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跟美女齐失踪 ( 下 )
文：榴芒鹿 图：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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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跟美女齐失踪（上）
01
裕源大厦并不高，统共二十二层，或许是建于九十年代初的缘故，在那个高层建筑稀少的时代，才冠以大厦的名号。
整座大厦都出租了，一层二层是饭店，三层是健身房，往上是几家公司和酒店，以及新某方英语培训。
我们三个十点到的，没有看到那种排长队、挂横幅、锣鼓喧天、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
楼下静悄悄地，只在入口处立了一指示牌。
写着：康寿宝年终拜谢尾牙！请上六楼！
耗子盯半天，问：“尾牙什么鬼？”
夏沫不确定地说：“类似公司年会吧，台湾叫法，我看《康熙来了》，经常能听到艺人讲参加某某尾牙啥的。”
我总结道：“差不多，但最早是福建的民间传统节日，这康寿宝的策划也是个二货，尾牙是阴历十二月十六举办，现在刚十一月底，还特么尾牙，真能搞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肯定不是正儿八经的保健品公司。”
一边吐槽一边上楼，出了电梯，迎面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男一女，全身大红色唐装，胸前斜批着绶带，金色的字闪闪发亮。
男的是：康寿宝，与您一路同行！
女的是：康寿宝，陪您共度余生！
我装作没看见他们，若无其事地朝里走。
绶带男急忙小跑几步挡住我，“几位走错楼层了吧，这是我们公司组织的老年人活动。”
我故意盯着他，“没错啊，不就康寿宝么？”
他被我反问得有点懵逼，疑惑道：“是康寿宝，可你们不是老年人呐。”
我拍拍他肩膀，爽朗地笑起来，“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兄弟好眼力！”
“额……”绶带男更懵逼了。
我接着说：“好啦，不跟你开玩笑，我替我妈来的，她崴脚了，行动不方便，又不想错过咱们公司这么优惠的活动，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走一趟，你瞧，我还拉了两个朋友来听课，他们的父母身体也不好。”
说到这里，我凑近他压低声音：“不是拉的人越多越优惠么？嘿嘿，你懂的……”
同时对他飞快地眨眨眼。
绶带男心领神会，侧过身子，“这样啊，欢迎欢迎！”
“等等！”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绶带女突然喊了一嗓子。
她把绶带男拉到身后，自己跟我说，“先生，里面的老年人都是会员，您是新来的，得交门票。”
我问她：“多钱？”
绶带女试探道：“九百一位。”
耗子一听，立马戏精上身，“卧槽，这么贵？！不听了，还不如回家给我妈买盒海参补补呢！”
夏沫也帮腔，“能不能便宜点，我们都是看在家里老人的面子上才来的……”
绶带女明显慌了，绶带男不住地扯她的胳膊。
我心里门清儿，九百块钱根本不是门票，是绶带女耍小聪明，中饱私囊的花招儿。
叽歪半天，看时机成熟了，我扮演红脸，出来打圆场。
“得啦，他俩的门票我垫付，两千七，微信扫给你。”
绶带女如释重负，立刻掏出手机。
钱一到账，他俩就不管我们了，说前面左拐，大会议室。
三人往里走，拐弯时，我又回头瞅了一眼。
绶带男和绶带女站在电梯门口窃窃私语，脸上透着掩饰不住地欣喜。
估计在嘲笑我们是三个傻比。
02
会议正在进行。
我们轻手轻脚地溜进后门，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乖乖，将近两百平米的屋里满满当当，清一色的老头老太太。
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罐日照绿茶和一双老北京布鞋，想必是分发的小礼品。
此时此刻，他们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男主持握着话筒，连蹿带跳，声嘶力竭地白活。
“在座的叔叔阿姨们，听儿子一句劝，健康方面的钱，该花一定要花！而且要拼命花，努力花！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少给子女添麻烦！你不花，将来不还是要交到医院？所以，这花的不是你的钱，花的是医院的钱！今天不养生，明天养医生！喝了康寿宝，医院全干倒！”
话音未落，第一排一个戴眼镜的老头站起来，挥拳附和。
“喝了康寿宝，医院全干倒！”
随后老人们跟着喊，“喝了康寿宝，医院全干倒！喝了康寿宝，医院全干倒！”
我望着主持人头顶上的横幅——康寿宝保健品公司年终感谢分享大会，不由得阵阵好笑。
这尼玛就是传销式的洗脑啊！
主持人心满意足地挥挥手，“接下来，请联合国养生委员会委员、国际保健品审查部部长，兼中华传统医学推广大使，曹仁和教授，为叔叔阿姨们演示康寿宝口服液的神奇功效！”
“哗……”
鼓掌声顷刻震耳欲聋。
只见一个穿白大褂戴白手套的中年男人上台，微微鞠躬，不苟言笑。
他摆出两块猪肝，一块是新鲜的，一块是病变发黑发紫的，再把病变的猪肝放进一玻璃容器，倒进康寿宝口服液。
几分钟后，那块坏掉的猪肝竟然慢慢恢复成新鲜的亮红色。
中年男昂首挺胸，举着朝老人展示。
“哗……”
又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男主持趁机添油加醋，“叔叔阿姨们，看到没有，铁一般的事实啊！康寿宝不仅延缓衰老，还能重塑细胞，康寿宝，让你六十岁的年龄，拥有二十岁的器官！”
耗子趴桌上，扭头冲我撇撇嘴，“牛笔啊，怎么回事？”
我不屑地说：“吹牛笔吧？懂点化学的都清楚，就是个利用化学反应的骗局，猪肝事先用碘酒浸泡，发黑发紫，遇到含有维生素C的液体，自然褪色，变成本来的样子。”
“我去，一伙骗子啊！”耗子嘀咕道。
我说：“可以确定就是一打着保健品幌子坑害老年人的诈骗公司。”
男主持还在没完没了地吆喝。
“叔叔阿姨，本公司年终大优惠，原价九千九百九十九一疗程，直降四千，五千九百九十九，三个疗程起售！年后恢复原价！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买买，我买！”
“我买！”
……
看着积极踊跃地老人们，我已经基本辨认了一遍。
根本没有宋代志的老爸，宋援朝！
和宋援朝混一起的年轻女人倒是在，贴墙边站着，左胸口挂着“客户经理周菲”的工作牌，和另外五个工作人员排成一列。
我暗自纳闷，这老宋头去哪儿了？
感觉没必要再听了，我示意耗子、夏沫，三人又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出了门，我吩咐夏沫：“把那个叫周菲的女的诳出来，就说外面有熟人找她，别的啥也别说。”
03
很快，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了。
周菲还问：“你谁啊，什么人找我……”
她话没说完，我和耗子一把摁住她，捂着嘴拽进昏暗的消防通道。
“不许喊，不许叫，保你平安！”我平静地威胁道。
周菲慌不迭点头，狐疑地问：“你们是警察？”
耗子乐了，“心里挺有数嘛，你也知道警察会找你们啊，你们卖假保健品，就不怕出事么？”
周菲鬼得很，眼珠子一转，马上猜出我们不是警察，不加掩饰道，“出啥事？能出啥事？红糖水而已，喝不死人！”
我打断她，“废话少说，我问你，宋援朝人呢？”
“你们找他干嘛？”周菲目光一震，下意识退向墙角。
“不干嘛，带他回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菲甩过头，避免跟我对视。
我逼近她，“既然我们不是警察，那警察不敢用的招儿我们都敢，要不你试试？”
说完我朝耗子使了个眼色，耗子心照不宣，立马摩拳擦掌，嘿嘿笑着去扯周菲的衣服。
周菲怂了，抱头蹲地，连连说：“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
顺着楼梯上七楼，周菲摸出钥匙，打开一间屋子。
门一打开，原本在床头坐着的宋援朝听到动静，立即起身向外走。
嘴里嚷道：“菲菲，菲菲，我考虑清楚了，我听你的，抵押房子，抵押房子就有钱……”
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周菲身后的三个陌生人。
周菲摊摊手，“呐，你们瞧，毫发无损，我只是让他在这儿静静地考虑一下。”
“拉倒吧你！”我推开她，打算拉老宋头离开。
宋援朝并不领情，反而抱住周菲的胳膊，“菲菲，他们是谁？”
我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说：“我是你儿子宋代志的朋友，他让我来接你的。”
“呸！”宋援朝根本不相信，“那个兔崽子天天忙啊忙，怎么有工夫管我！”
“我……”
后面的话没出口，楼道里传来一阵窸窣而迅捷的脚步声，从下而上，由远及近。
我转而对宋援朝说：“得，我也不解释了，待会儿警察给你解释。”
周菲一惊，失声道：“你报警了？！”
我看看她，“你不会这么天真吧？这都想不到？”
周菲怒了，破口大骂，“骗子，你个骗子！”
卧槽，骗子骂别人是骗子？
脸呢？
04
中午一点多，在公安局做完笔录，我们送失魂落魄的老头回家。
一进门，他二话不说冲进卧室，从床底下拉出三个大纸箱，一通摔打。
“叮叮咣咣！”
跟枪战似的。
我们追过去，好家伙，箱子里全是康寿宝口服液！
夏沫想上前制止，我拦下她，“没事儿，发泄发泄挺好，比憋在心里强。”
耗子扒着门框问我：“至于么，受这么大刺激？”
“怎么不至于，都认干闺女了！”
耗子咬牙切齿道：“那帮人太可恨了，骗钱就骗钱吧，还骗感情！”
“不骗感情怎么骗钱？”我反问他，“现在卖假保健品的，专门针对子女不在身边的独居老人，利用他们孤独寂寞、恐惧死亡的心理，上来都不提产品，先聊天谈心培养感情，甚至会天天来帮着做家务，买菜洗衣服做饭，讨老年人欢心，感情一旦有了，骗钱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套路够深呐！”耗子感慨道。
折腾了十几分钟，老宋头颓然坐在地板上，八成是累了。
他抓抓凌乱斑白的头发，叹口气，似乎对我们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早知道这保健品没什么用，但我还是忍不住花钱买，我就想有一个人陪着我，哪怕这种陪伴是花钱买的，哪怕她是骗我……”
老宋头说着说着，皱巴巴的眼角流出了眼泪。
我和耗子赶紧扶起他，搀到床上。
这时候，有人开门进来了。
宋代志。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一地狼籍，吃惊得都忘了喊“爸爸”。
我对他说：“事情查清了，那女的是一推销假冒保健品的骗子，做不成你后妈。”
宋代志“哦”了一声，脱口而出：“那我就放心了。”
随后开始数落老宋头，“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大房子住着，每月的退休金养老金也不少，好吃好喝地生活不好么，净扯闲篇儿，还被人骗，那些钱多可惜，给你孙子买玩具都算是干点正事儿……”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行了，你也别教育你爸了，眼下他最难受，你抽空多来瞧瞧，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宋代志为难道：“我忙，哪有时间，一大家子等我养活呢。”
我彻底憋不住了，大声说：“当子女的都说忙，都说没时间，你聚会应酬怎么就有时间？你玩游戏追剧怎么就有时间？你陪老婆孩子怎么就有时间？轮到自己父母就没时间了？你是比尔盖茨还是巴菲特，准备留着时间拯救地球么？”
宋代志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眨巴着眼睛，有点发愣。
我继续说道：“不要以为父母老了，给点钱就够了！有几个父母是苏大强？有几个父母舍得吃舍得喝？他们的钱不都存着？你去厨房的冰箱看看，里面还有剩菜剩饭，你爸一个人住，做顿饭能吃好几天！省了一辈子，这钱都给谁了？要我说，老人的钱就不该省，全特么该吃了喝了，省来省去省给子女，反倒让子女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越说越激动，夏沫小心地扯扯我衣服，意思让我别说了。
“别介意，哥们儿，”我缓和一下语气，“我冲事不冲人，尾款两万我不要了，就当帮老爷子挽回一点损失吧。”
宋代志没说话，尴尬地笑笑，弯腰去收拾那些残破的瓶瓶罐罐。
又对老宋头说：“爸，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完事儿再陪你搓个澡。”
老宋头同样没说话，苍老的手赶紧遮住通红的眼睛。
看到这一幕，我莫名想哭。
我知道，宋代志听进了我的话，但碍于面子不愿承认，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我知趣地向爷俩儿告辞，带夏沫、耗子离开。
刚出人家家门，夏沫一惊一乍道：“哎呀，你提醒我了，我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济南旅游，我还没有陪他们旅游过呢！”
说完也不理会我，蹦蹦跳跳跑下楼。
“你说啥？”
我一时没回过劲儿来。
耗子捅捅我，贱兮兮地提醒：“啥啊啥，你岳父岳母要来，哈哈，有好戏看喽！”
说完跟着夏沫跑下楼。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头密密麻麻的黑线。
尼玛，俩神经病！
- 榴芒鹿的第323个原创故事 -
∞
END
【滑动灰色区域，有你错过的小五和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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