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源水：忘形麻爷（上）故乡人物系列之四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他前半生,村里没有几个人在背后叫他的大号。相反，一提“二麻子”三个字，大人孩子全知道是他。

他的时来运转，是因为一个驻村在他家食宿的脱产干部看上了他，在六十岁上，还“培养”他入了党，并任村里的治安主任多年。

可在他春风得意时，没想到给自己留个“后步（退路）”，并被故妻的“前窝”儿子所骗，以致于在晚年时，不得不在村中的瓜屋内，结束了自己穷困潦倒中的生命……

他就是——

忘形麻爷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在我们家隔道西面的不远处，住着一户挺厉害的人家。说话尖刻觜上常带“小骂棍”（骂人的口语）的男主人，干干净净说话长声短调、神股子倒气的女主人，一个梳着大长辫子打扮入时一副好嗓子的俊姑娘。大房大院高墙，大门口的洋槐树又高又大，看家狗汪汪吓人……稍大点时，才从人们对他家的指指点点中知道，这是“二麻子”家。

对麻爷一家最早的记忆，是他的女人堵着门骂我的一个邻居。原因是怀疑他们家的一只公鸡，被我的这个邻居“昧（窝藏）”起来了。那成套成套的骂语，就如同语文知识中讲的排比句式，长声短调、阴阳顿挫，好几十句都不会重复。什么“你这个骡马配的”、“高梁棵里罗拉的”，什么“和尚配的”、“姑子姜（生）的”，什么“害汉病相吃”“吃俺的鸡你得噎疾”、“大人孩子不得好死”……让半边村的人就像听评书的一样开心。

女人骂累了，“麻爷”接着来，最后还要上到自己的房上，冲着我的这家邻居连骂带吓，说什么我早就听到俺的鸡在你家打鸣了，你要是今天不给俺放出来——

我稍大一点时，对麻爷独特的印象就是，听人们说他会“三角毛”（一种武功动作）。所以，大小队上的护秋保卫、治安巡逻什么的，总是让他参与。麻爷最大特点就是爱对别人评头论足，特别是对在职的大小队干部，总是要当众列举出一些弱点和错误。在他的眼里，全村人没有一个是值得他的。

也难怪，由于他人口少没有“坠脚”（对没有劳动能力老人和孩的俗称），三口之家一年四季都过得非常“恣运”（方言 滋润和富足的意思）。开始，人们还以为是老辈里给他留下了财宝，或者是那个晚成的女人给他带来什么值钱的细软。后来，人们才渐渐发现，他们家借助靠近村头的优势，常年放养着几十只鸡、鸭、鹅群和鸽子。在“鸡腚眼子是银行”的贫困年月里，一个整劳动力一天的工分价值，只相当于一两个鸡蛋钱。几十个产蛋鸡鸭为他们家做出的贡献，比一个享受“米 法 扫”（34元5角）工资待遇公办教师还高。

每天天不亮麻爷就打开大门，将鸡鸭赶到门前的湾沿地头，鸡群在大公鸡的引领下，在撒欢觅食虫草的过程中，也难免有吞食庄稼叶芽的时候。天一大亮，骂街出彩、穿着入时讲究很有贵妇人风度的麻奶奶，总是赶在社员们出工前就走出家门，挪动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尾随着她的鸡鸭，“吧——吧——”“咕——咕——咕——”地叫个不停。目的是告诉人们，在她看护下的鸡鸭不会损坏队上的庄稼，真正的目的还是在正告人们，对她们家的鸡鸭群不要进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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