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记住了许多事
孙 阳
深夜，阵阵寒风卷地而起，穿过时光的旷野，游走于楼宇间，不时轻叩窗棂，发出细微的响声。玄虚、恍惚、缥缈，仿佛新生的气息，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大地。风知道夜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却没有人知道，风在这幽暗的时光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梦中人被风轻抚醒来，起身，披衣，伫立窗前，问候这位稍显冒昧的不速之客。我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朝下张望，风追赶着风，在树的间隙躲躲藏藏，我听到了它的低语，沉稳、激昂、热烈，宛若吟游诗人面对世界唱响的赞歌。我知道除了它们自己，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一场风与风的追逐，就像没有什么能阻止万物更替，生老病死。我抬起头向上望，月亮明晃晃的，挂在黑色的幕布上，很薄，很轻，像一页宣纸，遇水便能融化似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地板上，白白的，冰冰的，丝绸一样的光芒，让人有种漫步于云端之上的曼妙感觉。一片片雪花轻盈地飘落下来，像翩翩起舞的姑娘，美丽、纯洁、动人，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诠释着美的艺术。一片雪花能够孤独地面对浩瀚天空与苍茫大地，一个人也如此。当我独立窗前的瞬间，幻想中自己就变成了一片雪花，在黑暗的时空里飘摇飞舞，灵魂被笼罩在湿漉漉的皮囊里，飘啊，舞啊，整个世界也变得滋润了。
楼对面一扇窗户里，仍有点点昏黄灯光，主人窝在沙发上，不知是否已经睡去，电视开着，闪烁着跳动的光，我看不清画面。不久前，我透过窗户，无意间看到对面年轻夫妇，不知所为何事，饭菜没吃两口就打了起来，孩子趴在沙发上号啕大哭，汤汤水水满地横流，碗碟碎片像破碎的誓言让人伤感。我也曾看到一位老人，孤独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头打起了盹，电视里的动画人物嬉嬉闹闹。老人的儿女们刚走，热闹过后尽是落寞，一切又回归往日，独留他在这世上孤独度日。
风吹得更紧了，于是关上窗户，也立乏了，便走回书房，泡了杯茶，就想起了《红楼梦》中，妙玉用梅花上的雪给宝玉泡茶，宝玉细品之后，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诗人陆游《雪后煎茶》曰，“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什么时候，我也能收藏梅花枝头的雪，煮一壶茶享用，岂不快哉美哉！喝罢，倒床继续睡去，做一个关于大雪的梦，等醒来，便是另一番景致，一个洁白又松软的雪的王国。
仲冬时节就这么悄然而至了。北风卷地，路面凝冰，大地上的万物开始躲藏起来，抵抗这突然降临的寒意，平日里枝头嬉戏玩闹的鸟儿也少有作声，不见了踪影。门口的早餐铺子依旧准时出摊，小店主人忙前忙后，炉膛的火苗呼啸上窜，喷涌而出，白气腾腾，氤氲缱绻，笼罩整个清晨，让人有种身处梦境的感觉。包子、油条、豆腐脑、豆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唤醒了沉睡的日头。这注定是一个寒冷而又浪漫、洁白而又忧伤的季节。路上行人却不见少，提着热乎乎的早餐，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匆匆忙忙，在这烟火漫卷的大地上，奔波于各自的生计中。
孙阳，男，1991年生于陕西铜川，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中国报告文学》《延河》《南方文学》《美文》等刊物。有小说入选年度选本。曾获“陕西青年文学之星”荣誉称号、首届铜川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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