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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丨桑宜川：陆军一级上将刘湘的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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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桑宜川，加拿大华裔学者，加拿大枫叶出版社社长。原四川师范大学外语系77级毕业，曾在四川大学外语学院教书多年，后赴澳大利亚留学。移民加拿大后，以治学为生，研究兴趣广泛，现为加拿大多家华文报刊专栏作家。近年来与国内数所大学开展学术交流，常回国讲课，并受聘为客座教授。
原题
成都甫澄公园史话
如今成都城区里有一处园林，毗邻惠陵，民国年间叫做“甫澄纪念公园”，彼时曾属城外荒郊。公园于1942年建成，对外开放，延续至今，原本用以纪念重庆大学创建人和首任校长，四川首任省政府主席，川军总司令，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领军出川抗击倭寇的刘湘。“甫澄”乃是刘湘的字号，故名之。
民国时期的报纸记载，当时的成都“甫澄纪念公园”规模是“仅次于南京中山陵的第二大陵园”，是最富有地域历史文化底蕴的老成都景观之一，按如今的时尚话语，或可谓之“旅游文化名片”，只可惜上世纪50年代以后，在历次“运动”中，园子里的主要纪念建筑或被拆毁，或被改造的面目全非，连刘湘墓穴也被掘，开棺暴尸，焚烧尸骨，陵墓遭到彻底毁坏。如今的刘湘纪念陵墓是1985年以后，为迎接抗战胜利四十周年重建的，真身已不复存在。
回望历史，刘湘的祖上是“湖广填四川”移民来的客家人，他是民国时期的四川军阀之一。卢沟桥事变爆发的第二天，刘湘即电呈蒋介石，同时通电全国，吁请全国总动员，一致抗日。后来作为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任集团军总司令，身先士卒，率领川军带病奔赴抗日前线。在抗战前线不期病情加剧，于1938年1月20日在汉口去世。
1刘湘国葬记实
刘湘去世后，国共两党领袖人物蒋介石和毛泽东都给予了高度评价。对于刘湘一生，蒋介石有云“川故主席刘湘兼绾军符，历膺疆寄，翊赞中枢，忠贞自矢”，并题匾“飒爽犹存”。何应钦、白崇禧、阎锡山等民国政要纷纷赠送挽联；毛泽东代表中共在延安发出唁电：“国家失一栋梁，川军失一主帅”。1月22日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明令褒恤，追赠刘湘为陆军一级上将，2月14日颁令准予其国葬，并在成都为其举行了极隆重的国葬典礼。在民国历史上，身后享有国葬礼遇的人毕竟不多，由此可见川军大佬刘湘的哀荣。
刘湘灵柩入城的场景
那年月，刘湘的灵柩经三峡水路，入夔门，取道嘉定，运回成都。当时老成都人哭声震天，摩肩接踵，浩浩荡荡，跟随刘湘的灵柩，穿城而过，很有点“十里长街哭总理”的味道。
在刘湘的国葬典礼那一天，各界士绅名流，草根民众纷纷前往悼念，一时万人空巷，蔚为大观。全国降半旗致哀，川、康两省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成都平原遍设路祭，素车白马，冠盖云集，还出动飞机撒下祭文传单。这就是民国年间的一段成都轶事。
在巴蜀近现代史上，只有辛亥年之后担任过四川省议长，四川大学前身的四川高等学校校长，一代才子正人骆成骧状元享过此身后殊荣，也是万人空巷，为其送行，运回资中老家落土归根。
左起：四川军阀邓锡侯、刘湘、刘文辉
刘湘死前留下遗嘱，语不及私，只有一句激励川军将士的话：“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中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读之不由得令人心潮澎湃。
纵观他的一生，刘湘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早年创建重庆大学并任校长，参与过蔡锷麾下的护国战争，还与朱德，杨森等川人一道，参与川滇斗法，镇压过保路同志军，围堵过长征途中的红军，也被迫退居过山野，参与过西安事变，最后又领军出川抗日，不可谓人生不精彩纷呈。仅此最后一个篇章，就足以让他的一生将功赎罪，成为民族英烈，光照千秋。
刘湘无疑是四川近现代史上的一世枭雄，在战事中勇猛，敢于拼命，外号“巴壁虎”，又名“刘莽子”；在四川内战中逐渐发达，削平群雄统一四川，性格内向，深沉含蓄，持身谨严，为人剽悍，他与蒋介石虚与委蛇，不即不离，生前始终保持四川自成一统的半独立状态，军事才能与政治才能均甚老辣，但他笃信神道，极为迷信，打仗常听信属下道人刘从云占卜，然后出兵，落下话柄，为世人所笑，直到最后翻然悔悟。
川军军阀邓锡侯、王陵基、刘湘
史料记载，刘湘老家在四川省大邑县安仁镇，年幼时就读乡间私塾。
1904年，考入大邑县立高等小学堂。当时，清廷已废除科举，设立文武学堂，编练新军。不满十七岁的刘湘赴雅安应考，被四川武备学堂陆军弁目队录取。次年4月，考入四川陆军讲习所。
1908年初，升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他虚心求教，进步很快。
1909年夏，刘湘在速成学堂毕业，即被分配到建成不久的新军三十三混成协(旅)六十五标作见习官。
1910年春，经队官呈准，被保送到总督赵尔巽刚开办的四川陆军讲武堂深造。
1911年，调任第十七镇六十八标一营前队排长。不久，被派往成都，参与镇压保路同志军的作战。
2北洋时期的刘湘
辛亥革命爆发后，第十七镇改为第一镇。刘湘任第二标张邦本支队的少校差官，随部进驻川北。
1912 年，第一镇改编为川军第一师，张邦本支队奉令归还建制。刘升为第二营营长。随即，将部队开驻泸州。当时，四川都督胡文澜，是袁世凯的爪牙。
1913年8月，国民党人、川军第五师师长熊克武等人响应孙中山的“二次革命”，在重庆宣布独立，组成讨袁军总司令部，决定兵分三路，围攻泸州，首先消灭胡文澜属下的周骏第一师。交战之前，熊克武特派傅常等前往策动，刘湘惟命是从。战斗打响后，他与侯建国、刘盛恩奉命率领本营阻击讨袁军中路旅长兼第一队司令龙光所部。在这一带往复冲杀，保住了泸州。
在讨袁军的这次失败后，刘湘因作战有功，被提升为第一师第三团团长，调驻重庆，埋头练兵。1915年8月，袁世凯任命陈宦督理四川军务，为削弱川军，将各师加以缩编。刘湘经周骏在陈宦面前力保，新任旅长熊祥生亦见其朴实无华，才得幸免撤换。是年冬，又被任命为铜梁、璧山、大足清乡分区司令，奉陈宦之命大举搜查革命党人，为袁世凯复辟称帝扫清障碍。
1913年12月5日，云南通电宣布独立，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蔡锷率部取道四川，讨伐袁世凯。刘湘在熊祥生指挥下，率领全团防守泸州。
次年3月，川军第二师师长刘存厚在纳溪宣布独立，称护国川军总司令，与蔡锷所率护国军会攻泸州。刘湘协助熊祥生将刘存厚留守泸州的部队全部扣押，获袁世凯奖赏三十万元。当护国军迫近小市和五峰顶时，他奉命率领本团为先锋，在北洋军的猛烈炮火掩护下，突过长江，反攻兰田坝，截断了护国军渡江的归路。
经过战斗，护国军遭受挫败。陈宦和北洋军将领张敬尧致电袁世凯，请求对刘湘予以奖励。
3月13日，袁世凯发布命令说：“刘湘奋勇督战，连克要邑，肃清江岸，勤勇可嘉，授陆军少将衔。”嗣后，又给刘湘授予三等嘉禾徽章。
5月22日，陈宦宣告四川独立。
熊祥生见大局转变，遂弃军潜回成都。刘湘因资历较深，为众所推，代理旅长。后经督理四川军务的周骏具报，被袁世凯正式任命为陆军第十五师步兵第二十九旅旅长。
这时，周骏受曹锟资助，出兵讨伐陈宦，令刘湘就地沿江布防，企图扼阻护国军援助陈宦。但他默察当时形势，深感自己难以抵挡护国军。待张敬尧师刚一撤退，即放弃泸州。
7月20日，护国军攻克成都。蔡锷任四川督军兼省长，电邀周道刚(时在北平陆军部供职) 回川任第一师师长，请委刘湘为该师第一旅旅长。其时，罗佩金推行唐继尧的“大云南主义”，引起川军不满。
1917年4月，刘湘先后两次领衔与川军各旅、团长联名通电，历数罗佩金的强滇弱川九宗罪状，要求北平北洋政府主持公平，“速予解决，以弭川乱”。
12月27日，他被北平政府授予陆军中将衔。
3抗击倭寇时期的刘湘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9日川康整军会议匆匆闭幕，10日刘湘通电请缨，13日再次通电，主张全国总动员，与日本拼死一决。
7 月25 日刘湘令直辖各军、师长，于三日内驰返原防，遵令整军。
8月7日刘湘到南京，出席了国防会议，会上各方主战主和犹豫不决，慷慨陈词近2小时：“抗战，四川可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干万石!”
会后，中共代表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亲临刘湘寓所访问，赞誉他积极抗战的决心。
8月20日任第二路预备军司令长官，辖九个军，26日发表《告川康军民书》，号召四川军民为抗战作巨大牺牲：“全国抗战已经发动时期，四川人民所应负担之责任，较其他各省尤为重大!”川军各将领纷纷请缨抗战。
8 月29 日川康各军整编完竣，重庆行营组织点验委员会，派夏斗寅为主任，派员出发点验。
9月1日刘湘率部出川抗战。
10月26日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作战地境为江苏的太湖以西和浙北、皖南部分地区。刘湘的谋士，省府秘书长邓汉祥等人劝多病的刘湘不必亲征，留在四川指挥即可。刘湘说：“过去打了多年内战，脸面上不甚光彩，今天为国效命，如何可以在后方苟安？”民族危难时刻，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令后世景仰。
1937年11月9日刘湘自成都飞抵汉口，11日到南京，14日中央改调川军刘湘部分自汉口、河南东开。
11月20日，国民政府发表宣言，移驻重庆办公，刘湘立即发电“谨率七千万人，翘首欢迎。”
22日刘湘乘船到南京，下令所部各军、师堵击在浙江金山卫登陆、正向浙江境内侵犯的日军，重点保持于广德、泗安方面。
11月23日，刘湘胃病突然复发，大口吐血，在昏迷中被护送至芜湖医院，28日送汉口万国医院就医，经抢救苏醒。
12月3日，川军编为第二十三集团军 (总司令刘湘兼，副总司令唐式遵，辖第二十一军、第二十三军)和第二十二集团军 (总司令邓锡侯，副总司令孙震，辖第四十一军、第四十五军)。
12月13日南京沦陷，第七战区所辖地境被敌占领，各军亦转进至皖赣，该战区实际上已不复存在。
12月30日，蒋介石训令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由唐式遵接任，刘湘专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
史料记载，抗战川军有七个集团军，另有一军一师一旅，共40余万人，先后开赴抗战前线浴血奋战，此后四川每年向前方输送青壮军人，人数居全国之冠。曾任民国政府军政部长的何应钦曾写过《八年抗日之经过》一书，记述川军出川人数令人震撼：抗战8年中，民国政府还在四川和西康二省，及空军等特种部队和成都黄埔军校本部应征官兵10万余人，提供了近300万人的兵源充实前线部队，占全国同期实征壮丁1405万余人的五分之一还强。川军为挽救国家危亡与日寇鏖战，牺牲巨大，计阵亡263991人，负伤356267人，失踪26025人，共计64万余人，居全国各省之冠。而四川负担的国家财政总支出也占30% 以上。辑录于此，永存青史，以昭日月。
4甫澄纪念公园的前世今生
近年来，成都的城市经济发展一切为市场让路，所打造的锦里民俗村落，作为一个旅游观光景点吸引了众多游客，闻名遐迩，但却鲜有人知道就在其附近，毗邻武候祠还有重庆大学的创校校长，四川第一任省长，国军上将、川军抗日首领长眠于此，这个人就是刘湘。
如今锦里占用的地盘其实就是民国时期“甫澄纪念公园”的一部分，与武侯祠毗邻，“鸠占鹊巢”，喧宾夺主，不知今后的历史如何记载这一篇章？历史上的诸葛亮与刘湘皆有出川打仗的经历，诸葛亮六出祁山，而刘湘则率三十万川军出川抗击倭寇，较之诸葛亮率蜀军出岐山攻魏，其意义不可同日而语，于其归宿可知。
1938年2月，刘湘灵柩被扶送回川，诸葛亮则远葬在汉中勉县定军山下。
当年，刘湘灵柩被扶送回川后，其陵墓选址于成都南郊，紧邻武侯祠惠陵旁，作为一代抗日英烈，其墓园仿南京中山陵园的形式规划，于1938年动工，共耗资140余万大洋，历时四年，至1942年1月墓园落成。
陵墓建成后被辟为“甫澄纪念公园”。早期的公园里内曾有不少纪念建筑，浏览当年的老成都明信片，确实宏伟壮观，足可与南京的中山陵比肩，例如旌忠门（三阙），立神道碑（碑亭），墓园内还有一尊刘湘铜像，毁于1949年后。
成都市中心盐市口也曾有一尊刘湘骑马雕像，落成于1938年，毁于1950年，上图依稀可见当年旧影。陵园门口原有汉白玉石刻“刘故上将神道碑”，字为龚泽博书，碑文为杨庶堪撰。碑毁于1965年。园子里的纪念亭（多角亭）毁于“文革”初期。
民国时期的甫澄纪念公园旧影
令人伤感的是，上世纪50年代以后，这处“仅次于南京的中山陵”的民国建筑群落不断被损毁，到了“文革”初期，1966年8月23日，成都红卫兵与园内“革命职工”一起，砸开墓穴，开棺暴尸，焚烧尸骨，陵墓遭到彻底毁坏。直到80年代中期，为配合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40周年，四川省政协、中共四川省委统战部才建议整修刘湘墓，重新树立墓碑，刘湘墓方才得以重修，但尸骨已不可复寻。
当年，刘湘墓园由国立中央大学教授杨廷宝著名建筑学家设计，整个墓园仿北京清陵的建筑风格，按照中国传统的风水学义理，在纵向的南北四百米中轴线上及两侧规划了不少纪念性建筑，最后走到底即是刘湘坟茔。
1942年，刘湘墓园竣工，命名“甫澄纪念公园”，成为民国时期继南京中山陵之后最具代表性的民国政要墓园，也是成都近现代史上的重要历史遗存。
牌坊上的原文曾是“刘故上将墓园”，如今改成毫不沾边的“成都武侯祠”
这就是刘湘墓园的牌坊门。现在的武侯祠博物馆居然敢将“成都武侯祠”写在牌坊之上，让抗日救亡的一代英雄刘湘将军的墓园蒙羞，变成了1700多年前“匡扶汉室”的诸葛武侯的领地，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伫立在牌坊之下，我久久凝望着它，感到纳闷，文物保护的最基本原则就是忠于历史、原样保存。然而这种阉割历史的荒唐行为竟然出自武侯祠文物博物馆之手，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知这些所谓的“文保专家”是否心里有愧于自己歪曲历史？他们在牌坊下右侧门柱上还挂了牌子，“刘湘墓”及解说词，参见以上图片，更显自相矛盾。中国的历史会扣问，这里到底是武侯的祠堂还是刘湘的陵园？还有更为荒唐的设计，近年来这些“文保专家”还将“刘关张”的戏剧脸谱立于刘湘陵园的牌坊之上，不知他们唱的是哪一出戏？华夏汉民族的历史素有“为尊者讳”和“为亡者讳”之传统，他们的做法实在荒诞，有违天理与人伦道德。
民国时期，陵园内有主建筑荐馨殿（又称享殿），重檐歇山式的木结构建筑，高大宏伟。其背后就是刘湘墓。荐馨殿南面的多角亭，又称荐馨阁，很像北京故宫城墙转角处的角楼。它的右后方是东配殿。由东南向西北望，多角亭、荐馨殿之外是西配殿。由北向南中轴线上依次是多角亭、碑亭（四方亭）、旌忠门（又称纪功坊、三洞门），左侧是东配殿。
1949年后，此地易名“南郊公园”。经历上世纪历次“运动”，加之近几十年来钱迷心窍的“打造”，公园内的很多历史文物，包括建筑被毁坏，或完全毁坏、现已不见影踪的有：10米高的汉白玉石刻“刘故上将神道碑”。毁于“文革”浩劫初期，也有毁于1965年，早一年的说法。栏柱上雕有云纹的石桥及桥下流水。上面旧照里见过的多角亭（荐馨阁），包括立于其中、由成都书法家刘东父书写的《褒扬令》碑。毁于何时何人之手，如今均不得而知。据老成都人回忆，这一建筑1958年以前还存在，估计毁于1950年代末期。
坐落在四川大邑县建川博物馆里的刘湘雕像
刘湘墓园中的旌忠门。当年悬挂在正上方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题匾“永念忠勋”和背面正上方的蒋正中题匾“英姿飒爽”现已不存。刘湘墓园中的碑亭。当年有“国葬令”碑立于其中，由成都书法家余中英（兴公）书写，现也已不存。门洞中原来应看到的是多角亭（荐馨阁），现在只能看到荐馨殿，但其中曾有刘湘身着上将礼服的巨幅油画像，现已不存。墓园中的东、西配殿。曾供刘氏列祖列宗牌位，现已不存。
当今的刘湘墓。原墓下为须弥座，上即坟台，再上为坟墓封土，台四周为雕花栏壁。据说刘湘灵柩是悬挂在墓穴中的。
1966年8月是“文革”浩劫中最疯狂的“红八月”，刘湘墓尽毁，刘湘尸骨被焚。
据说1985年重建时寻找回了部分刘湘遗骸，那是陵园内一位名叫邓生元的老工人冒险悄悄埋起来的。在特定历史条件下，这或许是刘湘将军该有的劫难，但“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深信，随着时光的推移，社会的进步，刘湘将军的一生功名将迟早会在巴蜀大地被世人重新认识。
5刘湘故居被拆，改建豪华餐馆
还记得2008年秋季回国问学，到重庆的第二天，在几位重庆学者朋友的陪同下，一道寻访过刘湘公馆。后来听说，翌年初即被拆毁，在原址建了一个开门迎客的高档餐馆。
刘湘公馆位于渝中区李子坝正街186号，原是清末最后一任川东道尹柳善的府第，民国初期廉价卖给刘湘，整修后，作为川军21军的办公楼与接待政客的地方，并在此居住过多年。抗战时期，国民政府主席林森迁渝之初曾在此暂住。
1949年后，那里作为四川造纸研究所办公点，建筑得以完好保护，没想到后来也终竟未能躲过所谓的为城市经济发展让路的大潮，毁于一旦。“刘湘公馆”作为抗战文物遗址，具有很高的历史文化研究价值，被拆除实在可惜，参与这一拆毁工程的人，实在是数典忘祖的败家子行为。
又过了几年，笔者旧地重游，看到的是“刘湘公馆”已改头换面，那餐馆的入口处竟然敢挂着“刘湘公馆”的铭牌，但已悄然变为一家奢华餐厅，令人啼笑皆非。不知民国那段历史的青年人恐怕还会以为餐厅的老板就叫刘湘。
精致的大理石地面，光彩夺目的吊灯，吧台后服务小姐亲切的笑脸，无一不彰显这是一个高级会所。这里已变成一家以粤菜和湘菜为主的餐厅，一楼是休闲区，二楼和三楼总共有11个包房，三楼包房里还设有麻将机等文娱设施。看到这些，不难想象到如今成都“甫澄纪念公园”所遭遇的相同悲情历史宿命。
如今“刘湘公馆”内的豪华装修一景
6尾声
回望历史，“抗日战争胜利”是当代中国人最值得纪念的重大历史事件之一。当年，川军的足迹遍布了全国的抗日战场，几乎所有的对日大会战中，都有川军将士的身影。民族危亡之际，他们以国家利益为重，深明大义，忍辱负重，慷慨赴死，以劣势武器，无数次与装备精良的日军进行殊死决战。为了这个胜利，作为大后方的四川（包括现今的重庆）做出了巨大贡献。
据当时民国政府军政部长何应钦所著《八年抗日之经过》一书记载，八年中四川 (包括西康省) 提供了近三百万人的兵源充实前线部队，占全国的五分之一强。
川军为挽救国家危亡与日寇鏖战，牺牲巨大，计阵亡263991人，负伤356267人，失踪26025人，共计64万余人，居全国各省之冠，而四川负担的国家财政总支出也占30% 以上。
当年《新华日报》曾发社论《感谢四川人民》。然而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川军抗日的历史功绩？成都还找得出几处纪念抗日战争的历史遗存？大部分都被毁了。
1945年10月8日中共《新华日报》社论《感谢四川人民》影印件
如今，成都锦里与武侯祠成了旅游景点，里面人流如织，但作为与之相邻的更有历史文化积淀的刘湘墓园则冷冷清清，门可落雀，实在是当下成都市政应该反思的一件事情。川军出川抗击倭寇的英勇献身事迹实在太多，可歌可泣，史料遗存多散落在民间，如今只有樊建川在大邑县拓荒农田，建了一个民间的纪念场馆，有口皆碑。然而却远远不够，本应该有更多的专题纪念场馆出现，尤其是官办的。
成都的甫澄纪念公园，实在比那些靠吃喝玩乐，充满商业噱头的宽窄巷子们更能体现成都乃至四川的厚重历史文化积淀。如今，细细梳理民国时期四川军阀的人生故事，不难看到，大多以各种方式参加了川军出川抗战的英勇行列，就连川军中最玩世不恭的范绍增，资格最老的王陵基也身先士卒，出兵抗战，可歌可泣。如今乐山城区里上尚保存着王陵基的纪念故居，他的抗战功勋留存在坊间记忆里。川军出川的故事，全国独此一家，实在值得大书特书，不冤枉这么好的题材。
走遍天下，海外的几乎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众多博物馆，星罗棋布，形式与种类各异，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成都作为一个历史文化名城，欠缺的就是这，极不相称，如今历史遗存都已几乎拆毁完了，最后剩下的少许，也濒于湮灭。除了高楼大厦，你拿什么展示给世人？你拿什么流传给子孙后代？城里就缺少各种历史文化博物馆，现成的“甫澄纪念公园”即是原汁原味的抗战英烈园林博物馆，在国内都是首屈一指，举足轻重的，乃是成都的一张亮丽名片，远远超过所谓的“宽窄巷子”等伪作，只可惜“大隐于市”，不知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们中，何时才会有历史担当之人，让“甫澄纪念公园”重现当年的光彩，让川军抗日功绩彪炳史册，英名长存，乃是功德无量的仁政，流芳巴蜀，为百世传颂。
2019年3月15日修订于加拿大温哥华枫林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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