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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韦定广:冲破“固化”,迎来新的解放

韦定广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韦定广,江苏盐城人,1954年出生,1978年考入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华东师大国际问题研究所法学博士。解放军国防大学政治学院教授(上海),博导,大校军衔,国家重点学科带头人,近年来出版《“世界历史”语境中的人类解放主题》人民出版社《后革命时代的文化主题》人民出版社《历史悬崖上的思考》人民出版社《全球化与世界政治发展》中央编译出版社,散文随笔集《风景与文化》中国文联出版社。


原题
“西天取经”记


作者:韦定广

 

编者摘要
1978年,走向大学的路跌跌撞撞,磨洋工的汽车走走停停……这是当时中国社会“僵化”的真实面貌。恢复高考如同一声春雷,它是冲破固化,打破僵局的第一声,那就是:人的解放。

2008年12月,江苏省在南京隆重召开“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大会”,会议主办方邀请我在大会上做个发言。


按照这类会议通常做法,会上发言的有不同方面的代表,例如《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一文的作者胡福明先生(时任江苏省政协副主席)、南京大学党委书记洪银兴先生等。


巧的是,在我前面发言的是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何永康教授。何教授是我在中文系读书时的老师,自恢复高考后,长期担任江苏省高考阅卷语文组组长。

何教授发言主要讲恢复高考的意义以及当时77、78两级学生进校后如饥似渴读书的情形。于是,我发言首先接着他的话题,来了个自我“曝光”:“幸运的是,我就是刚才何教授发言中提及的中文系1978级学生中的一员……”


紧接着,我讲述了1978年金秋10月报到入学的故事。


纪念活动的邀请信和新闻报道 



1978年10月初,同一屋檐下走出来三位考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可爱的H老友和我妹妹,一文一理,分别录取在南京大学历史系和气象系;我是南京师大中文系。两校入学时间接近,前后相差两天,所以三人决定一道出发。


在收到录取通知的高兴与激动过后,就开始为如何去南京报到犯愁。


很羡慕现在的孩子们报到入学的状态:轻松地拖着一只小巧灵珑的行李箱(有些还是家长帮着拖),戴着耳机走下飞机或跨出高铁;到了学校,用随身带的信用卡或手机,将一切用品全部搞定。


40年前可没这么轻松、简单。


首先是国家或者整个社会就没这个条件:飞机是有的,但必须是极有身份的人才可享受的待遇;高铁如同神话故事,即使慢吞吞的绿皮火车,非但一票难求,而且距离我们家乡十分遥远……


那时全国物资供应普遍贫乏,什么都需要票证;每家每户的生活大体都属于“贫下中农”层次。因此,本着能省则省和尽其家中所有两条原则,什么都得预先带上;由此就形成了当年入学时的“标配”:每人一只大木箱,容积大小取决于能否将一年四季的破衣烂衫、棉袄球鞋等全部装进去;一个铺盖卷,连同棉被、蚊帐、草席等;还有就是一只大网兜,里面有面盆、热水瓶、茶缸等洗漱用品。


可以想象:这么多东西摊在地上一大堆,再要将它们随身带着上下汽车或再乘公交,是何等的艰难。那时,似乎也没有托运这一说。更何况,三个人的行李合并一处,几乎如同一座小山般压在我们身上。


或许年轻朋友读到此处会大惑不解:家长们送一下不就得了?说得轻巧:来去长途车票你给报销?再说了,那时好像也没有这个风气。


无论如何,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能带上都要带上。离出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有了。感谢我和H友都“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练就出能够肩担手提的本领。


我们找来一根扁担,一头是两只木箱加一些零碎用品,另一头是一只木箱两个铺盖卷;挑担的自然是我,剩下的一只铺盖卷H友扛上,我妹妹则努力将其余小件全部拎在手上。平地搬运的问题解决了,但感觉这样上下汽车还是很麻烦的。

不过临出发前一天,有“好消息”传来:某天某日,恰好盐城粮食车队有大卡车去南京,到时可将我们带上。后来回想起来,不知是幸与不幸。反正在当时愁云顿消,我们仨连同家中父母兄妹等喜不自胜。


算算日子,该动身了。当时我们家住盐城下面的一个小镇;因此,是从这个小镇开始整个行程的。


小镇距离盐城近70里,1970年前每天有一班轮船与盐城保持交通往来。七十年代中期开始通汽车了,但班次很少,与实际需求相差甚远,因而几乎每趟车都有可能严重超载。上车如同拼命,问题是我们还有这么多的行李。幸而两家的亲戚朋友再加上几位中学同学帮忙,终于在大呼小叫、下托上拎的一片嘈杂混乱中,将全部行李稳妥地安放在车顶。远远看去,就像汽车长出了一个大大的脓包,既滑稽又有些惨不忍睹。


安置好行李,我满头大汗、惊魂未定地挤进车厢;未等找到立身之处,车门“呼拉”一声紧闭,汽车开始上路了。


破旧而笨重的汽车一路歪歪扭扭、不断喘着粗气;车厢里人挤人,密不透风。现在想来根本没有任何旅途快乐可言。然而,当时的我们却很兴奋,因为这不是一次无目的旅行或简单的离去。


伴随我们离去的,不但有盖着大红印章的入学通知书,还有一张公安部门签发的户口迁移证明!两张薄薄的纸片加在一起,既代表着我们身份的改变、发展前景的无限可期待性,同时也意味着我们生存空间的根本性转移。这些改变、变化或转移,在此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比登天还难!然而现在,仅凭自己的一纸考试成绩就实现了,怎能不令人兴奋?!
 

汽车走走停停,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盐城。待汽车停稳后,又是一阵紧张的忙碌,才将行李从车顶全部取下摆放在地面上。还好,有人帮忙将之运到粮食车队。进一步明确明天早晨的出发时间后,我们去城里闲逛。


三人对盐城并不陌生,特别是我在这里,还留下了许多童年时的美好记忆。盐城是有点历史的。当年范仲淹在此修筑过海堤(“范公堤”),南宋背着小皇帝投海的陆秀夫生于盐城;在20世纪,则有“盐城二乔”(语出毛泽东,“二乔”指胡乔木、乔冠华两人)以及下乡知青董加耕等。有历史,有名人,就有风景;即使没有大的风景,也要想办法凑出个“八景”、“十景”来。记得高中时的写作课上,本人曾借用“盐城八景”之一的“登瀛夕照”(“登瀛”为桥名),写过一篇名为《登瀛远眺》的作文,大获老师青睐。昔日的盐城,是我们眼中的大城市;然而想到即将要去的六朝古都南京,又有点瞧不上眼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不到,我们就心急火燎地赶到车队,忙着将一大堆东西搬上汽车。是那种装货用的大卡车,四、五辆一道出发。我们与开车的司机并不熟悉,所以沟通未免有些障碍。俗话说:“赶早不赶晚。”我们几个一心想着早点儿出发,但师傅们并不着急。一边抽着劣质的纸烟,一边闲扯着无聊的话题。看着他们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们心里直嘀咕:“怎么这样磨蹭啊?!”阿弥佗佛,磨蹭到快九点钟,终于上路了。


汽车慢慢驶出盐城,担忧也渐渐离我们远去。


广阔的田野上,到处都洒满阳光。三三两两的农民在田间辛勤地劳作,或收摘棉花,或在晚熟的稻田里拔草……曾经十分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劳动以及熟悉的人物。尤其在我,1976年4月进水泥厂做工人前,本是纯粹的农民。除了耕地和罱泥没干过(这两项劳动按惯例,都由专门人去完成),其余各种农活无一不能胜任。

“就凭那两张纸,这一切从此就都将离我们远去?”


迷思中有些恍惚,高兴中又掺杂着几分怀疑。

随着汽车的颠簸,习习凉风中睡意开始涌动。突然,车停了下来。看着我们满脸的疑惑,一个年轻师傅说:“一辆车坏了,需要靠边检修。”


“车坏了?”不太明白,但也无可奈何。荒天野地,没有喝水休息的地方,只能站在路边大树下乘风凉。


10月中旬,临近中午的太阳还是有点火辣的。暗暗估算一下,才走了总里程的五分之一左右。前路漫漫,何时才能将车修好?


记不清中午饭是怎么解决的,印象深刻的,是时间在焦急与盼望中一点点流逝。和我们惴惴不安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司机们若无其事,一直聚在树荫下抽烟、喝茶、说笑话,全当没这回事。“真的是车坏了吗?”站在我身边的妹妹轻声问道。面对她一脸的疑问,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想起当年在农村干活时的情形。


有一段时间,农村响应领袖“农业学大寨”号召,全面推行“大寨式记工”:要求农民如同工厂的工人一样,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傍晚点人头记载出勤情况,到年底再根据每个人的年龄、性别以及体能等,采取“自报公议”方式评定每天的分值;最后将此分值乘以具体人全年出勤天数,所得便是他一年的劳动报酬。

例如:某人男性,50岁,体质偏弱,“自报公议”后被认可的每天分值是7分,全年共出勤300天;那么,7分×300=2100分。再假设该生产队当年每个工分是一角钱,则此人全年的劳动报酬便是0.1元×2100=210元。按照这种核算方式,任何人只要出工就有报酬,至于干多干少、干好干坏,结果都一样。由此形成了人们后来概括的“出工不出力”现象。

田野不同于工厂车间,地广人稀、干活分散,甚至许多农活是由一、两个人或少数几个人在偏僻角落里完成的。因此在听钟声上工后,找个地方睡觉或打牌的情况非常普遍。

“司机们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我心里思忖着,但没有将之告诉另外两位,担心会导致他们心情沉重。盐城到南京,350里左右,快跑起来最多六、七个小时。路上不耽误,下午三点左右就可以到达。“然而,现在这样……”

正当绝望的小虫开始挣扎着露出触角时,突然一位司机对我们喊叫了一声:“好了,上车吧!”听到这声招呼,顿时如释重负。

笨重的大卡车又继续颠颠簸簸地奔驰在高低不平、飞沙扬尘的土路上。

东台、海安过后,如皋、姜堰、江都……盐城渐渐淡出思绪,期待中的南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人们说两所大学的校园都很漂亮,究竟是什么模样呢?两年前在南京有半年多时间,为什么没想到去看一看?不过,那时怎知能有今日?看也是白看。或者,徒增几分伤心罢了……中文系,中文系怎么读呢?每天读小说或谈诗论词?盐城师专的万恒德校长说:‘南师中文系比南大中文系还厉害’;他还说‘毕业分配最多只有三分之一到中学’……所以力劝我填报。那么,会是怎么个‘厉害’法?”

伴随汽车有一阵没一阵的吼叫与轰鸣,我斜靠在副驾驶座的车窗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车过六合,就快到南京长江大桥、快到南京了。太阳虽已西沉,但天色尚明。估计能够在天黑前将我们送到南京大学。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欣喜;看了看正全神贯注开车的年轻司机,疑云慢慢散去,感激之情油然而升……


正高兴间,突然发觉几辆卡车都靠在路边停下了。还没等我们醒悟过来,一个年长的司机走过来跟我说:“到了!”

“到了?”我茫然四顾了一下,“不是还没过长江大桥吗?”

“对的,这里是江北的泰山新村。我们的车不过江,从这里拐向西到安徽去。”“啊?是这样啊?那,那我们怎么办?”我如同挨了一闷棍,完全被打蒙了。“特别是还有这么多行李……”我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哀求着。

“没办法,因为我们的车不能过江。”司机口气很肯定地回答道,“没关系,你们可以坐公交车嘛!”

他说得越是轻松,我们仨的心情越是沉重。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几个人七手八脚,很快将我们的行李全部搬下车堆放在路边。然后,几辆大卡车呼啸着,迅速从我们身边扬长而去……
 

盯着远去的卡车楞了片刻后,我们将懊恼与抱怨暂且搁置一旁,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过江通往市区的公交车站。不知不觉中,太阳没了踪影,天色已晚。“老天保佑,最好是能够找到直达鼓楼广场的车辆!”因为报到通知提醒我们:南京大学在此广场附近。

还好,不远处就有一个公交站牌。仔细看了看不同路线的停靠站点,没有到鼓楼广场的,但其中有一路可达山西路广场。我在南京住过一段时间,知道从山西路广场到鼓楼广场距离很近,并且肯定会有公交车相连。无奈之下,只能“曲线救国”了。于是我们如同蚂蚁搬家一样,来来回回,将所有行李搬运堆放到公交站牌下。然后三个人都眼巴巴地瞅着来车的方向。

“好,有车来了!”掩饰不住的喜悦化为夸张过度的欢呼。

“注意!做好准备,运作要快!”如同子弹上膛的战士一样,三人或怀抱大木箱,或肩扛铺盖卷与手提装着面盆与热水瓶的网篮,紧挨着站在路边,等候公交车进站。公交车慢慢停靠了,乘客也快下完了,就在我抱着木箱急着往上挤时,车门后的女售票员突然大吼道:“不行,不行!下去,下去!”我楞了一下神,还没等反应过来,车门“啪”的一声关上了,眼前的大巴如同逃跑一样窜出站点,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大概觉得我们东西太多,放在车上占地方。”我妹妹在一边分析道。

应该是这么回事!

想想也是啊,正好是下班时间,车上本来就已经人满为患了,那儿还容得下我们这么多行李?然而,问题是我们也得趁早过江啊;假使迟了再没有公交怎么办?

“又是一辆车来了!”

真的,远远地又来了一辆可以去山西路广场的公交;我们照例早早地就做好准备。然而,或许由于没有下车的乘客,它到站后并不减速;也不管我们如何满腔热情地打招呼,丝毫不愿搭理我们,呼啦一下开跑了。

一辆,又是一辆……

天渐渐黑了。正当我们几乎陷于绝望时,突然一辆公交停在我们面前,车门“啪”地一下打开了。倚在窗口的售票员连声喊道:“快点,快点!”我们一听如遇大赦,忙不迭地将东西传递上车。上车后人背靠车门站定,一个劲地“谢谢,谢谢!”

公交很快驶上南京长江大桥。小妹从来没出过远门,更没有见过万里长江长得啥模样,所以当车开上华灯初放的大桥时,两眼放光。而我,则在想着到了山西路广场后怎么办……

“山西路广场到了,赶快下车吧!”售票员催促道。

车门打开,我们慌里慌张地将一大堆东西搬下车,堆放在路边。“去鼓楼广场的车在哪儿呢?”吩咐H友和小妹看守行李,我边问边找,很快搞清楚是在广场的另一个方向。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带着行李,穿过两个红绿灯街口,才能够乘上去鼓楼广场的公交。

幸亏扁担、绳子没丢掉。就如同昨天出发时一样,我挑着担,H友扛着铺盖,小妹双手拎两只网篮。鼓足勇气,努力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寻机而行;前后招呼,确保在过红绿灯时不走散。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几步一喘气,终于挪到了去鼓楼广场的公交车站牌下。

正是晚高峰时间,徒手上车都很困难,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东西?因此,泰山新村时的场景再度出现:一辆又一辆公交从我们面前驶过,或者是不让我们上,或者就是根本上不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来了一辆乘客稍微少些的车。大概司机和售票员看着我们守在路边也怪可怜的,打开车门后主动招呼了一声。这声简单招呼真如同喜从天降,让我们长久地念念在心、感激涕零……

上车后喘息未定,鼓楼广场站到了。一阵忙乱后,站在鼓楼广场边茫然四顾:“南京大学在哪儿呢?”

此刻,已经是九点多钟了。或许是因为比较晚了,印象中那时的鼓楼广场既没有辉煌灿烂的灯火,也没有熙来攘往的人流;甚至是冷冷清清、路灯灰暗。试图走着去,不认识路;想着找个问路的,总也不见人影。正当我们愁眉不展时,身边来了辆三轮车。

“去哪儿?”
“南京大学。多少钱?”
“两块钱。但东西装上后,人就只能跟着走了。”
“好好好,没问题!”

逢凶化吉,何乐不为?三轮车夫将全部行李装到车上,我们一路跟着小跑:从广场前的一条大街向南,很快右拐进一条小道。缺少明亮的路灯,路边尽是些旧房子。“对不对啊?不会搞错吧?

正当我们心中泛上几分疑惑时,突然眼前一亮:镶嵌着“南京大学”四个字的大门楼出现在我们眼前……

“啊,终于到了!”我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
“哈哈,几个人挑的挑、扛的扛,就如同唐三藏去西天取经……”几年后我们回想当时的情景,不约而同地如此感慨道。

怎么不是呢?

不但报到入学过程是这样,而且以后几十年的问学之路、人生之路,不就是上上下下、反复求索的“西天”取经吗?特别是几年后,我妹妹还真的漂洋过海,去留洋学习……

许多年后看电影《漫长的一天》,我又联想到,我们这也是“A LONG DAY”!
 

讲完了“a long day”,可能会有细心的读者发出这样的疑问:你老兄在如此隆重的场合,首先叙说自己当年报到入学的故事,这和你的发言主题有什么关系啊?!

关系可大了——

会议主题是纪念改革开放,那么,1978年后中国改革开放的根本价值究竟体现在哪里?有人说是经济发展,有人说是生活改善,有人说是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国门……这些都对,但我觉得最根本的价值,还是体现在人的解放方面。这一点,正是我当时在会议发言中要着重阐释和论证的内容。

“解放”相对于“束缚”。回想改革开放前,旧制度条件下的三个“固定化”,将每个人捆绑得死死的。

一是身份固定化,即农民就是农民、工人就是工人、干部就是干部……而这种身份在很大程度上又是“先赋”性的(即主要由出身“命中注定”),任何人一旦获得了某种身份,要想改变比登天还难;

二是居住空间固定化(这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是先赋性的),僵硬的户籍制严格限制人们异地迁移,将每个人牢牢地、永久地束缚在极其狭小的空间范围;

三是发展前景固定化,对于社会的大多数人而言,最初从事什么工作,往往就是一辈子看到底了。同时在我们的教育宣传中,每个人都只能作为一颗小小的“螺丝钉”或一块“砖头”而存在,若没有“组织”的“召唤”、同意或批准,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改革开放,一方面在制度层面不断打破甚至消除三个“固定化”,使每个人学习、生产与创造的能力获得释放;另外不断为个人奋斗正名,鼓励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人生理想。由此,解除人的各种束缚(制度的与精神的、外在的和内心的),不断拓展个人自由发展的领域与空间。

恢复高考,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在某种意义上,恢复高考是实现人的解放的第一声“春雷”;而我们作为其中的一员,就是第一批得益者。首先有了人的解放,然后才有教育、科技的进步,才有经济的腾飞与社会面貌的深刻改变。更何况:社会主义的根本目的就是解放人、发展人,借用马克思的语言来形容,就是要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会议结束后,胡福明先生走过来跟我说:“你讲得对,讲得好!是这么回事!”

然而,问题是直到今天,仍然有许多人不承认这一点,或者是对此认识不足……

个人经历中的“A LONG DAY”早已成为过去,但民族进步或思想解放历程中的“A LONG DAY”还远没有结束!

聊以欣慰的是:从盐城到南京,现在不但有了高速和高铁,而且早已开通飞机客运;原本漫长的、几乎令人生畏的里程,如今变得既轻松惬意又便捷快速。

只是这种轻松、便捷于我个人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2020-9-7
于苏州晚明园
 
延伸阅读

韦定广:我的1978

从改造对象到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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