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何如此看好中国艺术市场，ArtAlpha专访佳士得高层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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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成立了253年的拍卖行，佳士得一直影响着世界艺术市场发展的趋向，是市场重要的风向标。
2018年，来自亚洲买家的成交额占佳士得全球成交总额的25%，57%的亚洲客户成交额皆源自亚洲艺术以外的拍品类别。而新买家中，23%来自亚洲。
佳士得是怎样看待亚洲艺术市场的？他们如何评价今天亚洲及中国的收藏家和未来的市场趋势？在经济不稳定的现在，他们有何理由依然信心满满？
这个初秋，我们与佳士得亚太区总裁FRANCIS BELIN（庞智锋）和佳士得中国区总经理胡伟爔进行了对谈，带来这个老牌拍卖行并不老的智慧和策略。
佳士得亚太区总裁FRANCIS BELIN（庞智锋）
阿尔法君：作为世界顶级拍卖公司的亚太区总裁，您怎么评价近几年亚洲市场及收藏的新变化？
庞智锋：亚洲地区的藏家在不断增长，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亚洲藏家开始购藏高额艺术品。
以前，亚洲藏家大多着眼于收藏本土古代艺术门类，但如今随着亚洲藏家对泛艺术的兴趣越来越高，涉猎更广泛、多元的艺术门类，跨品类收藏的趋势已经形成了。
佳士得亚洲一个重要任务是呈献上乘的艺术品来满足藏家的收藏需要，让他们有更多机会接触到最好的艺术品。
佳士得中国区总经理胡伟爔
胡伟爔：我2012年加入佳士得香港，负责对接亚洲各区域的办公室主管，探讨进一步的发展策略。所以我比较幸运，对哪个区域都有所了解。重回到中国，就可以把中国跟其他区域比较。
相比于别的区域，中国是最丰富，最多元化的艺术生态环境之一。
第一，中国的机构比别的区域更多，比如有故宫博物院这样的传统机构，也有UCCA这种当代的机构，整个机构系统对收藏方面做了很好的铺垫。
第二，中国的画廊，在古典的收藏传统基础上，进行了当代的突破，数量上也超过了很多的亚洲区域。而且尝试下来发现当代艺术在中国还有很多空间可以发展。
香港的拍卖在政策上有很多优惠条件，而大陆藏家在香港拍卖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们判断，亚洲的拍卖圈最重要的潜力还是在艺术生态不断蓬勃发展的大陆。
阿尔法君：您对亚洲和中国大陆的藏家怎么评价？
庞智锋：除了日本，台湾和香港，在大部分中国大陆地区、东南亚地区和韩国正在涌现一批新的年轻一代藏家，可以说“藏二代”正在崛起，他们在逐渐成为亚洲市场的主要藏家。
他们多数受到国外教育及文化的熏陶，拥有国际视野，对MOMA，蓬皮杜这些西方博物馆都很熟悉。
有些特别年轻的，30岁左右的藏家，更对当代艺术感兴趣，懂油画，懂雕塑，但老一代人更喜欢中国传统艺术。也有处于中间的，两种都感兴趣的藏家。我认为在未来会呈现均衡的藏家群体比例，而融合亚洲及西方的艺术收藏，不失为亚洲收藏新趋势。
举个例子，一开始只收藏吴冠中的水墨作品的藏家，后来发现吴冠中还有油画，他们就会好奇，为什么他还会画油画，就会对这个品类开始感兴趣。看多了油画，又会发现赵无极的作品，而赵无极和吴冠中是不同的，吴冠中跟Jackson Pollock（杰克逊·波洛克）又是不同的。
接触艺术多了你就会慢慢发现，你不能定义艺术，不能给他们分类，因为这些艺术大师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互相影响着，莫奈影响日本艺术，非洲艺术影响毕加索，伊斯兰陶器被中国陶器影响。中国有很多藏家对不同的艺术非常好奇，也非常渴望去学习，画廊，拍卖，美术馆都会促进藏家对跨品类艺术品的理解和思考。
胡伟爔：香港藏家在拍卖买东西的时间领先于大陆，经过长年的收藏，他们的藏品已经到了相对饱和的阶段。
大陆的艺术市场在2000年后期才发展起来，走到现在才有十几年，以前，大陆来香港的藏家就是买传统艺术，这个很正常。到现在大陆最大的收藏版块还是传统书画、瓷杂等。因为现在大陆的资金依然掌握在50、60后这代人的手上，他们更欣赏古典艺术。
但是近两年我们也发现，财富在传承，无论从家族企业的传承，还是艺术收藏，都慢慢的往下一代来接手。
现在有中国藏家在进入欧美的拍卖购买西方艺术家的作品，虽然还不如父辈买中国传统的体量那么大，但是这个趋势是非常明显的。在海外拍卖中，不仅佳士得，别的公司做电话委托的越来越多亚洲区的面孔。大陆的购藏需求已经与日俱增。
阿尔法君：在作品征集的方向上您们的策略是什么？“离心力”专场是否在筛选未来艺术市场的主角？
庞智锋：我们在亚洲有很强的征集团队，我想中国当代的专家团队是目前最强的阵容之一。去年5月林家如女士加入了我们，11月策划了“离心力”专场，成绩斐然。
“离心力”不是我们每一季都有的专场，这些艺术家也不局限于这个专场，我们只是希望以不同的方式来展示艺术品。
拍卖行业其实并不给任何艺术家和拍品下定义，我们唯一能影响的就是我们的征集方向，我们如何选择艺术品。如果我们这次的拍卖有赵无极、常玉、吴冠中，下一次还是赵无极、常玉、吴冠中，只有这些肯定不行。
我们需要用别出心裁的项目、作品来激励藏家，要给他们新鲜有趣的东西，这才是“离心力”的重点。
胡伟爔：现在已经早就不是中国大陆自产自销的方式了，各家拍卖行征集的渠道都在慢慢变化，本土的拍卖行夜拍中很多都是海外征集的，我相信这个比例会扩大。
什么因素决定一个拍卖行在海外能拿到货，我认为品牌是非常关键的。对于我们来说必须把自己布局在整个国际上面而不是只看亚洲。
2017年为什么我们纽约能拿到藤田美术馆藏中国古代艺术？委托方也知道大部分藤田的买家在亚洲，但他还是愿意在纽约做。因为他还是希望进入一个国际的舞台，进入有国际影响力的拍卖行。这个事件也为未来的征集起到指导的作用。
我们带藏家去西方参观，让他们了解中国艺术家是在怎样的国际环境下做出作品的。同时，中国藏家也有出去的需求，已经不满足于只守着中国传统艺术里面。
拍卖这个平台其实身兼重任，除了要努力带给客人好的传统艺术，还要带来他们更想知道的国际上的当代艺术，让他们了解西方市场的情况，与其同步。
UCCA毕加索现在特别火，我们之前就带来过特别好年代的毕加索在北京预展，我们有让这边的朋友不用走出国门就可以接触到国际艺术的责任。
阿尔法君：像赵无极、朱德群这样的亚洲顶尖艺术家的作品成交价已经很高，在未来是否会有所回落？
庞智锋：我相信他们的价格依然还会增加，我不知道能涨到什么程度，但肯定还有上升的空间。
赵无极是首屈一指，最有代表性的华人艺术家，他的藏家在香港、台湾、大陆和亚洲别的区域都有。而中国大陆地区刚开始收藏赵无极不久，而赵无极的作品是与华人的文化息息相关的，价值为何不能继续向上呢？
最好最稀有的西方艺术家之一是梵高，梵高有800张左右作品存世，而常玉有300张左右的作品，当中还有越来越多的作品去了美术馆，如果你想拥有一张常玉或赵无极的话，你不得不出比别人更高的价格。
但这也不表示两年后他们的价格会翻倍，价格是市场决定的，如果你定价过高，藏家就会选择更合理估价的作品来收藏。我的意思是在供给有限的前提下，价格不会下来，还会上升。
阿尔法君：您们拍卖加上私洽以及展览，这样的市场布局是怎么考虑的？
胡伟爔：其实我们是三块，拍卖，私洽和网上，这是我2012年进入佳士得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的三大渠道。
拍卖是有季度性的，有些藏家觉得中间隔得时间太长。第二，就算等到了，也不一定能买到，这是买家的角度。从卖家角度来说，有些交易他们不想太公开。拍卖完全是公开的，但私洽更便捷，快，又有私密性。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展览，我们目的是要打造一个策展的概念。拍卖预展大量的作品集中在一起，有时相对缺乏一些空间感和策展感，我们就在想能不能利用上海和北京的空间来做一些艺术和生活结合的策展概念。
佳士得北京佩吉及大卫‧洛克菲勒夫妇珍藏预展现场
我们上海的空间是安培洋行，适合上海比较洋派的感觉，北京是比较简洁的空间，可以引入古典家具，当代艺术，而古典和当代的结合策展我们也做过。展览关键在打造一个概念，是私洽过程的一部分。
在北京，年初做了佳禧，是当代艺术和家具对话，年中的时候做了当代书房这个概念。上海的私洽更适合上海的口味，每年三月都会有手表，珠宝、手袋等品类组成的雅逸时尚私洽展览。
整个大陆现在都很“潮”，所以潮流艺术也是当下一个风向。今年的8月底，佳士得上海空间会有香港玩偶界的教父Michael Lau （刘建文）在大陆的第一次展览“全收”。还有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做了蒋勋老师的展览，他来谈一些美学的概念。北京和上海我们一般每年分别一两次，都是精心根据当地的特色做展览。
近几年的报表显示，私洽的业务是在增长的，我们在全球新成立了一个专门负责私洽的团队，不断在改善和优化私洽的过程，通过实践，再优化，再实践，未来肯定能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阿尔法君：在进入佳士得之前您的的工作经历跟现在有何不同？会对拍卖有帮助吗？
庞智锋：我在高端奢侈品行业有16年的经验，以前跟现在的主要不同是奢侈品需要为它塑造故事，而艺术不用，所有的故事都在艺术当中，只要把它讲出来就可以了。
亚洲已经占据了全世界超过一半的奢侈品消费，而目前艺术产业跟前几年的奢侈品业非常像。当我在2011年在亚洲从事奢侈品行业的时候，中国还没有那么大的市场占有率，当时正好在一个上升的拐点。而艺术目前正经历着这样的拐点，就像当年的奢侈品一样。
胡伟爔：我以前在麦肯锡工作，来佳士得以后几乎每天都在跑，看展览，去各种活动，尽量去多了解这个市场。
佳士得在大陆有一个合作非常默契的团队，我虽然做策略比较多，但我拜访客人时会和专家一起，谈艺术的时候专家上，聊的很开心，谈企业和合作的时候我就交流的更多，所以打配合是我们的强项。我们不做孤胆英雄，而是非常平衡的工作状态。
比如有一次跟一个钢铁行业的客人见面，之前我在麦肯锡的时候正好给一个钢铁公司做过咨询，所以聊天的时候他们很惊讶我也懂这一块，当时就特别愉快，很多事情最后水到渠成。
阿尔法君：中美贸易关系目前很不稳定，现在人民币兑美元破7，您觉得对艺术市场会有冲击吗？
庞智锋：我们上半年的业绩显示中国藏家购藏的比例在增加，开年的时候因为贸易战我们还很紧张，但它并未对市场造成明显影响，2019上半年开端良好，市场稳健。
胡伟爔：我们的观察是，第一，顶级的拍品不会受任何因素影响，依然会拍的很好，比如香港春拍的赵无极三联作；第二，像赵无极、齐白石、张大千这样的顶级艺术大家，价格也不会下来；第三，整个收藏的圈子是在不断扩大的；第四，年轻一代在涌进来，对西方艺术有很大兴趣，后两点对艺术市场的稳定非常有帮助。
西方印象派和现代艺术在纽约拍卖的时候是5月，中美刚开始商谈，这场中国藏家有参与，最后成交非常高。今年香港的“离心力”第一场，大陆藏家也非常活跃，参与度极高。
近两年的金融危机，市场虽然有波动，但是又回来了，现在跟以前最大的区别就是藏家数在不断的往上增，藏家群体不再单一，而是多元化了，一个地方出问题了，还有别的地区依然在买。
经济问题会有影响，但艺术市场的恢复比之前更快。其实决定因素是在货好，货不好的问题，而不是大环境的问题。
阿尔法君：今年佳士得上海的拍卖在作品征集策略上与往年有什么不同？还是继续延续往年的作品安排？能不能透露一些重要作品？
胡伟爔：我们秋拍一共三场，跟去年一样有茅台，除了特别火的老茅台，还有跟艺术相关的，2012百年张大千纪念酒，仿青铜器的茅台，还有2013年成龙合作的特别款茅台。
下午拍的First open，我们的主题是Living with art，随艺而居。
我们对上海和大陆地区的口味已经非常了解，根据这边的改变，我们夜拍跟往年做了最大的调整。
亚洲二十世纪和当代领衔的是早期的赵无极，以前我们在上海拍的都是晚期的赵无极，每次拍的很高。今年我们首推他创作最重要时期，1956年的，甲骨文往抽象转化时期的作品，3800万的定价也非常合理，是这边客人接受范围之内的。
我们认为大陆地区的藏家已经对赵无极有一定的收藏基础，在这个阶段需要更好的赵无极来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我们把这张境外的拿来了上海。
今年恰巧是人类登月50周年，而这张作品叫“银河”，主题契合，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西方现代艺术，之前我们持续两年带来达利的作品，而这个市场确实是对达利感兴趣的，所以今年我们带来达利最典型，最为人熟知的，流淌的时钟的雕塑，我相信会带来很好的市场反响。另外夏加尔的油画作品和毕加索的纸本作品也会在这次拍卖出现。
西方战后当代的部分有阿历克斯·卡茨十分浪漫的2米多高的作品，还有安迪·沃霍尔，乔治·康多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当代水墨，四大版块在一起，一共30幅。
阿历克斯·卡茨 | 珍妮弗和马蒂厄 | 油彩麻布 | 244x122cm |1986年作
估价：3,500,000-5,000,000元
而我们这场的招商定位也不仅仅在大陆，而是针对整个亚洲，甚至是国际藏家。
阿尔法君：佳士得在亚洲地区未来有什么发展和计划？
庞智锋：2013年，佳士得成为首家获得资质在内地以自己的品牌独立举办拍卖的国际拍卖行，并于当年9月在上海举行了大规模的首季拍卖，到今年是上海秋拍的第七年，在这期间我们非常高兴看到上海的艺术生态越来越丰富多元，包括北京在内国内的大众对于艺术的热情不断高涨，我们非常荣幸佳士得参与到了这一过程当中。
我们还支持很多活跃的美术馆及当代艺术机构，如上海的龙美术馆，还有北京的木木美术馆新馆，支持他们的大卫．霍克尼展览，也跟UCCA互动紧密，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我们会一直在场，共同经历和成长。
中国当代大约在2012年达到过一个峰顶，然后有所回落，而现在中国当代艺术正在复苏。佳士得亚洲会继续服务各种各样的藏家，呈献最符合藏家期待的拍品，与此同时配合各种展览和活动来给藏家提供各种相关的艺术知识，与他们建立长久的关系。
* 本文为原创，版权归作者所有，图片来源于佳士得。欢迎转发到朋友圈，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感谢庞智锋先生和胡伟爔女士对于本文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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