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102起作弊案件的背后,是关于高考的另一头大象

肖一凉介 肖一凉介 2022-03-19

3月31日,经党中央、国务院同意,2020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以下简称“高考”)延期一个月举行,考试时间为7月7日至8日。
受新冠肺炎影响,这场连续17年未曾改时的全国性考试首次推迟,可除了时间的变更,还有一系列的事件在让这场高考显得更加特别。
五月底,“仝卓高考身份造假”一事突然走进了公众的视野。
在事件持续发酵近一个月后,临汾、延安两地先后通报处理了包括仝天峰、李庆锋等人在内的21名相关责任人,山西纪委多次发通报,让多地汲取教训。
仝卓事件的发生像是打开了关于高考的潘多拉魔盒。
6月下旬,山东聊城相继曝出“陈春秀”、“王丽丽”等两起多年前被顶替入学事件。就在全国上下议论纷纷之时,山东济宁的“苟晶事件”将“高考顶替”这一话题引爆全网。
7月3日,在高考的前一周,苟晶事件调查处理情况公布。

 7月3日,山东省教厅官方微信发布“苟晶事件”处理通报

至此,此前引发舆论热议的顶替事件逐渐都尘埃落定,但这些关乎高考的负面事件所造成的影响似乎是余波未停。
高考前身份作假高考后冒名顶替,这些触目惊心的事实让我们不能再装作不谈论,而就在我们谈论着这种以前不甚谈论的事之时,另一头大象也开始蠢蠢欲动。
高考这条千军万马趟过的河,为了保证最大程度的公平,设置好了层层严密的关卡,杜绝一切形式的营私舞弊,而我们也逐渐形成了一种坚信高考公平性的思维定势。
当我们开始谈论高考造假和顶替时,高考作弊这头大象依然和我们共处一室。
它就站在我们不以为意的角落,或许等我们有一天反应过来时,它已经一脚踩碎我们的“青天白日梦”。
因此,肖一数说从中国裁判文书网上以“高考作弊”,“高考”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共计找到134篇裁判文书,我们将之进行梳理后,得到了102篇涉及高考作弊的一审判决书。
由于裁判文书网数据源的有限性,这102起作弊案件或许并不能完全呈现近几年来高考作弊的全貌。

但我们旨在透过这些案件来谈论这种触目惊心且不可忽视的事实。



高考作弊,何时何地?

依据统计数据显示,从2014年到2020年,六年间共计判决102起作弊案件。

其中,2014年判决案件数最多,有25起,在2015年短暂下跌后,2016、2017两年间相继又产生了作弊案的小高峰。
但从18年后,高考作弊案件逐渐减少,到今年,我们尚未发现已被判决的高考作弊案。
从作弊案发生的地区分布来看,
全国共有15个省市涉及作弊案的情况,其中,吉林、山东两地远超全国其它省市,而辽宁、湖北也属于案件高发区。
综合各省市教育厅近几年公布的高考报考人数来看,
河南、广东、四川以及山东长期居于榜单前几位,这四省早在2014年前,高考报名人数就已逾50万,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高考大省。
而再从地域分布来看,
四省里仅有广东未出现高考作弊案件,其中,山东省的案件发生数更是位于全国第二。
案件发生数与报考人数不相匹配的是吉林省。
按近几年吉林省教育厅公布的数据来看,其高考报考人数均在15万左右,属于竞争压力相对较小的地区,但其高考作弊案件发生数却居于全国之最。
仅在2014年发生的25起案件中,吉林就占到了其中的8起。
关于吉林省的高考作弊问题,我们在知乎上发现了一则与之完全相关的提问,该问题在2013年提出,至今共计获得2.5万的浏览量。
吉林多年来成为高考作弊案的高发区,紧随之后的山东也有多起案例,且其还在近段时间的“高考顶替案”中陷入了舆论漩涡。
与高考有关的“恶”在全国多地都有所分布,一个地区的情况严重程度除了跟该地区的监管措施和执法力度有关,还会涉及到法律透明以及执法效率等诸多因素。
在得不到具体详尽的调查比对数据之前,我们既不能按照“幸运者偏差”对当地公正公开情况盲目乐观,也不能陷入“刻板印象”的泥潭引发“地域黑‘的现象。

但无论如何,对案件发生地域的关注并不应该失焦,而保持警惕,提高重视,解决问题才是应有之道。


谁在作弊?如何作弊?


在中国,国家统计局将15至34岁的群体界定为“青年”。

我们调查了102起案件的主案人,发现参与人的年龄多在20-30岁之间。

因此,主导或者参与高考作弊案件的以青年群体为主,其中,年龄最小的仅刚成年。

例如在2017年四川西昌的一起案件中,被告人邓某某为一18岁的女学生,而在2018年湖北天门一起案件中,被告人刘某某、张某等人当时也均未满20岁。

通过进一步对作案人进行画像,我们发现在已知的结果下,犯罪人的学历以“大专/本科”为主,均在高中文化之上,属于学历较高的群体。
2014年黑龙江省绥化市一起作弊案中,几位主谋分别来自黑龙江大学、黑龙江科技大学以及黑龙江商业大学在校学生,前前后后联系了文理科作弊考生共计27人。
2016年山东曹县,西安美术学院在读学生翟某,常州大学艺术学院在读学生曹某某两人以全科两万元的价格向曹县一中、三中、私立高中、三桐中学、武校共计37名高考考生提供作弊器以传送高考答案,共收取人民币70余万元。
而在2017年山东单县的一起涉及多项罪名的案件中,被告人仲某还系一已毕业研究生。
就职业情况来看,犯罪人多是属于无业人士,其次才是拥有正式的工作的群体。
2013年吉林长春一起大型作弊案件中,无业人士陈某甲联系吉林大学在读学生栾某某联合主谋并策划了建立据点、招聘枪手等一系列工作。
除了无业人士,较为引人注目的则是2018年江西省鄱阳县的一起涉及到民警、武装部部长以及教师等多个体制内行业的案件。
2018年5月,上饶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民警王某,将想组织今年高考作弊牟利的事情告诉了鄱阳县莲湖乡武装部部长董某,二人商量在鄱阳组织高考作弊。
王某负责在网上找人购买高考答案,并联系好作弊设备及操作设备的人,董某则在鄱阳寻找有需要高考作弊的今年考生。
5月中下旬,董鹏找到有高考学生信息的鄱阳一中老师曹某,以金钱诱惑与之达成共识,遂得到了几十份当年要参加高考的考生信息。
6月7日上午,几人由于发射器出现问题而被警察当场抓获。
尘世熙熙皆为利来,尘世攘攘皆为利往。
我们从形形色色的案件中找到一个共性,那就是所有主谋作弊的罪犯都是受利益驱使,从而蛊惑有不正之心的考生或家长进行共犯。

这样的一种共性在年龄、学历以及职业、地位等方面均无任何差异。



怎么判?判多久?

在102起作弊案件中,从案发到判决所需时间,多数集中在6-12个月,而有些情节较轻,涉案不太复杂的案件在半年内都能给出判决结果。

2019年6月在山东省滕州市发生的一起作弊案,从6月14日对嫌犯进行逮捕到9月29日一审判决,共计128天。
但在一些发生时间较早的案情中,依然存在一些定案周期长的情况。
2012年3月起,在四川眉山,被告人唐某伙同徐某、胡某等16人策划了一起跨眉山、巴中以及成都等多地的大型作弊案。
在2013年1月31日,四川省眉山市东坡区人民法院已对徐某等16人作出刑罚处理,而主谋唐某于2015年8月13日才被眉山市公安局园区分局取保候审,并于2016年6月13日被逮捕。
最终在2016年6月15日作出判决,以唐某犯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一年。
对于高考作弊的定罪,大多按照《刑法》规定的组织考试作弊罪和非法获取国家机密罪为主。
而其中涉及到部分非法制作、倒卖作弊设备的案件,则按非法销售间谍专用器材罪、非法经营罪来判刑。
在一些特殊的案件当中,还涉及到诈骗、行贿等罪名。
2013年湖北省鄂州市发生了一起高考诈骗罪,当年6月6日晚,被告人陈某以向被害人苏某、龙某、姜某、汪某甲提供信息传递装置,帮助输送高考答案进行高考作弊为名,骗取四人钱财共计2.4万元,并于次日也即高考开考第一天,携款逃离鄂州市。
按照《刑法》的解释,上述罪名一般判处刑期为三年以下,情节严重的会在三年以上。
在这102起案件中,仅有10人被判有期徒刑三年以上,多数集中在六个月至一年六个月。
其中,被判得最重的一起案件为2010年发生在吉林省吉林市的受贿行贿案。
原吉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监狱劳教系副主任姚某某,从2010年起开始进行长达3年的非法招生、伪造学籍、诈骗钱财等多项犯罪事实,其于2015年1月30日被取保候审。
在2016年5月21日一审判决结果中,姚某某因诈骗罪、受贿罪以及行贿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
除了刑期,作案人供犯罪所用的物品会被予以没收,且相应地还会并处或单处罚金,所缴罚金多数在1至5万。

在一些情节严重的案件中,甚至有被罚10万以上的情况。

其中,被罚得最重的一起案件,同为前文所述的在吉林省吉林市的受贿行贿案,共计罚款30万元。

对于量刑的轻重,作为非专业人士的我们并不能给出更多权威和专业的解读,但我们始终秉承一个诉求,即,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纪必严、违法必究


结 语
一起高考作弊事件失败了,我们都会知道那是严重的作弊,会不遗余力地去谴责。
可如果它成功了,就不会有多少人会去怀疑成功者的成就,而在此之下,没人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在为之献祭。
在这个时代,我们对各种各样资源的近用权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但所谓“话语平机”的网络传播机制并未对“知沟”的缩小起到变革性的作用,阶层固化的言说也并非无稽之谈。
可高考却始终屹立着,做着那道横亘天堑的桥,在改变社会权力分布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不断更新那紧紧咬合着社会中流动知识的权力网络。
所以我们要为高考公平大声疾呼,身份造假、顶风作弊、冒名顶替等触目惊心的罪恶不应成为房间里的大象。
如果作为个体的每一个我们,都抱着“暗箱操作很正常”、“这样的事多了去了”的想法,从而对这些巨大的恶不以为意,那么我们会逐渐陷入沉默的螺旋,而时间一久,想要挣脱这种螺旋所遇到的阻力也会越来越大。
这些大象不会因为你的满不在乎而消失,反倒会野蛮生长。我们与之共处一室,大象不断地吸收着我们的氧气,挤压着我们的生存空间。
直到有一天,大象已经庞大无比,我们群起攻之,可谁又来为惨死象足下的牺牲品负责?

END




参考资料:

[1]http://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217BMTKHNT2W0/index.html?pageId=7a0449a584005634c9e7e5ce87db34d4&s21=高考作弊[2]https://mp.weixin.qq.com/s/sBCklyKP0j5vDORpNEN_4Q[3]https://edu.sina.com.cn/gaokao/2020-03-31/doc-iimxxsth2804334.shtml[4]https://baike.baidu.com/item/青年/398408?fr=aladdin[5]https://duxiaofa.baidu.com/detail?searchType=statute&from=aladdin_28231&originquery=刑法&count=100&cid=44c1d146805db411b3d1ffa09c8ef0c3_law[6]https://www.sohu.com/a/116413584_509297[7]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1181433

策划统筹:肖一   
数据采集:肖一
数据分析:肖一 摩桉 小明 提提 文君 鹤颖 益豪
数据可视:肖一
文稿撰写:肖一  
面编辑:肖一

      往期精选      


肖一杂谈

杨丽萍争议 | B站《后浪》罗志祥性丑闻 | 

青春有你2 | 罗永浩直播 | N号房调查报道 |

霉霉侃爷录音曝光 | 詹青云被骂 | 肖战事件 |

凉介干货

英语方法经 | 专业课经验贴 | 《英雄之城》

19爆文复盘 | 娱乐向短视频 |

数据可视

普利策新闻奖 | 高管被控性侵案 |

| 乘风破浪的姐姐 | 中国传媒大学 |

报道策划

疫情下的毕业生 | 考研回忆录 |


喜欢就点个在看吧,现在还可以点赞哦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