的目的,豈不就在影響讀者? 一個作家只要不爲了討好編者讀者而寫出一些犧牲立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東西,那麼不管他的讀者是敵是友,是賢是愚,是雅士詩人或販夫走卒,都没有理由要感到歉疚。
由於海外華文詩讀者有限,許多華文詩人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台灣香港及大陸的刊物。根據我個人的經驗,在台灣及香港發表作品要比大陸便捷得多。台灣有一些主編朋友甚至會在收到稿件後不久便來信告知取捨,不像寄往大陸的稿件往往如石沈大海,根本不知他們用不用或何時用,刊出了也常常連剪報都不寄一份,讀者的反應更一無所知。雖然常有詩友們說我的詩在大陸上有相當的影響,我仍常有不知該把作品往何處投、如何把辛辛苦苦寫出來的詩獻給大陸廣大讀者的困惑。
想辦法讓讀者量龐大的報紙副刊及文藝刊物有效地爲詩人們開放園地,在各地的詩人與編者讀者間架起一座座暢通無阻的詩的橋樑,我相信是繁榮華文詩最重要也是最迫切的工作。
主編: 陳銘華 編委: 陳銘華,遠方,達文
顧問:非馬,鄭愁予,葉維廉,張錯,羅青
公眾號編輯:蘇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