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须： 看望红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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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路。

作者：苍须

01

红珍讲她下班后，从单位走出，走上豫章路。一条狭长的、樟树枝叶交融成拱形的路。孩子们早已放学，路上没什么行人。一阵劲风吹来，落叶旋起，千万只蝴蝶在街面飞舞，并于顷刻间，环成了一个圆。

她说曾把这场景写进文章里，这让我想起自己，刚来南昌时看到的落叶。那时，一个热心店主正骑车载我去苏圃路买鲜花。也经过豫章路这样的街道，仿佛南昌很多这样的街道。

等红绿灯时，冷风阵阵吹来。对过的马路上，樟树叶如花瓣缓缓落下。是阴天，街景远远看过去有点昏蒙。稀疏的叶片就这般，悠悠飘于其中。

这景象很美，又似乎别有一番意味。那时心里只想着红珍，就要见面了，我忍着没有告诉她。

坐在南行的火车上，拍摄的旷野油菜花，很想发给她看看。有几次，想着见到她会流泪，就流起了泪。

从文章里知道，她瘦了，她很疼，儿子会抱着她哭。她蜷缩在病床上的样子，想着就让人心疼。于是，看望便成了强烈的只有前行才能心安的念想。

她瘦了很多，眼睛显得更大了，但很有神。进病房时她正躺着看手机，见我进来连忙坐起，我们开心地拥抱。想象中的我的眼泪，并未流出。

陈先生也在病房，戴着眼镜，斯文随和。打过招呼后，他就去外面坐着了。

聊了会天，红珍让我出去逛逛，滕王阁、万寿宫都在附近。见我迟疑，她说一枚来了也会出去逛的。这时，邻床的病友热心地说，他刚去过滕王阁，扫码骑车只要两元。看着他一脸爽朗的笑，又看看他胸前的输液港，不由暗暗感佩起他的乐观。

骑车去了滕王阁，又走到万寿宫，看了风景，品尝了特色米粉，体会到了在陌生环境出行的自在感。

02

钟楼

第二天上午，按红珍推荐去了佑民寺。寺院有多个大殿，供奉着俱各庄严的佛菩萨。听红珍说佑名寺是禅宗，难怪布局看起来，和灵隐寺有点相近。

初进寺院，供香、祈福。这一次祈福多为红珍，默默许愿时，眼泪会不由自主地流出。

穿过古老香樟树的庭院，穿过一个个殿堂。在不同的佛像前许愿，愿望也会有一些变化。从希望红珍平安，到希望她平安度过难关，在爱的照拂中度过难关。但愿，合乎实际的请求，神能听到。

顺着斋舍往出走时，见一群人被带着上楼，说去看一个文物，便也跟着去了。在三楼顶，我们看到紧挨寺院，有一个小巧的建于1929年的钟楼。它共有四层，顶层中空，内置一大钟。听一个僧人说，从佛法的角度看，钟鼓都很重要，因为钟声鼓声可以传播很远，可以为听到的人带来善念、正念。

中午回医院食堂吃了饭，陈先生去单位前留下饭卡，红珍说职工食堂做得挺好，让我体验下。

吃过饭回到病房，红珍小睡醒来，我便和她讲起那个钟楼，她竟不知，这让我小小得意了下。我们聊天，红珍总有说不完的话，说她的治疗经历，她的感悟。说儿子，说老公。又能随时接上病友的话，和他们海聊一番。昨天我去滕王阁时，她指顾间就写了篇朋友圈长文。

她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但她的身体，却极度虚弱。好多天没吃东西，只是靠打营养包维持体能。她也会疼，疼时我就去喊护士，给她的止疼泵加量。

她说她的身体和精神是分开的，平静也是。她们的灵魂都能超越创痛的身体，不受其束缚地获得一份安宁、一份自由。

这天傍晚，童舟姐也赶来南昌。陈先生和我去楼下接应，会同儿子，一起吃过晚饭后返回病房。童舟姐久久地拥抱住红珍，逐一向红珍转达朋友们的问候。只是她一口武汉话，听得红珍发懵。

突破自我，多年未出远门的童舟姐，这天笑得格外甜，眼睛格外亮。

03

 象湖湿地公园

我们住在红珍家里，家里的小狗牛牛，刚接触一会儿，就仿佛是老朋友了。我带它出去过两次，被它拉着奔跑的感觉，真爽。

童舟姐到达的次日，适逢周末，红珍的儿子牺牲了休息时间，送我们去了八大山人梅湖景区。带上牛牛去地库坐车，车子启动，音乐响起。牛牛待在前排座中，翘首看着前方。伴着布鲁克林节奏强烈的《Friday love》，出行的兴奋感随之而生。

儿子陪我们进入园区，走过长而清幽的雨中公园，送我们到展览馆后，才返回去了外婆家。早上他还为我们煮了咖啡，是个懂事的孩子。

红珍这天不太舒服，说睡了一觉又一觉。想她昨天太累，为了让她多休息会儿，看完八大山人的作品展，我们又去了象湖湿地公园。

童舟姐嘴巴勤，走到哪里都乐于同人搭话。于是就知道了这个有油菜花的景区，也找到了美味的小吃店。下午雨过天晴，太阳照在脸上火辣辣的，但风光甚好。

游完后坐上公汽，一路穿过热热闹闹的街市，回到医院。进病房时看到，红珍旁边的病床上，陈先生正和两个病友打牌。这是让人看着轻松的场景。虽都是重症病人，但他们的脸上少有愁容，更谈不上绝望。

他们坦然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平心静气地活着，尽量让每一天，以更轻松的方式度过。

无疑，红珍在这方面是做得最好的。她内心的丰富与坚强，不仅给家人带来了支撑，也给许多朋友和读者带来了支撑。

红珍很爱儿子，说起儿子，总有许多夸赞的话：内心丰富、浪漫，和她一样热爱音乐、电影、文学。英语很好，还自学了日语。

儿子也很爱妈妈，来病房时会先抱抱妈妈。我们离开的这一晚，儿子坐在床边和妈妈说话。手握住妈妈的脚脖，又不自觉从脚脖移到脚背。他和妈妈之间，是那么亲近、融洽。

这是我们待在南昌的最后一晚，次日上午，儿子会直接送我们去车站。红珍躺在床上，和我们说着告别的话。我站在床边，默默看着她。就这样离开吗，还少点什么呀。

童舟姐俯身和她拥抱，接着，红珍如我所愿地坐起。我牢牢抱住她，任眼泪无声地流淌。

后记

听着五轮真弓的《恋人よ》，写下这篇。歌中哀伤的情愫，恰与此时的心境契合。

昨晚梦见一个朋友说，红珍就是豫章路那只飞舞的蝴蝶。这个比喻仿佛告诉我，即使病情加重，红珍的灵魂之蝶依然会像从前那样，自在地飞。

（2024年3月26日 ）

（本文的所有赞赏，将作为给红珍的鼓励和祝福。）

【作者简介】苍须：一枚园地耕耘者。个人微信公号：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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