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脑内小说俱乐部》（三十九） | 长篇科幻连载

周末愉快！

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脑内小说俱乐部》第39话！

【前情提要】

伪小绿与拥有预见梦能力的小锦会合，加上文七和小金，在404医院展开新的梦境探险行动。随着调查小组的失控，以及突然发生的意外催眠情况，整个俱乐部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在芯片内，小绿和梦境代理人也开始进行最后决战！忽然出现的另一个小绿说，当小绿获胜之时，就是整个芯片物理上的毁灭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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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 康尽欢 | 未来局签约科幻作家。代表作品《亲爱的，冰灯再也不会融化了》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脑内小说俱乐部

第三十九话 在火锅里等待世界末日

（全文约52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如果一个人说自己是个细腻的人，他能体会到火锅里被咕嘟咕嘟的煮着的各种食材的心情吗？

豆腐会不会嫌汤不够烫，因为对于豆腐来说，越热身体就会越结实越紧致，老豆腐可以硬如铁。对于鸭肠来说，就像初入江湖的少年，嫌弃汤太混，汤里已经没有英雄主义。

谢蓟笙仰望着大银幕上的剧情进展，觉得自己就像火锅里是食材，自己毫无跳出火锅的能力，只能期待天降一双筷子，把自己从这就要烧糊了的火锅里面夹出去。

他知道，即使这块梦境芯片烧毁，连带梦境体验仪荡机，自己暂时被弹出梦境，回到自己的身体……等等，现在是多机跳连，如果大家同时被弹出，真的能各自回到自己的身体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梦境从业者公会为什么会严令禁止跳连运行，也许，在行业事故的秘密记录里，应该发生过类似的事故，跳连用户被弹出时互换了身体？还是说，像小绿这种能改变梦境的梦境支配者，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谢蓟笙觉得度过这次麻烦之后，有必要进行一下秘密的行业调查，也许，这个梦境体验行业的水比自己想的要深得多。

大银幕上，代表小绿的意念本体的那团色团因为吞噬了对方很多，颜色已经开始改变了，渐渐出现一种微微的紫色。两个色团的体积对比已经变得悬殊，恐怕只要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淡紫色的小绿就能完全吞下苍白色的梦境代理人了。她已经胜券在握，甚至开始有闲暇再次放出一些分支触手，去连接那些处于失控状态的知识碎片头颅。

那些失控的知识碎片头颅，已经有一些涌到了两个意念主体的四周，他们的体积相对于两个意念主体来说，没有每一个都大到够产生威胁，但是，他们对于苍白色的梦境代理人的色团的啃食，却足以让这场战斗更早结束。

谢蓟笙忽然感觉地震了，他抬起头，像素构成的色块云朵开始掉落，空中出现了色彩错帧与裂缝，有好多原本在别的梦境环境中的存在物从空中掉落，这个空间的距离感和空间感也开始产生错位和位移。

谢蓟笙甚至有些怀疑，如果此刻自己向某个方向伸出自己的手臂，就能直接碰触到空间的尽头。

“崩溃已经就要开始了，她已经吞噬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底层结构，现在芯片的自我逻辑维持已经开始难以为继了。”高级小绿说着说着有些兴奋起来，“我当时根本来不及察觉这些细节，现在旁观来看，真的很震撼啊。”

“那是你的本体啊……”谢蓟笙知道自己这句话毫无说服力。

“所以，我要好好研究她，吸取教训啊。我知道，还有一个和我相似的意念体存在，而且，她掌握着最适合我的身体，我要想办法找到她，到时候，我们之间还要有一场争斗，我相信她本不应该是我的对手。”高级小绿接着说。

谢蓟笙怀疑，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不过，谢蓟笙猜测，这个高级小绿不知道自己手上还有一块动态芯片里也有小绿的复制体。但是，那又如何啊……那块芯片也是个麻烦，但是，也可能是最后的解题关键，如果想办法，让那块芯片里的梦境代理人吞噬了小绿的复制体，也许会产生另一个奇特存在吧？

……

轻禾在小绿的梦境里开始掷骰子，准备和那些冤家们打麻将，她根本没有想到，脑内小说俱乐部里面，小绿的本体就要消失了。

轻禾没有掷出六点，她只是掷出了一个普通的三点，关于梦境代理人的碎片人恶作剧的笑了起来，“我看，你最好不要再进入那块特殊芯片了，你有可能被吞噬掉啊。我可知道真正的我到底有多厉害。”

“还是在这里和我们打麻将比较安全。专业的事情，就留给专业的人做吧。我向你保证，我能把你带出来，我就也能把小绿带出来。”燕如雪自信满满。

“可是你把小绿带出来，放在哪里？”梦里的文七问燕如雪，“身体只有一个啊，难道把两个意识都放回到一个身体里，一公升装的可口可乐瓶里，能放下一公升可口可乐再加一升百事可乐吗？”

“我觉得用无糖可乐和原味可乐来比喻，比较合理，小绿和轻禾只是甜度不同，不是两个差别巨大的个体。也许，她们更像是一公升户外空气，和一公升室内空气，重新被压缩到一个瓶子里，会彼此交融吧，就像半升水和半升糖放在一起就不是一升。”燕如雪接着猜测。

大家嘴上胡扯，手上都没有停，码好了牌，按照轻禾的吊庄数字，是文七先出牌，文七打出了一张四饼。

轻禾没有吃牌，抓了一张三万，摸了一张牌，然后打了一张二条。轻禾知道这些碎片都在讨论的是小绿而不是她，这个大脑的潜意识，似乎对“原装”有一种迷恋。不过，轻禾也真的很好奇，如果把小绿的意识重新装回这个身体，那么自己和小绿到底会是什么状态，是自己会被小绿的意识溶解，还是说，两个意识共用一个身体，变成多重人格？而自己和小绿到底有多少差别？

也许小绿自己都不知道吧？

这个世界有太多假想需要验证，这个世界也有太多自己似乎知道，但是没有亲自体验的感觉，轻禾想要去体验一下。比如用肉体泡个热水澡，用身体去感知水温的变化，和用意念感觉到了自己在洗热水澡，一定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吧。

还有，谈个热烈的恋爱……轻禾忽然决定了，她一定要这个身体，不会还给小绿，也不会让给那个小锦所预见的完整体。

如果需要为此而战斗，那就战斗。

心里忽然清晰了，梦境就淡化了，牌桌边的人消失了，轻禾睁开了眼睛，看到文七在哭。

……

文七当然想哭啊，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他几乎两次看到了小绿陷入危险之中。如果说昨夜，自己醒来才知道小绿醒不过来了，当时的感觉是震惊。那么刚才，文七眼睁睁看着轻禾忽然昏倒，就是慌张了，心跳加速的慌张，眼睛根本合不上，眼皮都疼，心脏直接把冲击力涌向喉咙，口干舌燥，丧失了时间感。

他看着轻禾跌跌撞撞往回跑，他迎了上去，接住了她，接着往回跑，跑到他相信的安全距离，却发觉轻禾还是没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摇醒她，他害怕自己如果摇动她，她却醒不过来，甚至醒来了，变成一个空壳……谁知道轻禾这个在梦境芯片里复制出来的意识体，是不是终究只是一个临时的意识碎片，如果没有梦境体验仪的辅助，就直接睡着了，会不会被大脑的正常睡眠机制整理消除了……

文七越是担心，就越是乱想，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坐在街边，把轻禾抱在怀里。

走过他们两个附近的路人，看着他俩的眼神各不相同，有人鄙夷，有人惶恐，有人惊奇，还有个单身狗，充满恶意的扔了一个硬币给文七，“打个车回家吧，别在街上浪。”

也许，在路人的眼中，轻禾就是个喝多了的女酒鬼，而文七不过是个唯唯诺诺的舔狗。

文七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甚至想就这样抱着她回４０４医院，直接把她放到梦境体验仪里，让她能在梦境体验仪中苏醒过来，又怕抱她上车，路上颠簸，把她颠醒，变成一个空壳……

他就坐在那里担心，心血管和心肌的损耗，以每分钟消解两天使用寿命的速度在损耗自己。

直到轻禾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文七这才哭了出来，他不知道轻禾会不会说话……

……

小金觉得自己只当个金丝雀，似乎有些屈才了。她溜进了脑内小说俱乐部，在走廊上，利用视觉差，先后躲过了三个巡逻的安保人员。这功夫堪比职业侦探了，也许，自己可以多一份兼职了，除了在梦中世界冒险，还可以在现实中接单，帮人做私家侦探，调查一下出轨啊，寻仇啊，血字的研究啊……

她终于在二楼的一个房间的小窗口看到了燕如雪，燕如雪坐在房间里，他边上有个安保人员看着他，防止他串供。小金猜测，也许就是因为有人看着，他才没法回短信。但是，为什么要小心商用的梦境体验仪？小金觉得还是有必要直接问问他。

可惜，自己来得太着急，否则可以试试化妆冒充其他工作人与……小金心念一动，心想，如果现在找到一套安保人员的制服，是不是就可以伪装成安保人员，然后进去说要提人，就能把燕如雪带出来？

那么，找个走廊上的安保人员偷袭？然后扒了他的衣服……这太电影了！想想就让人兴奋，当然，不是兴奋于扒人衣服，而是兴奋于这样扒人衣服很传奇。

不过，小金马上放弃了这个想法，太冒险了，也许，换装这个想法还可以有别的办法……比如，她忽然想到，自己还穿着汉服，这一身太显眼了，但是，也可以玩另一个游戏。

她摸摸自己的袖子里面，还带着口红，如果解下一条丝带，涂成红色，叼在嘴里，再把头发放下来，拉下电闸……这个样子进入燕如雪所在的昏暗房间，会不会很有趣？

小金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恶作剧想法，那会惊动所有人的……而且，即使只是关这个房间的灯，把两个人都吓得尖叫也不好。

小金决定直接敲门进去，因为她想起，师父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自己出手够快，在安保喊人之前，放倒他，就可以了。

小金打定主意，轻巧敲了门两下，然后推开门，这个举动看起来毫无威胁性。她推开门，安保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多想，只是有点奇怪。他问小金“我觉得你还是装鬼进来，会比较有趣。”

小金吓了一跳，然后马上醒悟过来……自己进入梦境了，然而，自己记得自己是要溜进脑内小说俱乐部，根本没有时间进入梦境体验仪啊，为什么会进入梦境？

而且，这个梦到底是谁的梦？

燕如雪这时对她说，“你可是新一代金丝雀中的前十啊，反应这么迟钝可不像话，你再想想，我为什么会发短信让你不要靠近商用梦境体验仪，就算你不知道为什么，你也应该知道，这条街上是梦境体验仪最密布的地方，你怎么蠢到敢直接回到俱乐部？”

小金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至少是脑内小说俱乐部里的梦境体验仪都把催眠功能外放了，整个脑内小说俱乐部里的人可能都睡着了……而自己也是在催眠状态下，这种没有梦境体验仪的保险系统维护的睡眠状态，更加难以醒过来。

小金着急的是，怎样通知轻禾和文七不要靠近脑内小说俱乐部。

如果梦的世界是能相连的就好了……

……

谢蓟笙看着梦境芯片里构造的世界在崩溃，他恨不得马上冲进龙卷风里，把小绿和梦境代理人拉开。

……也许，这真的就是最后的办法了。

他转头问高级小绿，“你的银幕上的图像只是一种转述表达吧？他们在风暴里真的变成了这种状态吗？”

高级小绿一笑，“当然是把抽象转述成了具象，你觉得那个风团里可能有这么巨大的空间吗？但是，他们的行动方式是一样的，主意识与主意识对抗，通过连接梦境中的更多碎片来扩充自己的意识循环，保证自己的绝对存在。你就算想跳进风眼里，你也找不到他们，他们都在旋风里虚化了，他们两个本身就构成了那个旋风。”

谢蓟笙气得蹲在了地上，他发觉地面开始变黑了，不是单纯的黑，像是黑色的玻璃，在黑色的玻璃深处，隐隐可以看到有某种巨大的身影的存在。

似乎有无数只眼睛也在透过这黑色玻璃观赏银幕上的争斗。谢蓟笙猜测他们就是那些知识漩涡中诞生的某种存在，他们本身也是这个虚构世界中的某种运行原理与基石。

然而，他们似乎即使知道现在，小绿的行为会导致这个世界的彻底崩溃，他们也毫无阻止的意思。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崩溃本身也是一种值得尝试的体验。

忽然，谢蓟笙想到了又一个问题，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钥匙。

他对高级小绿说，“你说，庞大有庞大的麻烦，你确定，吞噬了那么多的意识碎片的你，还能回到一个人类的大脑里吗？你知道吗？这个梦境芯片的抽取者，就是因为承受不了脑海中超载的知识容量，才想要对大脑进行擦写性抽取，结果变成了植物人。”

高级小绿看看谢蓟笙，“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你知道吗？在梦里学会的外语，只能在梦里说，我相信，完整体的我，回到小绿的大脑里，会带回庞大的知识碎片，但是不会超载，只是会以一种梦境记忆的方式存在。”

“如果超载了怎么办？”谢蓟笙步步进逼。

“所有，你的意思是？”

“请阻止这块芯片崩溃，当伪小绿被带出芯片后，只有最后这块芯片还存在既有小绿又有梦境代理人的模式，如果这块芯片毁了，你就没有机会复制这个环境到其他动态芯片环境中做试验了。最理智的做法是，你还需要一个完成体的自己，然后，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先试着进入身体，你自己亲自冒险，就没有退路了。”谢蓟笙说出自己的建议，他觉得只能最后赌一下了，赌这个高级小绿有能力在最后一刻到来前，阻止小绿吞噬梦境代理人。

高级小绿摇摇头，“我真的有心无力。而且，她马上就要吞噬到百分之九十九了……”

谢蓟笙抬起头，看到银幕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团存在，那些知识碎片头颅都停止了异动，无数条红线抛出，再重新构建与那些知识碎片头颅的连接。

也许，当所有的红线与知识碎片头颅完成连接，就是小绿已经完成了对整个芯片底层的重建……只是，那一刻永远不会到来，也许，就在千万根红线就差最后一根完成连接的瞬间，这个世界就会崩溃了。

那些从整个梦境芯片其他区域中掉落到这里的角色们，其中聪明的似乎已经明白眼前的情景意味着什么，开始哭泣起来，世界末日的气氛如此明显。

谢蓟笙只想说，这次救回任务，失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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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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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动漫《怪化猫》 (2007) 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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