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整座豪宅抵不上一张小画”到“区块链”，他有一座中国的古根海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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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老板、餐厅老板、时尚推手，老师……张锐的人生版图上有着很多头衔，而在艺术领域，他的身份是收藏家。

张锐的“古根海姆”似的家

（视频来源：一条，已获授权转载）

张锐是中国最早也是最有影响力的当代艺术收藏家之一。

2002年，张锐在法国生意伙伴的豪宅中做客，主人向张锐介绍挂在墙上的一幅小画的时候说：“我如此奢华的房子都抵不过这一幅画。”张锐用“价值观瞬间崩塌”来描述当时的反应，回国后，他便开启了他的收藏之路。

出众的商业头脑让张锐总能先人一步抓住机遇。用他自己的话说：在别人不买画的时候我买画，在别人买画的时候我买雕塑和装置。

张锐用十多年建立起来的收藏帝国，如今拥有超过1000件的艺术品，他大胆又前卫，把自己1700平米的家建造成了一座家庭美术馆，这座设计灵感来自于世界闻名的古根海姆美术馆的家，也成为国内当代艺术从业人员打卡圣地之一。

张锐的艺术客厅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

近几年，张锐已经从艺术圈的活跃分子逐渐淡出。近日一次偶然的机会，阿尔法君被再次邀请到他的“古根海姆”做客，一席即兴采访，从艺术的本源，到收藏，到区块链，让我们了解到了一个虽然身不在江湖，依然运筹帷幄，气度不凡的睿智先生。

以下专访内容阅读需数分钟，但均是干货，建议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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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艺术一定不会贵

阿尔法君：最近还在继续收藏（买）艺术品吗？

张锐：收藏还在继续，这件林天苗的作品就是刚刚收藏的。只是现在的收藏减慢了，一方面是因为收藏的时间越久，看到的好作品也越来越少。

每个收藏家都会有一个加速度的过程。往往刚进入市场是比较谨慎的，但一旦出手，可能3、5年的时间是刹不住车的。因为觉得自己缺的东西太多，这也要补上，那也要补上。没有这个量的积累，就不可能有质的飞跃，也就不可能由快到慢。

张锐今年新购进的艺术家林天苗的作品（最右）

第二个原因是，现在很多的艺术品我是买不起了。

阿尔法君：是指那些天价的作品？

张锐：是。我一直坚守一个信念：好的艺术一定不会贵。

艺术品的天价，是商业的成功，不是艺术的成功。为什么好的艺术不贵呢？因为艺术家往往在没有出名的时候是带着非常强烈的实验精神的，是有感而发，激情满怀，他的真情实感是控制和压抑不住，直接迸发出来的。

比如写小说，如果想写一个大部头，肯定得把你生活所有的阅历都用上，劲都使完了，再写第二部的时候，你就得挖东西了，因为第一次的释放几乎就是一次大地震，之后剩下的就是余震了。

 人一旦成名了，会考虑我要是在艺术上做新的实验的话，能不能卖出去？人一有私心杂念，基本上就和艺术没什么关联了。好的艺术往往都不是在成名之后，而是在成名之前。

张晓刚 《血缘大家庭3号》1995年 

（图源：苏富比拍卖）

比如张晓刚，94、95年是他的爆发期，爆发之后，他那个因素就是一种延续了。

我觉得当艺术家有他的不幸，也有他的大幸，他的大幸就是一旦成功了之后，之前所有努力都不白费，都会被别人挖掘出来。不幸就是成功的几率太低。中国2500年历史，能数出25个艺术家就不错了，大浪淘沙，不断的被淘汰。

什么样的艺术家

能被历史记住

阿尔法君：您觉得中国当代艺术史上，这个时代最终会留下哪些艺术家？

张锐：我认为还是八九十年代冒出头的这些艺术家，最终载入史册的一定是从这些人当中出来的。比如徐冰、蔡国强、张晓刚我都认为很有可能被留下来。

徐冰的作品，从天书到地书，他用艺术的方式探讨人类语言和文字，这几乎介入整个人类文明，这是一个艺术家的伟大的场。

徐冰《天书》 尤伦斯展览现场图（图源：搜狐文化）

一旦艺术家在某些方面像专利注册一样，那往下的发展也都是他的脉络，别人再搞，你没有注册这个专利，是在为他背书，在宣传他。

很多的人都说他是梅兰芳的学生，越说梅兰芳越有名，他越没名。每个人都提一次梅兰芳，梅兰芳无形当中就被大家加持了。蔡国强也一样，占有了一个符号，火药，任何人再玩火，也是在为他背书。

蔡国强近期在佛罗伦萨实施爆破计划《空中花城》

（图源：朋友圈）

再说张晓刚，从我们这个年龄来讲，凡是经过文化大革命的人，几乎看到张晓刚的大家庭，就回想起一个时代，因为当时一个家庭比较隆重的事就是到照相馆去照全家福。所以看到他的作品会想起一个时代，这个太不容易了。

历史是很残酷的，天天在淘汰人。但是淘汰到某个人的时候，突然发现卡住了，绕不过去了，那就是因为这个时代被他浓缩了。

艺术启迪了人的灵性

张锐：我认为艺术，艺术家，和艺术品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个一定要区分开。艺术是概念是内容，艺术家是实现概念的具体的人，艺术品是艺术家通过自己所思所想创造出来的一种形式，最后是艺术品进入了市场，不是艺术进入了市场，艺术是像电波一样客观存在的。

所以，我们常说艺术大众化，其实艺术不能大众化，艺术应该是神圣的，引领我们与更高的智慧对话，艺术品可以大众化。

阿尔法君：您认为到底什么是艺术呢？

张锐：艺术最早来源于巫术，过去艺术是为宗教服务的，宗教实际上就是沟通人与神之间关系。

以前我在巴厘岛的时候，发现全岛的岛民几乎都是雕塑家、画家，他们利用闲暇之余去进行木雕的创作和绘画，然后供奉到各自的寺庙当中，他们认为神一看到这些艺术品就知道我所思所想。

所以，真正的艺术，实际上它是神与灵，心与灵之间一种对话的特殊语言，一种浓缩符号。这种特殊的语言作用到每一个人的时候，会产生同频共振，我们通常说叫感动，激动。就像音乐一样，不同的音乐可以拨动你不同的心弦，影响你的情绪，或者让你安静，或冥思，或激动，或舞蹈。

张锐藏品

艺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强大的能量场，这种能量场我称之为艺术氛围。所以任何一个教堂都是充满着艺术氛围的。

它的神圣性在什么地方？它的神圣性是人间制造的某一种接收器，就像电视一样，雕塑就是二极管，壁画就是显示屏。天下的教堂，大概就是这种特殊的氛围构成了某种接收的功能。在这里边人们通过冥想是可以和神灵对话。

我们推而论之，每一个家庭如果缺少了艺术氛围，家是缺少灵性的。如果把艺术当成是一个灵魂，你的人在这其中也会有很多灵性。

我认为所有艺术家的创作都是心灵在和神的一种对话的记录。

张锐收藏的草间弥生早期的作品

阿尔法君：那欣赏艺术需要学习吗？

张锐：艺术是人与人，人与神沟通的一种语言，作为语言人人都要学习。为什么呢？我不学英语，俩英国佬在我面前骂我我都没反应，因为我不通这个语言。所以艺术作为一种浓缩的特殊的语言，也得去学习它。

阿尔法君：怎么学习呢？

张锐：艺术也是一种语言，你要想学好英语怎么学？看书，多问，多背，多听，环境浸泡。

尽可能找到好的老师，同时提升自己的辨识度，兼听则明，不要在某一个人的主导下变成了异种。

有些很有钱的人，被某策展人控制了之后，让你买什么就买什么，把买这件事只变成了一个财富转移的事，那就没有意思，一辈子你和艺术都没什么关联。

所以我们一定要让有钱没钱或即将有钱的人知道，一个人缺了艺术，那他自己的损失其实是巨大的。这就相当于我到今天都不会说英语，我一直认为这个损失对我来讲是巨大的。

艺术“物以稀为贵”的价值观

已经站不住脚

阿尔法君：您最近几年在艺术方面都做了哪些事？

张锐：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推动的就是艺术授权复制。任何人要做这方面的事，我都努力的把我的一些经验和他无私的交流，并且推动他成就这份事业。因为我觉得现在正好处在了一个类似于产生留声机，产生电影的一个时代。

因为我坚持认为物以稀为贵这样的价值观已经越来越站不住脚。几乎所有的艺术形式，音乐、电影、书籍等等，都是广泛传播的，就差艺术这一块，还没有能够打破我们过去的制约，走进千家万户。

以前是因为技术条件达不到，一幅色彩非常丰富的绘画作品复制不出来，到今天为止，科技已经完全可以实现。

我们处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信息反复覆盖，以及科技迭代都会造成我们严重的信息流失。你今天刚刚得到一个作品，马上明天就有另一个作品给你覆盖掉了。

那怎么才能够变成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安迪•沃霍为我们所有人都指明了前进的方向。面对当时美国的一个快消时代，他太清楚，每个人只有五分钟，所以要抓紧表演。他的波普艺术是典型的大众艺术，语言是大众语言。所以不管是毛还是玛丽莲梦露还是可口可乐，你会发现这是辨识度极高的。他又将自己的波普艺术做成复制版画，他的艺术就在大众中传播开来了。

安迪•沃霍尔波普作品《汤罐头》

艺术当你授权复制的时候，其实才是对艺术家最大的尊重。因为你的原作是随着传播而增值的。

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正因为全世界广泛的复制，给你形成了一种对它强烈的膜拜，你才会到卢浮宫看一眼，觉得过瘾了。

我推动艺术授权复制是因为我有大量的艺术收藏之后，我发现藏品自从进入我的家庭之后就和世间隔绝了，当它不曝光不传播的时候，它是增益不了的。你就说演员，为什么这个演员反复上戏之后，他的价码会越开越高？

当年安迪沃霍尔的版画一幅是100美金，现在后面被复制的那张原作已经100万美金了。为什么呢？当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时候，您的作品就成了。

区块链的运用

不能在原作上纠结

阿尔法君：现在有很多机构在尝试将艺术品交易与区块链技术的结合，您怎么看这个？

张锐：现在有一个误区，就是任何的一种技术手段都硬往艺术上套，这个是不对的。因为艺术有其自身的规律性，就是非标。区块链是个技术，它有三个最重要的因素，第一叫共识，第二叫去中心，第三可追溯。

作为非标的艺术，如果你的眼睛盯着原作，首先怎么评判它的价值？我找了一个专家，那么专家就叫第三方，这就不是去中心，因为他认为这幅画值1000万，但不同的专家会给出不同的评判标准，在这一点上就不能达到共识。

当你不能实现共识的时候，就不要运用区块链技术，这就相当于打麻将一样。大家必须把规则说清楚了才能打。艺术品凡是牵扯有真假就都不能达到共识。因为凭什么我认为你鉴定的就对？你的权威性是靠什么来鉴定的？你鉴定了画的真假，谁鉴定你的真假？

阿尔法君：这么说区块链是不能运用在艺术中了？

张锐：想要做艺术区块链，前提条件是抛开原作，变成刚才我所说的授权复制，变成工业标准化。

做授权复制的经营，你不要去追求它的投资价值，这个只有使用价值。这就相当于你去买一个DVD你不会想把这个DVD怎么炒高。

阿尔法君：那具体的实现方式是怎样的呢？

张锐：首先艺术品版权有虚拟性，作为采用区块链技术形成的某种电子加密货币，本身也是虚拟经济的一种形式，所以虚拟对虚拟实际上是能够对应的。

并且这个虚拟性还对应现实性，对应的是工业产品，我的定价是由公正客观的基础数字决定的，而不是依据我拍脑门决定。

你为什么从来不去怀疑一个杯子卖你一百块钱是假的？因为你知道制造它有成本，它不离谱；如果一个杯子1000万，你马上就问我，凭什么？

张锐：现在想去做区块链在艺术领域的事情，就不要在原作上纠结，因为原作的唯一性是对应一个人的关系，你非得要用这一个作品对应他们千千万万的买家，最后只能把它撕了。

既然不可能，有些人制造了一个伪命题，这个伪命题就是我们1万个人买了他的权益，将来拍卖了之后获得的增益再返还给我们这1万个人。这里边就出现了一个重大的骗局，因为这个作品完全可以没人买，卖不出去，那你不就把所有人都坑了。

但是如果你说我有1万个权益，可以变成1万个复制品，这1万个复制品，本身的价值是1000块钱，市场价假如是3000，现在以1000块钱发行，我花1000块钱买了一个权益。我有两个解决的办法，第一个解决办法，我要实物，第二个解决办法我等着，因为它市场价就是3000，那我就要等炒上去之后的价值。

我可以把这个作品所有权交易出去，最终什么时候想要这作品，我的工厂再给你制作出来，你在没下单之前，你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虚拟的交易。

“穷算命富烧香”

张锐：艺术品原作，在区块链上不能作交易，只能作为鉴定。就是因为鉴定的可追溯性，区块链是可以追到根的。

但是这没太大的意义，真的是吃力不讨好。为什么？因为有句话叫：穷算命富烧香。所以当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了一幅画的时候，一般情况很难去鉴定真假，因为我宁愿相信它是真的，也不愿意让这个美梦轻易的破碎，这就是穷算命富烧香。相当于你结婚生了一个孩子，谁没事天天去鉴定这孩子是不是我的？除非有太大的疑虑了，才不得不走这一步，所以它的使用率并不高。

阿尔法君：说到区块链，如今科技如此发达，世界如此复杂，您认为人们还有时间来考虑艺术，神与灵这些问题吗？

张锐：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对于神的找寻的热情会越来越高，因为你越知道这个浩瀚的世界是无边的，越知道自己的渺小。

11月27日，收藏家张锐在家里接受了艺术阿尔法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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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原创，版权归ArtAlpha艺术阿尔法所有（文中视频以及图片来源已标明），欢迎转发到朋友圈，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感谢张锐先生对本文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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