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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丨杜爱鹏：我给英烈当模特儿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想不到，我的一张普通照片，激发了一位艺术家的创作灵感，成就了市区一尊雕像作品，也使我成为革命先烈的模特儿。
咱们宣城有一处著名的人物雕塑，坐落在原宣城师范学校校园里。雕塑是老一代革命家肖楚女和恽代英的光辉形象。说起我给英烈当模特儿的这段往事，还真有这么一段有趣的故事。
那还是三十年前的事儿。我在一所中学当高中语文老师，邻居是美术教师唐德普。唐老师毕业于安徽省师范大学美术系，专攻雕塑专业，人物造型功底扎实。“科班”毕业的被分配到农村完中，这在当时算是凤毛麟角的。
有一阵子，唐老师显得特别忙碌，课余时间就在单身宿舍里起草图、查资料，有时还找几个高中部学生摆造型当模特儿。好奇心和缘于对美术的爱好，驱使我来查看个究竟。
原来唐老师承接了一项创作任务，时间紧，要求高。
宣城师范学校为庆祝建校80周年，要为曾经在这里战斗过的革命先烈肖楚女、恽代英塑一尊雕像。党史记载1921至1922年，两位先烈先后在宣师（时称安徽省省立第四师范学校）执教并从事革命活动。作为全县唯一专修雕塑专业的唐老师，成为雕像塑造者的不二人选。
但是他找来的高中学生怎么摆造型，都不能令他满意，无法从这些稚气未脱的小青年身上，不管是内在气质，还是外在衣着上，找到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教书先生和革命志士的那种感觉。
“哪里能弄到长衫呢？”唐老师满面愁容，在房间里转着圈子。
“也许，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我突然想起一张照片来。
“快拿给我看看！”唐老师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唐老师作为画家特有的敏锐目光，大喜过望，“这就是我最理想的模特儿啦！”
这张照片，是我“搞怪”之作。那年春节，我与哥哥姐姐们照例到伯伯家拜年。伯伯老两口居住在一个小山村的老式宅院里。老宅子有百年历史了，好像是清朝末年建造的，粉墙黛瓦马头墙，宅前是院落，宅后是花园，一汪溪流环绕而过，典型的皖南建筑风格，十分古朴、幽静的场所。“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有点陶渊明笔下乡村的韵味。
这里原为一大户人家的宅院，解放后奶奶和伯伯享受革命军人家属待遇，成为这所“胜利果实”房屋的新主人。父亲于1953年从部队复员回家，在这里成的家，几年后父母和大姐二姐搬离到十里外的街道上。随后的一二十年，这里就成为我家的“总部”，平日里来得少，春节拜年必须到的。
伯伯也是有故事的人，长我父亲十一岁，在父亲参加新四军期间，乱世中的奶奶和伯伯一家顶着“共匪家属”的罪名，遭了不少罪，但都扛了过来。伯伯读过几年私塾，是长辈中的文化人，喜欢给我们晚辈讲一些“国学”类的东西，如《增广贤文》里的做人之道等，家里也留存了昔日的老物件，一件蓝布长衫就是其中之一，也触动了我的一丝灵感。
这件蓝布长衫，是伯伯年轻时压箱底的衣服，平日是舍不得穿的，只有做客或节庆时才穿，所以历经半个世纪的沧桑虽有些陈旧，但还是洗得干干净净。
经常在电影里见到那些着长衫者，个个都给人以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感觉。那种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的儒雅飘逸之气，深深地吸引着我，触发了青年时代的我无限的遐想。于是，我穿起了伯伯的这件长衫。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样，恰好一身，不长不短，不肥不瘦，真有些“民国范儿”。用现在的话说，一种“穿越历史”的感觉油然而生。
拍张照吧，哥哥姐姐们提议。为了让自己更接近民国时期的进步青年学生模样，我随手找来一本杂志，拿在手中，走到宅后的菜园地，站在一棵棕树下，面带微笑。哥哥按动快门，留下了这张“穿越之作”。
“有点意思！有时代感，尤其是这件长衫，有那么点味道。”唐老师端详着照片，极力从画面上寻找灵感，构思着雕像的草图。
“为了成就你的大作，我这个模特儿当定了。”我当即表态，“需要面部细节，我随时听候召唤。”
唐老师参照我的“模特照片”，重点对身着长衫上的每一道褶皱，衣服与人体结构每一处接触部分，在草图上都作了仔细地刻画，入微入细，反复修改，精心打磨，我也时时跟进，好像也有责任在肩似的。
草图和泥塑小样在唐老师的妙手下，很快出来了。同事们都来围观和评论，在祝贺我当上这个了不起的模特儿同时，也当起了艺术顾问。
历史教师说，恽代英曾经担任黄埔军校政治主任教官和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的政治总教官，当时被称为“杰出政治教官”。在其塑像中，既要体现其儒雅文静的气质，还要展示英武之气。
政治教师说，肖楚女有一句名言，“人生应该如蜡烛一样，从顶燃到底，一直都是光明的。”一定要表现出慷慨激昂、浩然正气。
大家都希望唐老师一定要殚精竭虑，创作出不朽的经典作品。
随后不久，一尊大理石人物雕塑矗立在市区这所名校的校园广场上，肖楚女和恽代英身着长衫并肩站立着，神情肃穆眺望远方。塑像供人们观瞻，先烈的不朽英名令人敬仰，先烈的光辉形象也永远铭刻在人们的心中。
充当这样的模特儿，我感到骄傲和自豪！
文图由作者惠赐本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