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副总裁苏旺：做新经济领域公司法务的一些感悟

苏旺

（京东集团副总裁兼法务与知识产权部负责人）

我今天的题目是《新经济领域的公司法务》，昨天晚上我在跟王刚老师交流的时候，他让我先给大家讲一讲我个人的经历，这样对大家也许能够有一些帮助，那么我先就这个做个小小的分享。

个人经历

我虽然今天很有幸在中国法务节上给大家交流，但实际上我最初的本行其实不是法律，属于半路出家。我本科专业是无线电电子，我研究生专业是无线通讯，我是到了美国才学的法律，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拿了法学博士学位。所以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也就是如果你想做一件事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太晚。

我当年申请法学院的时候还有一段小插曲，那时候很早（大约1994年），申请法学院你要先考一个入门考试即“LSAT”，相当于国内上大学之前的高考一样，你拿到高考考分才可以申请联系大学。在美国你要申请法学院要先考LSAT，然后拿这个分数去申请法学院。1994那一年是LSAT第一年在中国举办公开考试。因为是第一年，所以它准备的不是特别充分，在还有2个来月就要开始考试的时候，我们突然收到一份通知（美国发过来的快递），说考试取消了，因为主办方还没有拿到中国教育部的许可。

大家本来是准备拿着这个成绩联系学校的，但是没有考试成绩怎么申请？就好像没有高考成绩怎样去申请大学一样。所以很多人就放弃了，觉得不可能了，没有办法了。我当时想了半天，觉得不可以放弃，因为放弃这一次就得放弃一年，一年的时间对我来说还是非常宝贵的。所以我就接着申请、接着准备，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申请国外学校你需要做很多很多准备工作，你要去联系推荐信，要给每个学校都写一些文章，要去填表格等），我就接着做这些事情，而且已经做好了在没有LSAT成绩的情况下去申请美国法学院的准备。这听上去好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我也就这么做了。

然后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又过了一个月左右，我又从美国收到一个快递，主办方说他们现在拿到许可又可以考试了。然后我就去考了试。但那个时候很多当时跟我一起准备的人都已经放弃了，因为他们觉得不可能。等到可以考试的时候他们再重新准备也来不及了，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而我没有放弃，去参加了考试，拿到了成绩，最后成功地联系到了好几所法学院。其中一些还给了我奖学金。这说明当你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困难，永远也不要放弃。

入学、联系法学院其实只是第一步。去到美国之后，包括上法学院的那三年，包括法学院毕业之后在律所、公司工作期间，其实都遇到了无数的困难。刚刚入学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英文不错，结果发现美国法学院学生的英文比我不知道好了多少，我比别人差了十万八千里。老师讲课真的就像听天书一样。后来在律所，在公司，都反复不断地面临各式各样的挑战。但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困难，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也就是抱着这样的一种精神，一步步地也就走下来了。最后还在美国一家世界500强公司做到了副总裁的职位。

我在美国一共工作了十几年，在律所工作过，也在公司工作过。这期间有很多经验，也学到了很多很宝贵的能力。其中有一段经历给我印象相对比较深刻，我当初在摩托罗拉法务部工作的时候，正好碰到摩托罗拉要分拆它的手机部门，大约是2008、2009年。大家都知道iPhone是2007年出现的。iPhone的出现对整个社会有一种颠覆性的影响。它不仅仅对技术这个领域，对整个社会都有很大的影响。当然对技术领域，尤其对手机领域，它的影响就更大了，以至于iPhone一出来，短短的2、3年之内，以前的手机领域的巨头，包括爱立信、包括摩托罗拉、包括诺基亚，都纷纷地轰然倒下。我当时在摩托罗拉是亲历这个过程，非常地触目惊心。

结果后来摩托罗拉就没有办法了，因为它这个手机部门后来真的是亏损太厉害了。开始想把这个手机部门卖出去。但是因为手机部门每年都有巨额的亏损，手机也卖不出去，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部门不要说卖了，你想送都送不出去。1块钱卖摩托罗拉手机部门都卖不出去，当时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后来摩托罗拉高级管理层想出一个非常有创意的想法，是什么呢？就是把这个部门剥离出去让它独立，同时给它注入很多专利资产，然后把这个部门的业务和专利打包一块儿出售。这是个非常有创意的想法，但是要实现这个想法，你就要对摩托罗拉的整个专利资产做一个全面的梳理。

摩托罗拉当时有几万个专利，非常庞大的专利资产。要梳理这些专利是很困难的。所以当时摩托罗拉法务部就挑出了几个核心人员成立一个特别小组，类似于特战队这样的，我有幸是这个小组的一个成员。我们前前后后花了1年多的时间，对这几万个专利做了一个完整的梳理。这之间当然有很多的争议、争执，然后每次争议、争执都上升到CEO的级别，CEO解决不了又上升到董事会，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这样经过1年多的努力，我们最后还是很成功地把摩托罗拉的几万个专利做了一个非常好的拆分。做到了什么呢？做到既让剥离的这个手机部门有足够多的好的专利可以使得他们对于潜在的购买者有吸引力，使得他们有价值，同时又使得剩下来的这个部门，就是剩下来的摩托罗拉能够有足够多的专利保护自己，让他们能够继续进行它的业务。

分拆完成之后，摩托罗拉手机部门很快从以前的送都送不出去，最后卖了125亿美金。这里面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的因素，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法务部在里面做的工作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所以这就说明我们法务部的工作不仅仅局限于风险防范，大家平常谈风险防范谈地比较多一些，但是实际上我们法务部的工作除了风险防范之外，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可以给公司带来其它的巨大的价值的。

新经济领域的公司法务

我个人的经历就先分享这么多，现在回到我今天的话题，也就是新经济领域下的公司法务需要注意哪些问题。我就简单说一下，主要说三点：第一，技术的使用；第二，数据合规；第三，国际化。

第一点技术的使用。为什么我要先提这点呢？因为新经济领域下的公司业务有个特点，什么特点呢？就是快，非常地快。这个快体现在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公司的增速快、发展快。每年百分之几十的增速是很正常的，有时候百分之百的增速，甚至于百分之几百的增速。1年就翻一番，2年就翻一番，这种速度非常快。第二个层面，业务形式的变化迭代非常快。很快会出现一个新的业务形式，然后这个业务形式过了很短的时间，有时候可能几个月，有时候1、2年它就变了，变成一个新的业务模式。

在这种情况下，法务作为对公司业务的支持，也必须要快。如果你要想对业务起到引导作用的话，你就要比业务还快。而且不仅要快，还要好。为什么呢？因为你很快地把事情做完了，然后做的事情都是错的，那就毫无意义。所以法务既要做到快，又要做到好。怎么样才能够做到又快又好呢？这个时候对于技术的使用就非常重要。如果说你仅仅是铺很多人上去，实际上效率是不高的。因为很多人之间涉及到协调、人员流动各个方面，有很多损耗。另外成本也很高。所以如果要想做到又快又好，就要使用技术。

在京东我们使用了很多技术，包括网络技术，比如说我们现在很多合同都是在网络上进行的。我们的合同数量是百万级的。百万级的合同如果只是手工做的话，要多少人才能给它做完？而我们现在大量的合同都在网上通过自动的手段完成。从生成，到签署，到审批所有的流程，都是在网络上用自动手段来完成。所以这样既达到了快的目的，也达到了好的目的，因为这样的话所有的东西都有纪录，你可以很快地查询。合同做好之后能很快查询是很重要的。如果你堆一堆纸在那个地方，你永远找不到你想找的合同，其实没什么意义。但如果都是在网上，都是数据化的，那你可以很快查询。

除此之外我们也用到AI。我们搞了一个AI智能的法务机器人。它可以帮助我们作智能推荐，检索辅助，还有知识拓展，可以给我们一些帮助。甚至于一些非常简单的法律问题，它直接可以给出答案来，而且准确度还比较高。但它还有一些需要完善的地方，现在还替代不了我们在座的这些律师。

还有一个是我们用大数据技术。因为我们涉及的诉讼案子很多，所以我们想了解各个地方诉讼的走向，以及各种信息。但是大家都知道诉讼案子很多、诉状很多，你用人工去看肯定是看不过来的，所以我们就收集这些诉状，然后用大数据手段去分析，去找到这里面关键信息的发展和变化，对我们也有很大的帮助。

我们还使用图像识别技术，比如说我们平台上有很多图片，其中有些商家使用的图片可能是侵权图片。那么对于我们来说，这种图片放在我们平台上对我们就是个风险，但是你一个个去找那些图片肯定是找不到的，因为平台上有上亿个图片。所以我们用自动的图像识别技术去跑这个平台，一旦找到有问题的图片，很快就把它下下来。

所以通过各种技术，我们可以做到能很快地应对业务的各种要求和变化。同时也节约了大量的人力。以至于我们现在京东集团每年的营业额是几千亿，但是我们可以用很小的一个法务团队来支持这几千亿的营业额。这是第一点，就是技术的使用非常重要。

第二点数据合规。数据对于新经济领域是至关重要的，数据对于新经济领域就有点像石油对于传统领域一样，它是新经济的血液。新经济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数据，有时候你可能在产生数据，有时候你在使用数据，有时候你是既在产生数据又在使用数据，但是无论如何你跟数据是脱不开钩的。所以这几年数据就变得越来越重要，而且它已经上升到一个社会层次，整个社会都非常关注这个事情。在这方面的法律出台也非常密集，最近这两年欧洲出了GDPR，国内出了《网络安全法》。然后今年《网络安全法》的各项配套立法都在进行，而且很快《数据安全法》和《个人信息保护法》也都提上立法日程了。所以无论在国际层面还是在国内层面，无论在企业这个层面还是在政府这个层面，对于数据的使用和合规都是非常重视的，因为它确实对于新经济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这也是我们关注的一个重点。

去年我们出了一版有关GDPR的专著，这个书在业界还是起到了相当的影响，对整个GDPR的解释和理解有一定的指导作用，今年我们会继续关注数据方面的合规。数据其实不仅仅是涉及到一个企业，它实际上涉及到整个行业，所以我们在这方面会跟我们的合作伙伴、跟我们的友商们联动，大家一块儿推动数据合规的发展。

第三点国际化。为什么要提国际化呢？因为新经济实际上国际化的属性是非常强的。比如说网络。网络它是没有边界的，你在网络上放的东西，在世界各地都可以看见，所以新经济实际上它也是一种国际化的经济。京东是一个国际化非常强的公司，首先我们在东南亚很多的国家都有快速增长的业务，其次我们在美国跟谷歌、跟沃尔玛都有非常深度的合作，在欧洲我们也有很多布局。

在这种情况下，当业务非常国际化的时候，法务的支持团队也需要非常的国际化，因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就不能够只从中国的角度来考虑，因为你支持的业务，做的法律文件有可能有国际性的影响，所以你必须要有非常国际化的团队来支持一个国际化的业务。尤其是在现在中美贸易摩擦的背景下，有些国家可能开始向保护主义倾斜了。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就要更加开放、更加国际化，京东也会更加开放、更加国际化，我们京东的法务部也会更加地国际化。

好，今天就跟大家分享这么多，谢谢大家！

本文不代表法盟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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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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