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修行不是寺庙、不是禅堂,真实的道场就是每一个当下眼前的存在和每一个念头。
修行不是一种逃避;更不能成为一种心灵的娱乐,或是争权夺利。修行要从实际问题入手,每一个实际问题都是入口。
每一个问题是道场,
每一件烦恼的事是道场,
每一次情绪的旋风是道场,
每一次恐惧的到来是道场,
每一个念头是道场。
能以平心静气处理而心不妄动,就是真修行。
如果你婚姻有问题,有问题的婚姻就是你的道场。如果你和同事发生矛盾,这与同事的矛盾是道场。
如果你出现了钱的问题,钱就是道场。如果畏惧生死,生死问题就是你的道场。
道场在你每一个受难处,道场在你每一个受卡和被卡处。修行必须从那裡进行,利用平时修行而得的智慧处理它。
不要跳过婚姻的问题、同事的问题、钱的问题、生死问题。而跑到寺庙、禅堂、山林或修行者多的地方,去谈玄论道,去冥想佛或菩萨。
那无济于事,你的道场选错了,你是在外道修行,真修行是哪裡有问题就在哪裡修,有智慧的修通那问题。
修行不是向他人显示你的自我,「看我修行的多好?」、「我是一个修行者」。
不,修行是向你自己的生活显示,天天心情愉快:「看,这个问题难不住我」,「它不是问题」、「什麽也不能带给我问题或烦恼」、「存在只能给我喜悦」。
修行并非只是为了见证你的「本来面目」,还要见证你每一件痛苦的事、一个受卡的点、一个痛苦的念头的本来面目。
证悟必需发生在当下、具体的事上和具体的念头上,而不是某个将来或某种玄空之中。修行不能把你带离实际,修行必须带著你向实际处、在实际处著手,而能顺利平常。
修行不是问题思辨,不是头脑探讨,不是猜想未来,而是平静下生出的妙智慧,是体验当下,当下觉知问题,当下解决问题,当下体证问题,当下没有问题,当下就到极乐世界,不是等死了才去。
理上说的通,事上行不通,这种修行有什麽用?辩法时大展宏图,问题上愁眉不展,这些获知是很虚荣。修行是给自己长实惠的,不是虚荣心长面子的,认知这点很重要。
观照者
老子是中国最伟大的神秘家之一,他每天早上都去散步,有一个邻居常常跟着他去,但是那个邻居知道老子是一个沉默的人,因此有很多年的时间,他都跟着他去作晨间散步,但是他从来不说任何话。
静心是冒险,是人类头脑能承受的最伟大的冒险。静心只是存在,不做任何事——没有行动,没有思想,没有情绪,你只是有在,它是一种全然的喜悦,当你什么也不做时,这个喜悦来自何方?它无处可来,或者,它来自每个地方,它也没有原因,因为存在就是由所谓喜悦这种材料组成的。
当你什么事情也不做的时候——身体上的、心理上的,在任何层面上——当所有的活动都停止,你只是存在,就是在,那就是静心。你不可能做它,你不可能练习它:你只有去觉悟它。
无论何时当你能找到只是存在的时候,那么你就抛掉所有的作为。思想也是在做,全神贯注也是在做,沉思默想也是在做。即使只有一个片刻,你不做任何事情,你只是在你的中心,完完全全地放松——那就是静心。而一旦你获得了它的诀窍,你就能处在那种状态,想多久就多久,最终你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处在那种状态。
一旦你已觉知你的本性能保持不被打扰的方式,以后慢慢地你就能开始做些事情,并保持你的本性不被打扰的警觉,那就是静心的第二部分——首先,学会怎样存在,然后学会一点点行动。清扫地板,洗个澡,但保持你自己的中心,然后你就能做些较复杂的事情。
比如,我在给你们演讲,但我的静心并不受干扰,我能不断地演讲,但在我的中心里面,甚至连一点微澜都不起,它只是宁静,完完全全地宁静。
所以静心并不反对行动,它不是要你逃避生活,它只是教你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你变成了旋风的中心,你的生命继续着,事实上它会更强烈地继续着——带着更多的快乐,带着更多的明净,更多洞见,更多的创造力——但你是超然的,只是一个山顶上的观照者,只是看着你身边所有的事情发生着。
你不是做者,你是观照者。
那就是静心的全部秘密——你成为一个观照者。“做”就在它自身的层面上继续着,没有什么问题:砍柴、打水,你做小事和大事,只有一件事不允许,那就是,你的中心不应该失落。
那个觉知、那个观照应该始终保持,不受遮蔽,不受干扰。
在犹太教中,有一个反叛的神秘学派,名叫哈悉德姆派(Hassidism),它的创始人贝尔·雪姆(BoalShem),是一个少有的人。有一天午夜,他从河边回来——那是他的习惯。因为夜晚的河边是全然的安宁与清静,而他常常只是在那儿坐着,什么事也不做——只是看着他自己,看着看者。这天晚上,当他回来时,途经一个有钱人家,有个看门人站在门边。
那个看门人感到非常奇怪,因为每天晚上这个时间,这个人就会准时回来,于是,他就跑出来说:“请原谅我来打扰你,但我再也忍不住我的好奇了,你每天日夜地索绕在我的心头,你究竟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河边?我已经跟过你好多次,而那儿什么也没有——你只是在那儿坐几个小时,到了午夜你又回来”。
贝尔·雪姆说:“我知道你好几次跟着我,因为夜晚是如此寂静,所以我能听见你的脚步声,而我知道每天你都藏在门背后,但这不仅是你对我的好奇心,我也对你感到奇怪:你在做什么呢?”
他说:“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看门人”。
贝尔·雪姆说:“我的天啊!你给了我一个提示,这也正是我的事啊!”
看门人说:“但我不明白,如果你是个看门人,那么你应该看着某幢房子、某个宫殿,而你坐在沙滩上在那儿看什么呢?”
贝尔雪姆说:“有一个小小的区别:你在看着外面或许有人会进宫殿;我只是看着这个看者,谁是这个看者呢?这就是我毕生的努力:我看着我自己”。
看门人说:“可这是件奇怪的事,那谁来付给你报酬?”
他说:“这是如此的幸福,如此的快乐,如此伟大的祝福,它本身就是巨大的报酬,只是这一瞬间,而所有的宝藏都无法与之相比”。
看门人说:“这真奇怪,我毕生都在看,我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美妙的体验,明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只要指点一下,因为我知道怎样看——只是需要不同的方向,你是看着某个不同的方向”。
只有一步之差,而那个一步就是方向上的,层面上的,我们不是将意识集中向外,就是闭上眼睛将我们的意识集中向内——而这你将会知道,因为你是一个知者,你就是觉知,你从来不曾失落它,你只是将你的觉知缠绕在无数的事务中。将你的觉知从各处收回来,只要让它在你自身中好好休息,而你就已经到家了。
最基本的核心,静心的灵魂就是学会怎样观照。
一只乌鸦在叫……你在听,这些是两方面的——客体和主体,但你无法看见哪个是看着这两者的观照?乌鸦,听者——而还有某个人在看着这两者,这个是很简单的现象。
你在看着一棵树:你在那儿,树也在那儿,但你不能发现另外一件事吗?——你在看着树,而在你内心还有一个观照正看着你在看着那棵树。
看着就是静心,你看着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你能看着树木,你能看着河流,你能看着云彩,你能看着周围游戏的孩子。
看着就是静心,你看着什么不是关键,客体不是关键。
观看的品质,觉知和警觉的品质——那就是静心所在。
记住一件事:静心意味着觉知。无论你做什么都带着觉知就是静心。行为并不是问题,但是问题是你带给行为的品质。如果你带着警觉散步,那么散步就能成为一种静心;如果你带着警觉地坐,那么坐也能成为一种静心;如果你带着觉知地听,那么聆听鸟儿歌唱也能成为一种静心;如果你保持警觉和观照,那么只是倾听你头脑内部的噪音,也能成为一种静心。
整个的关键就是,你不要无觉知地行为,那你做什么都是静心。
觉知的第一步就是观照你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你会变得对每个姿势、每个动作都有所警觉,而当你变得觉知,一个奇迹就开始发生:你以前习惯做的许多事情一下子消失了,你的身体变得更加放松,你的身体变得更加协调;一种深沉的平静在你的体内开始呈现,一种美妙的音乐在你的体内脉动。
然后,开始觉知你的思想。对思想必须是同样那么做,它们比身体更加微妙,当然也更加危险,而当你变得觉知你的思想,你会被你的内在所进行着的感到吃惊,如果你将在任何时候所进行着的一切记录下来,你会大吃一惊,你将不会相信,这就是你内在所进行的事。
过十分钟后,你读它——你会看见里面有一个发疯的头脑!因为我们并不觉知,这整个的疯狂不断地涌动着,就像一股暗流。无论你在做什么,它影响着你,或者你并不做什么,它也影响着你,它影响着一切,而它的全部总和就将是你的一生!所以这个疯子必须被改变。而觉知的奇迹就是除了只是变得觉知以外,你无需做任何事情。
正是以观照它的现象来改变它,慢慢地,慢慢地那个疯子消失了,渐渐地,渐渐地思想开始落入另一种形式,它们的混乱不在了,它们变得更加有序了,而后再一次,一种更深的宁静呈现了,而当你的身体和你的头脑是宁静的,你将看见它们相互间也是和谐的,那儿有一座桥,现在它们不再会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它们不再骑着各自不同的马,第一次它们协调了,而那种协调对第三步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那就是变得觉知你的感觉,情感和心境。
那是最微妙的层面和极其困难的层面,但是如果你能觉知思想,而后它也只是更进一步而已,需要一点更高的觉知,于是,你开始反映你的心境,你的情感,你的感觉,一旦你觉知所有这三者它们都能连结成一个现象,而当所有这三者就是一个——完全在一起作用着、一起哼唱着,你便能感觉所有这三者的音乐,它们已经成为一支管弦乐队——于是第四步发生了,而这是你无能为力的:它照着它自身的发生。它是一个来自整体的礼物,它是给那些做了三个步骤的人回报。
这第四步是使人醒悟的最终觉知,一个人变得能觉知到他自己的觉知——那就是第四步,它能造就一个醒悟的佛陀,而只有在醒悟中,人才会懂得什么是喜悦。身体知道快感,头脑知道高兴,心灵知道快乐,第四步则是知道喜悦。喜悦就是求道者的目标,觉知就是通向目标的道路。
重要的事就是你是观照着的,你不忘记观照,你一直在看着……看着……看着,而慢慢地,慢慢地,当那个看者变得越来越统一、越来越稳定、越来越不波动,一种变化就发生了,你所看着的事就全都消失了。
看者自身首次变成了被看者,观照者自身变成了被观照者。你已经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