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望之《薛宜字序》

章望之文字研究 2021-10-27

薛宜字序

薛子名宜，其友字之曰“通叔”，請予序之，爲言其理。曰：名字之在人，久矣！褒以言，則非君子所以愛人，因而箴之，[1]庶乎成人之善也。宜者，聖人之大方也；通者，聖人之大用也。宜，故人道不差；通，故人情不失。以通字宜，可謂有意於子矣。薛子好學，絜其身，自謂我無過者。居於鄉黨，接於朋類，居必曰：孰有過？孰有惡？人之憚之者，不謂其責人詳，而以爲有口也。是則薛子囗以召之，我將引之大道，使自擇而用焉。人之見聞動作常不囗，要其大節，不離乎道，則同爲君子矣。然而有所蔽者，才不及然也。故君子以道期人，而不以道察人也。《詩》曰：“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2]君子有善善惡惡之心，而不顯乎善善惡惡之言。使中人革其過，下人革其非，然後能成功。立乎朝廷，量加乎眾人，幸而無嫌；行乎閭里，德加乎眾民，幸而無怨。是故仁在於一身而被乎天下者，此也。《詩》曰：“式訛爾心，以畜萬邦。”[3]道欲大，情欲恕，取人欲博。《詩》曰：“求我庶士，迨其吉兮。”[4]人固有今雖有過而昔常有善矣，謂斯人不善乎？然善於彼人矣。故君子不以一事任人，亦不以一事棄人也。賞罰在我，以寬容人，貪者猶叛；褒貶在我，以遜治人，非者猶遂。是以事在我則欲忘人之惡而寡於天下，事在人則欲揜其惡而收天下之善焉。德由是大，功由是久。《書》曰：“與人不求備，撿身若不及。”[5]小人處心用知，動而爲惡，治之不變，斯亦舍之矣。必將窮治小人，斯基乎亂矣。是故君子內欲絜諸己，外欲和諸人，小人終日在其旁，而吾與汝無加損焉。其所以相形者，蓋的然也。《詩》曰：“涇以渭濁，湜湜其止。”[6]君子有成人之道而不有成人之功，所以厚風俗也。是故不矜能而能已著，不大己而己已尊。無間遠近之民，聞其風莫不惕然而起，由吾身修而物化也。《詩》曰：“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善。”[7]爲己者喜怒有節，[8]動靜有裕，處乎微賤崇高且無不可終身者，有執而已矣。居人上無忘於爲下，居人長無忘於爲幼，居安佚無忘於患難，斯可謂有常者。有常可謂善爲己矣。《書》曰：“惟尹躬暨，咸有一德。”[9]君子慮而後言，言而後行，是故一言而天下服。《詩》曰：“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10]制人之道，以仁處身，以義處人。人倫於我立，朋友於我成，故舊於我篤，行乎天下猶一家。知其不可狎者，吾嘗親之也；知其不可忘者，吾常疏之也。是故無行而不可得也。《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11]薛子行之。

本文注釋共十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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