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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丨严向群:我的野生动物饕餮史

严向群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档案

本文作者


严向群,曾用名陈创,山西财经学院78级贸易系毕业。1982年分配到农业部工作。后进入北京二外旅游研究所、中青旅、中旅等单位。2017年退休。


原题

   “疫日”记(




作者:严向群


            
2月29日,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过去24小时死亡人数43人,原来预期的拐点似乎并没有出现。这个月决定胜负的期待被拖到了下个月,不无隐忧。

旷日持久的疫情和死亡率,让追根寻源成了热门话题。钟南山最初的“海鲜市场说”最后又被他“不能确定说”推翻;此后的“武汉病毒所说”,近日的“美国源头说”……如此这般莫衷一是,国家刚出台的严禁野生动物交易法该情何以堪?

野生动物在这次疫情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不得而知。回顾一下我和它们的交集,是不是应该忏悔自己法制观念淡漠,暗自庆幸没有被病毒击中呢?

记忆中最早野生动物进入我嘴,是在机关大院门口小花园里捕捉到蚂蚱后,有小伙伴拿到厨房去油炸,我战战兢兢地吃了一口,小伙伴问我“香吧?”我大约是不置可否地附和了一句。


小学时,周末母亲有时会买个兔子来和肥猪肉一起红烧,改善生活。现在想来,那时的兔子应该都是野生的,还不会有现在家养的菜兔供应市场,吃起来却是格外的香。

最多品种进食野生动物,应该是1969年到1972年我在干校这个时期。记得那时候的作文多是“斗私批修”,我的一篇作文后来被老师选中上了黑板报,写的就是检讨晚上在屋檐下掏麻雀,然后根据道听途说来的“叫花鸡”制作法,从水塘里捞一些泥巴裹在带毛的麻雀外面放在火上烤。由于没有佐料,火候也不会掌握,扒开那烤裂的麻雀,半生不熟,一股糊味,好奇尝了一口便弃如敝履。

老培叔回忆抓青蛙、剪留大腿、剥皮清炖的故事,我也肯定经历过,那肉的清香是其他动物所没有的。


干校那地界,人口密度小,野鸡野鸭比较多。记得一次割麦子,前面噗噜噜先飞起一只五彩斑斓的雄性野鸡,紧接着就会有只灰不溜秋的雌性野鸡跟着飞起。跑到它们起飞的地方,就能看到一窝野鸡蛋。我在东大塘游泳时,也曾在湖中小岛上发现两枚野鸭蛋。住在果园时,经常会有打猎的农民来卖野鸡。翎毛绚丽的公野鸡拔毛后,酮体非常瘦小,远不如貌不惊人的母野鸡身上有肉,所以往往是后者可以卖到个好价钱。野鸡的味道和家鸡的味道究竟有何不同,大约那时是饥不择食,全无去品味的心情。

野兔子也是在干校野地里经常出没的小动物。洪水来临,我们纵狗去抓野兔子就容易得多,但是抓到了也并没有进而剥皮吃肉,践行者反倒是那时绝无仅有的“腐败分子”——军代表。只有他们可以在“五七战士”下田劳作的时候,扛着双筒猎枪去打野兔子、野鸭子。最可笑的是在草丛中看到两只竖起的耳朵,误以为是野兔子而一枪命中,结果居然是把一头毛驴给打死了。

我在暑假曾经自养过一只野鸽子,开学时它已经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为了不影响学习,我最后终于痛下决心,到果树深处去“放生”。没想到那鸽子已经完全没有见人避之的野性,最后被我的同班同学沈军抓到炖了汤。他后来不无愧疚地对我说:“那鸽子汤可真鲜啊……”

干校的水蛇很多,或许是饮食习惯的使然,我还没有馋到要抓来吃的地步。后来吃过一次是在高中学农时,扬波居然能在北方抓到蛇,按照他母亲广东人的方式,清炖了一锅。在我看来寡淡无味的蛇汤,他却喝得津津有味,啧啧赞叹。


干校和野生动物有关的最著名“事件”,当属和胡启立有关的“水獭皮事件”了。这种谨小慎微的动物能被抓到,已经是奇迹了。还能被剥皮吃肉,就不能不让人联想到萨斯的果子狸了。这个“事件”是胡启立替杨知行背锅,这次的锅还不知道谁来背呢。

1986年底,我在二外旅游研究所,去厦门出差,参加国家旅游局宣传会议后的旅行团去武夷山,东道主热情洋溢,让我们吃到野生石蛙。说起来这个时候中国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1989年开始实施),这个后来成为国家二类保护动物的“山珍”当时成为我们口中的美味,并无什么愧疚之感,后来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了。

1990年代初,我代表青旅到南宁去参加国家旅游局召开的市场会,去凭祥附近考察旅游资源,才真正吃到了野生动物——穿山甲。或许这山珍本来就有一股特殊的气味,红烧加了很多佐料后,还是难以完全遮盖。端上来时,东道主不无炫耀,在座的马上有人提到了《野生动物保护法》,东道主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是越南那边的穿山甲,大家尽管放心地吃……”一片哄笑声中,大家就这么“入乡随俗”了。


那次会议后的旅游,我们还专门参观了边境上一个规模庞大的野生动物市场,里面真是无奇不有。印象最深的是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小懒猴”,每只100元。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和我同住的武汉一个旅行社的总经理买了两只,没想到这小东西在人面前装得如醉如痴,一眼没看住,它就逃得不知所踪。

第一次大逃亡是在旅游车上,下车就有一只找不到了。那哥们儿在车上反反复复查找,最后居然在刹车板的背面抓住“逃犯”。放到客房里去吃了个饭,回来又跑了一只,都快将客房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还是发现卫生间的天花板有些异样,断定那小厮一定是从那里钻进了管道间。找来酒店的工作人员,他们说这可就真的泥牛入海无消息了,那屋顶管道四通八达,根本无法找到。最后为了把这稀罕物带回家,我那同屋还把飞机票改成了火车票,怕飞机安检通不过。

如今上网一查,原来小懒猴只有懒猴的一半大(21-25厘米),居然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是中国灵长类动物中唯一的夜行性动物,难怪它在手掌中昏昏欲睡,放到纸盒里就要四处乱跑呢。那时的一百元人民币可不是个小数,记得国家旅游局市场司的副司长杨柳荫看到好几家旅行社的老板慷慨解囊,还感慨了一句:“看来我们旅行社老板的支付能力还是很强啊……”说起来国家旅游局的干部也没有什么法律意识,对买卖野生动物视而不见。

我在中旅的25年中,和野生动物的交集也有可数的几次。再遇石蛙,是在1996年春节去黄山拍片。黄山中旅安排我在玉屏楼住,再次吃到了十年前在武夷山吃到的石蛙,只不过当地人管它叫石鸡罢了。直到2010年歙县有个画家为了邀请我和老培叔去,把石鸡说成是一个吸引我们去的最大诱惑力——每个石鸡后面都有一条想吃它的蛇,抓到一只可不容易呢,快来吃吧。其实那里也不敢公开销售,都是私下交易,价格奇高,这应该是中国有法不依的一个典型缩影,这种现象据当年的购买者说,在几年前已经被杜绝了。


1997年春节,我和太太去张家界拍片。或许是陪我等光线,让她觉得旅途枯燥乏味,一个劲儿地说要吃“野味儿”。南方人学着北京人说卷舌音,非常搞笑。问当地老乡,说只有野兔子,还是大雪天用捕猎夹子夹到的。硕大一只野兔子,扒了皮,去掉内脏和头,竟也没有剁出几块有肉的骨头来,让我们大跌眼镜。

跨世纪后,我当起了专职领队,与野生动物的交集多在境外。有一年和岳父母及太太全家去东马探亲旅游,那亲戚居然能买来海龟蛋给我们吃。这是我平生吃过的蛋品中口感和味道最好的,大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之感。据那亲戚讲,这海龟蛋也是不敢公开出售,都是熟人私下交易。这和歙县卖石鸡倒是如出一辙。


带了十几年澳新团,最多被导游提到的,就是马路上不时可见的被汽车轧死的野生动物。新西兰最多的是果子狸,尽管已经泛滥成灾,数量超过新西兰的总人口,但也只见到用其皮毛做围脖手套之类,没见有谁啖其肉的。在当地人为果子狸以几何级数增长烦恼不已的时候,导游调侃道:移民一万广东人来就可以解决问题,这当然是在萨斯之前了。

在澳大利亚的公路旁,常有被撞死的袋鼠尸体。国人好奇怪怎么没人带回家去大卸八块,美餐一顿?为了满足国内客人的好奇心,旅行社大都会安排一两餐有袋鼠肉的菜品。其实从口感上说,袋鼠肉和牛肉十分相似,味道如果没有中华料理的佐料则大不同。这或许就是只会烧烤的当地人不吃袋鼠肉的原因。


最蹊跷的一次大嚼野生动物,是在8年前女儿回国探亲之际。她回来前就说要找个国内“原生态”的地方去看看,不想去那些名山大川。我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某省某县的某梯田。在县里受到了林业局长的“热情款待”——晚餐时被引到半山上一家农家乐餐厅,大桌正中一大锅咕嘟嘟正在炖制的“大餐”,局长介绍是“山猫”,很难抓到,他们七八年也见不到一回。回家上网查,“山猫”是猞猁的别名,我们是把那有一身贵重皮毛的国家二类保护动物给吃了?女儿在大洋彼岸看到我发去的照片,连称“罪过”。那猞猁的样子好不威武,特别是耳尖上的“笔毛”,让它英姿勃发。

但是我此次再查,猞猁的分布并没有我们去的那个省,疑为误判。再次搜索那省的类似野生动物,疑为大灵猫。这个同为国家二类保护动物,但是长相远没有猞猁神气活现。可它超乎猞猁之处在于另外一个别名——麝香猫,它尾部有一个芳香腺囊。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其肉吃起来没有任何怪异的味道,不用像穿山甲之类要用大量佐料去遮盖还遮盖不住。


吃这“山珍”,于我肯定是空前绝后的一次,所以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其口感——皮是我吃过所有动物中最厚的,完全没有皮下脂肪,直接包在骨头上,要炖上多半天后才可能嚼得动,据说这种动物要在山上过冬,完全靠厚皮御寒。或许就是这个独特的口感,或许是当地人说他们也很难吃到,或许真是有麝香腺囊的作用,口腹之欲和盛情难却早就代替了本来就很淡漠的动物保护意识,大碗筛酒(米酒)、大口吃肉,完全忘了几年前还发生过萨斯,还有那人人闻之色变的果子狸和这“山猫”何其相似。

在疫情尚未解除的日子里,想到那些在我经历中虽然交集不多、但依旧存在的野生动物,就想到姚明的那则广告:“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前面应该加一句“没有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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