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务】试论国企破产清算中职工住房的处理方案
本文作者：邓培启：北京市盈科（广州）律师事务所破产与重组法律事务部主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法学院客座教授，广东省法学会经济法研究会理事。执业21年，发表专业论文十余篇。
试论国企破产清算中职工住房的处理方案
邓培启 / 感谢作者授权本公众号转载
最近，“僵尸企业”破产清算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笔者也承办了一些老牌国企的破产清算案件。在从事国企破产清算管理人工作中，遇到了比较棘手的职工住房处理问题，这类历史遗留问题既没有充足的法律依据，也没有有效的政策依据，简单粗暴的处理则有可能造成社会问题，既影响职工的居住问题，又影响社会稳定，事关公平正义，故需要特别慎重。
一、案情
广东省某进出口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甲公司）的前身为乙公司，乙公司成立于1984年，1992年变更为甲公司。2004年甲公司因为没有参加年检被吊销，后来人去楼空，因甲公司是国有企业，现在交由广东省某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丙公司）托管。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18年3月受理债权人浙江某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丁公司）破产清算申请，同时指定北京市盈科（广州）律师事务所做为破产管理人。经查，甲公司名下现有住房3套，乙公司名下住房5套，系公司在1989年购买，其中5套房产作为福利房分配给赖某某等五位职工居住。1996年甲公司开始房改，书面通知赖某某等五位职工预交房改费用，赖某某等五位职工均按照甲公司的书面通知要求，根据房屋面积大小预交了2万至6.5万元不等的房改费用，但是，由于该五套住房被甲公司用于抵押贷款，导致在房改政策施行期间，房改未能成功，后续房改费用也没有交齐，案涉五套房屋至今仍然登记在甲、乙公司名下，但是，赖某某等五位职工则从1989年开始一直居住、使用至今。现甲公司进入破产程序，债权人丁公司要求将案涉五套房屋全部作为破产财产拍卖还债，而赖某某等五位职工则请求确认其物权，冲突激烈，经多方调解均不能达成一致意见，矛盾难以调和，管理人处于两难境地。
二、焦点
本案焦点有两个：第一、五套住房是否属于破产财产？第二、赖某某等五位职工的住房权益是否应当保护？
焦点一：职工住房是否属于破产财产越来越糊涂。1996年财政部颁布的《国有企业试行破产有关财务问题的暂行规定》（以下简称“暂行规定”）规定：“六、企业下列财产应区别情况处理：（二）公益福利性设施。企业的职工住房、学校、托幼园（所）、医院等福利性设施，原则上不计入破产财产；但无需续办并能整体出让的，可计入破产财产。”上述“暂行规定”明确企业职工住房属于公益福利性设施，不计入破产财产。很明显，但书部分也仅仅是指学校、托幼园（所）、医院等福利性设施，而不是指职工住房。但是，“暂行规定”已经于2016年废止，既然失效了，当然不能再适用。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企业破产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破产规定”）第八十一条规定：“破产企业的职工住房，已经签订合同、交付房款，进行房改给个人的，不属于破产财产。未进行房改的，可由清算组向有关部门申请办理房改事项，向职工出售。按照国家规定不具备房改条件，或者职工在房改中不购买住房的，由清算组根据实际情况处理。”该规定对破产企业职工住房区别三种情况予以对待，第一种情况是已经进行房改的，不属于破产财产，这个没有争议；第二种情况，未进行房改的，由清算组向有关部门申请办理房改事项，向职工出售。问题来了：甲公司已经托管，托管人丙公司对办理房改事项没有热情，况且，房改政策早已经过时，房改的重要政策依据《国务院关于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决定》也已经于2016年废止，房改没有了政策依据，房改单位依据什么进行房改？第三种情况，不具备房改条件，或者职工在房改中不购买住房的，由清算组根据实际情况处理，这貌似赋予了清算组和管理人一项特权，但实际上给管理人出了个难题，管理人怎么处理？实际情况是什么？按照什么价格处理？债权人会议通不过怎么办？怎样平衡债权人和职工的权益？价格高了职工不干，价格低了债权人不干，如果拍卖，职工不跟管理人拼命才怪，这些问题都是不能不考量的。
由此可见，对于职工住房是否应当作为破产财产处理，现行法规和政策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焦点二：职工住房权益是否应当保护？国有企业的职工一向工资不高，老一辈的国企员工把毕生的心血和精力都贡献给了国家，职工福利分房和房改政策实际上是对国企员工奉献的一种回报，是国企职工应当享有的一种福利。“暂行规定”将职工住房归为“公益福利性设施”，与医院和学校归为一类，不作破产财产处理，是正确的。如果将职工住房作为破产财产拍卖处理，将职工扫地出门，无疑是对职工合法权益的侵犯。故笔者认为职工住房权益应当予以保护，职工住房不宜作为破产财产处理。
三、处理方案
首先，根据“破产规定”第八十一条的规定，管理人可以首先申请主管部门（本案是丙公司）进行房改，将职工住房按照房改政策的规定出售给职工。
其次，在主管部门或托管人拒绝进行房改的情况下，可以对职工申报的物权不予确认，并告知职工向法院提起债权确认诉讼，由法院裁决。
再次，在主管部门或托管人拒绝房改，职工拒绝提起诉讼的情况下，管理人可以根据“破产规定”第八十一条的授权，自行处理，将职工住房出售给职工。《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的通知》（国发[1998]23号，以下简称“通知”）第（十二）条规定：“从1998年下半年起，出售现有公有住房，原则上实行成本价，并与经济适用住房房价相衔接。”该规定尚未失效，可以参照适用。
综上所述，管理人对国有破产企业的职工住房不宜作为破产财产进行处理，在穷尽所有方法都不能处理的情况下，可以参照上述“通知”的规定，按照成本价进行出售，并报请破产案件受理法院对该处理方案进行裁决，方便职工购买后予以执行过户。
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盈科广州破产法实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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