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王家平，湖北京山市人，生在困难时期，长在动乱岁月，中学毕业后回乡务农，恢复高考的1977年考入京山师范，后毕业于长江大学中文系。从教数年后任职于政府机关，喜爱文学，偶尔笔耕，有各类文章、诗词见诸报刊杂志，偶有文章获奖。
原题
我家有位骗人的"逆行者"
作者: 王家平
这是我昨天写给援助京山的内蒙古医疗队39名白衣战士的一幅对联，以此表达我们对这些不远万里来到湖北京山市抗击疫情的逆行者们的真挚感激之情。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就在今天，我家也出了一位逆行者，居然还是一个挺能骗人的逆行者！事情是这样的：毕业于南方医科大学（原解放军第一军医大学）的王瑒是我的丫头，她现工作于江西赣南医学院第一附院，还可算是一个称职的内分泌科主治大夫，同时也是这个江西唯一独立设置的本科医学院的一名教师。她爱岗敬业，忠于职守，热情待人，深得病人的厚爱；她还尤喜练笔，在一些报刊杂志上发表了一定数量各类体裁的习作，曾以第一作者身份完成论著《骨髓间充质干细胞向成骨细胞的定向诱导分化》。因此，深得同事和领导的信任与好评。自新冠病毒在武汉爆发肆虐且逞蔓延之势以来，她那颗平静的心则开始备受煎熬，在日记里她写道：随着了解的信息越来越多，我看到的家乡已经面目全非。从读大学离家，至今十多年，平时尽管很少回家。但家乡的点点滴滴早已融入我心中。这里四季分明，山川秀美，钟灵毓秀，有我快乐的童年和奋进的少年时代。
但是现在我的家乡病了。武汉已满目疮痍，家乡人民的生活更是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乱甚至毁灭。
各类新闻媒体里不断攀升的确诊病例和死亡人数背后，都是一个个原本幸福的家庭，远在江西的我，怎么能眼睁睁固守着这份平静与安宁？
再说，全国的同行们都遵照中央命令，紧急加入到驰援湖北抗击瘟疫的战斗中，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呢？！
于是，王瑒向院方提出请战要求，院领导考虑到她的小孩需要照顾，科室一时也不能抽走太多人等因素，故在前几批援鄂医疗队员中，没能添加她的名字。但之于一个铁心援鄂的执着者，哪能轻言放弃二字。二月中旬，当她得知医院要选派一名优秀内分泌医生支援湖北时，遂马上打电话向院办了解情况，重提请战。院领导善意地提醒她：你是符合条件的，但必须跟家人商量，家人若同意，你才能去，不然留在院里同样是工作。王瑒当机立断：不告诉父母，免得二位长辈担惊受怕，只把这事跟丈夫小郑商量了一下。小郑是外科医生，通情达理，他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便爽快地答应了。他帮忙清理了一旅行箱的日用物品交给她。王瑒即去注射了免疫球蛋白，再去理发店把年前花了好几百元烫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她说：剪头发时眼泪簌簌往下掉，倒不是心疼长发被剪，而是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小郑走到理发师身边轻声细语说：请把最长的头发给些我。师傅一时茫然，忽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递给她一缕长发……很快，王瑒随着江西援鄂医疗队来到武汉，本来江西对口援助的是湖北随州市，但当时武汉急需大量医护人员，她和她的同事们被分配到了疫情较重的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当晚，她打电话给我们说，她需要到本院发热门诊上班了，且食住在酒店，工作可能很忙，不能接打电话了，请爸妈放心。她妈妈说，那我们就少打或不打呗，加上几句“当心安全，保护好自己”的叮嘱后，竟一夜无语。他们接管的是武大中南医院的一个重病区，这无疑是一场硬仗，必须打赢！上班第一天，她先在电脑上熟悉每一个患者的病情，努力做到烂熟于心，然后深入病房，对分管的每一位患者亲切慰问，仔细诊断，认真记录，她依据病情，分门别类，精准施医，因人而异，采取心理疏导与药物治疗相配合等方法，使好几位患者解除心理疑虑，积极配合，早日得到了康复，受到了他们的啧啧称赞。有个做档案工作的大姐，被感染上新冠肺炎，她一时难以承受，特别在意她的检查结果，一旦检查指标没有好转或是好转不明显，她就非常焦虑，有时甚至大发脾气。王瑒就耐心告诉她：“大姐，您感染这个肺炎是不幸，但是换个角度想您也是幸运的，因为您能顺利住进医院，得到很好的治疗。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治疗，您的核酸检查已经转阴，肺部影像也有明显改善。我们一起努力，负责给您科学的治疗，您只管负责吃好喝好睡好，慢慢就会恢复啦。”这位大姐听后特别开心，拍着她的肩膀说：“谢谢你啊！王医生，听到你说这些我好高兴。这次武汉给你们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感谢你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帮助我们。”还有一位老奶奶，患糖尿病十多年，平时一直服用两种口服降糖药，自诉血糖控制良好。这次在院期间可能受病情压力、饮食变化、运动限制等影响，血糖一直居高不下，奶奶很担心。王瑒详细询问了病史，问了她的饮食习惯，给她调整了一下治疗方案，由于目前特殊时期，有些治疗方案不好实施，况且每天排班也不是同一个医生查房，王瑒就仔细告诉了她几种备选方案，并耐心告诉她饮食、运动方面的注意事项。老奶奶说：“王医生，你很专业！”王瑒莞尔一笑：我是内分泌科医生呀。老奶奶立刻竖起大拇指：“你真棒！”她们所负责的疫区，在她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精心治疗下，一个个重病患者转危为安；一个个轻病患者脱离生命危险，走出病房，回归正常生活，与家人欢聚一堂。每每看到这一切，看到他们自信地走出病房，来到春日暖暖的阳光下，再由特派专车送回家的场景，她总是百感交集，在心里漾出甜甜的微笑！但医生医疗也非万能，有些患者尤其是些年轻的患者因种种原因，医治无效，终究回天无力，看到他们带着千般遗憾，恋恋不舍地、孤单无助地离开这个世界，撒手人寰，永别亲人，她也无限酸楚齐涌心头，苦涩的泪水只好强忍着咽到肚里。时间一天天过去，武汉的疫情也一天天好起来。王瑒和她的队友们治愈的患者也一天比一天多，可她依然把自己援鄂之事像用防护服般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不曾向任何人透露半点儿信息，以至于有几次在电视上看到记者采访她的同学或亲戚朋友问我：你丫头到武汉来了吗？我在湖北电视台看到过她！我都坦然一笑坚决地予以否定：不可能！我问过她，她的确没来，在单位上班，同名同姓的多，有可能是别人。即使是言之凿凿地说在新闻联播里看到过她，我也是一概否认（她除了湖北省电视台的采访，也的确在央视新闻频道里短暂出现过）。然而我心里还是不够踏实，有些疑惑了，就打电话问她。她仍若无其事地说：爸妈，放心吧，我在发热门诊忙着呢，本院不比武汉的人多，工作蛮轻松呀。既然如此，我也就罢了，不往下问，怕打扰她的正经事。直到今天晚上，我偶尔溜达朋友圈，天啦！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她已在武汉工作生活与病魔战斗一个多月了！且圆满完成了上级组织赋予的任务，准备翌日即启程返赣。满怀胜利的喜悦，她在圈里晒出了接受电视台采访以及与患者的交谈沟通、还有武大中南医院通行证等图片，另写了一段情深意切的告白文字：今天接到撤离通知，高兴之余有点遗憾的是没有陪英雄的家乡人战斗到最后。在这里真诚地向所有被我隐瞒过说过谎的亲朋好友们道歉！真的不是在故意骗你们，因为实在不想让大家担心。我们不需要被歌颂，不需要被铭记，我们只是在这个特殊时期、特殊地点做着很平凡的事。中国的医护没有退缩，武汉的人民更没有被病毒击倒，湖北的儿女永远挚爱着自己富饶美丽时刻眷念着的家乡！眼看着这些照片，读着这段文字，联想到与她在汉期间的每次通话，我不禁鼻子一酸，泪水哗的一下淌了下来！从接到指令奔赴武大中南医院到重返赣南医学院第一附院，王瑒竟瞒了我们一个月有余！我家的这个“逆行者”，原来居然是个“骗子”！2020.3.21于京山家中
在这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我思绪万千，翻来覆去，睡意全无，于是披衣下床，铺开纸笔，跟你聊聊。去年国庆七十周年后，我和你妈从赣州回湖北京山至今已近半年。这半年是短暂的，但之于做父母的我们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们，尤其是因新冠病毒肆虐使大武汉被封城以来，我们对你们、对小外孙更是牵肠挂肚，难有一日之安宁！当得知你们那里基本无人染病，一切还暂归于平静时，一颗悬着的心方放下。我知道：你们小俩口都是医生，说不定就在某时会接触病人，接触带有新冠病毒的病人——你们的天职决定了你们的一生就是与病人与病毒病魔打交道的，但你们有专业知识，肯定会保护好自己，这点我们是明白的。大年除夕，你们按照医院要求和值班安排，开车七个小时把孩子送到了乡下老家，算是解除了“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了。当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欢乐中时，你们就正式接班开始了紧张忙碌的工作。尔后，你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几乎每天都打来电话嘘寒问暖报告平安。当我问：武汉因新冠肺炎爆发蔓延已经封城，有海军500余医务官兵乘专机驰援，你们医院有无接到过支援湖北的命令？你说：还没呢！你告诉我，真要支援，需要的是呼吸科、影像科等方面的专业人士，我不去，我在本院坚守岗位。又过了十来天，你忽然打来电话，说你需要到本院发热门诊上班了，且食住在酒店，工作可能很忙，无有闲暇，不能接打电话了，请爸妈放心。还强调说你有时间了，自会电话联系的。你妈妈回应道，那我们就少打或不打呗，加上一番“当心安全，保护好自己”的叮嘱后，竟一夜无语。你的这些话，当时的我们都没发现任何破绽，硬是被蒙哄过关了。突然有一天，我的一名原是市物价局领导的同学打来电话：你丫头瑒子是不是到武汉了？我回答：没呀！她在本院发热门诊上班呢。他不甘心地：我刚在湖北电视台看见记者采访她的节目，她还讲话了的。因戴口罩，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名字是她。我说：同姓同名的多着呢。这也没引起我丝毫的怀疑，翌日，你舅伯打来电话说在央视新闻联播里看到你了，画面虽是一闪而过，但他记住了播音员的话“这次回湖北家乡抗疫的有赣州医生”。这使我警觉，坐不住了，我忙打电话给你，可你仍然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说：爸，放心吧，我在发热门诊忙着呢，本院不比武汉的人多，工作蛮轻松呀。既然得到了你的亲口验证，我也就确信无疑，不再追究了。直到昨天，我在你的朋友圈看到你晒出的被电视台采访的截图、武大中南医院的特别通行证、你与患者亲切交谈的照片，另还附有一段颇为感人的话：“今天接到撤离通知，高兴之余有点遗憾的是没有陪英雄的家乡人战斗到最后。在这里真诚地向所有被我隐瞒过说过谎的亲朋好友们道歉！真的不是在故意骗你们，因为实在不想让大家担心。我们不需要被歌颂，不需要被铭记，我们只是在这个特殊时期、特殊地点做着很平凡的事。中国的医护没有退缩，武汉的人民更没有被病毒击倒，湖北的儿女永远挚爱着自己富饶美丽时刻眷念着的家乡！”故此，终于“窥探”到了你“珍藏”了一个多月的惊天秘密：天啦！你早已在中南医院的重病灾区工作生活了一个月有余！你妈听我讲完，终于按捺不住，泪水立即哗地一下涌了出来，她是压抑太久、担心太久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啊！这里面肯定不是喜，而是满满的“忧”与“爱”！也不知用“忧爱交加”恰当不？从你转给我的“赣南医学院一附院”公众号里，我读到了你的“抗疫”日记《现在的我 离家最近 又最远》，我才了解到如下真相：二月中旬，当你得知医院要选派一名优秀内分泌医生支援湖北时，遂马上请战，院领导善意地提醒你：你虽是符合条件的，但必须跟家人商量，家人若同意，你才能去，不然留在院里同样是工作。你当机立断：不告诉父母，免得二位长辈担惊受怕，只把这事跟丈夫小郑商量了一下。小郑通情达理，他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便爽快地答应了。他帮忙清理日用物品交给了你，而后你即去注射了免疫球蛋白，再去理发店把年前花了好几百元烫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头发被剪时你眼泪簌簌往下掉，细心的小郑走到理发师身边轻声说：请把最长的头发给些我。师傅一时茫然，忽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递给他一缕漆黑的长发……很快，你随着江西援鄂医疗队来到武汉，本来江西对口援助的是湖北随州市，但当时武汉急需大量医护人员，你和你的同事们被分配到了疫情较重的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你们接管的是该院的一个重病区，这无疑是一场硬仗，必须打赢！上班第一天，你先在电脑上熟悉每一个患者的病情，努力做到烂熟于心，然后深入病房，对分管的每一位患者亲切慰问，仔细诊断，认真记录，你依据病情，精准施医，因人而异，采取心理疏导与药物治疗相配合等方法，使好几位患者解除心理疑虑，积极配合，早日得到了康复，受到了他们的啧啧称赞。你和你的同事们，用温暖的话语，用执着的情怀，用专业的疗法，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得到康复的患者，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把大爱奉献给了无数被救治的病人，奉献给了武汉这座具有悠久历史的英雄城市！瑒子：你在大疫当前、湖北处在危难之时，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决然“逆行”武汉，工作在重病区，爸妈理解你、支持你！可你不该骗爸妈，且一骗就是一个多月，你要知道：爸爸有着30多年的党龄，是国家公务员，这点豁达情怀担当精神还是有的！妈妈是一名医务工作者，也是恢复高考后“新三届”幸运儿、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尽管身患乳腺癌、化放疗使她身体受到重创，但这点识大体顾大局的觉悟也是有的！故如实告知，有何不可？！我们深知：在气势汹汹的大疫前，你是担心爸妈尤其是重病后的妈妈担惊受怕，就对我们瞒，瞒，瞒！好啦，爸妈暂且不究，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长久，现在不就大白于天下了吗？呵呵！无论怎样，待你隔离期结束，回得家来，我们定要跟你理论理论，向你讨个说法！我了解你，懂你！知道你从小就有理想有担当，积极上进，整个在校期间，都是学生会或团支部的主要干部，性情耿直，知难而进，是个好孩子！知道吗？我们京山市几十万人中，这次从外省“逆行”湖北的医务人员只有两人，你是其中之一。自你的事迹曝光后，家乡没有“怠慢”你——家乡的众多媒体都争先予以关注和报道，你不仅在湖北电视台、央视新闻联播里留下了身影，而且在《今日京山》《云上京山》《荆门晚报》《京山妇联》甚至《湖北日报》也都烙下了你的姓名，记录下了你的事迹。瑒子：救死扶伤，医者仁心，你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医生，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平平常常的事，微不足道。可家乡的人民却如此关心、鼓励、赞扬你，厚爱有加，相信你不会得意忘形！你须一如既往，倍加努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所成就，回报乡梓！ 好了，不知不觉，天快破晓，一丝微风，吹进窗来，带着春天的气息，裹着泥土的味道，还有花儿的芬芳，沁人心脾，叫人好生爽快！今天就聊到这儿，待你偕夫携子，凯旋娘家，咱们再促膝长谈。爸爸
2020.3.24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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