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亿女性都在经受的痛，只为摆脱“肮脏”的性快感
日常伤及皮肉，我们疼痛难已；古代酷刑宫刑，令人不忍卒读。但是对身体最娇嫩、最敏感部位之一的伤害，却往往被人们忽视。尽管称之为礼，其本质却是对身体部位的毁损和控制。
阴蒂作为性器官，本该是女人身上的花朵，却因为它代表着女性的性快感，而被视作不洁、不贞，惨遭割下、就此枯萎……
随着新冠疫情在全球的持续肆虐，很多国家的经济和教育行业处于停摆状态，也让一些陋习又有了在女童身上肆虐的机会。
今年六月，联合国人口基金（UNFPA）的总负责人娜塔莉亚·加奈姆（Natalia Kanem）发现，很多禁止实行女性割礼的地区又重新开始了这项有害女性健康的行为[1]。
2015年，女性割礼在全球已具有一定规模和普遍性
（图源：The Woman Stats Projects）
尽管女性割礼大多发生在非洲、中东和亚洲国家，但它仍然是一个全球普遍存在的现象。据估计，每年有300多万名女童面临遭受割礼的风险，目前已有2亿多女童和妇女经历了割礼[2]。
除了某些贫穷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英国、新西兰以及俄罗斯等发达国家的移民也同样保留了为后代实行割礼的习俗，但因为这些女童还未到上学年龄，也没有能力上报，所以有很多案例没有记录在案[3]。
01
何为女性割礼
女性割礼，即女性生殖器切割（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Cutting），是因非医疗原因部分或全部切除女性外生殖器的行为。
女性割礼可以分为四大类型：阴部穿刺（部分或全部切除阴蒂头和阴蒂帽）、部分或全部性器官切除（部分或全部切除阴蒂头和小阴唇，同时切除或不切除大阴唇）、阴部扣锁（通过切割和调整小阴唇或大阴唇的位置，并通过缝合来缩小阴道开口），以及其他类型（出于非医疗目的对女性生殖器进行的所有其他有害操作，例如刺破、切割、刮擦和灼烧）[4]。
女性割礼的主要类型展示
（图源：End FGM）
大部分女性割礼在女性的婴儿期和青春期之间进行，由割礼师在没有消毒的环境下实施，主要的割礼工具有剃刀、刀片、剪刀、打磨过的石头等。一些富裕的家庭会请医生来实施割礼，卫生条件相对较好。但是，由于世界卫生组织严禁医护人员实施女性割礼，大部分女性割礼仍然是在极不卫生的场所进行；与此同时，非专业人士通常也不会注意手部清洁与环境卫生。
女性割礼使用的工具
（图源：盖蒂图片社）
与男性割礼不同，女性割礼对女性没有任何益处，只会造成女性身体和心理的严重伤害[2]。
在短期内，被切割的女性可能会经历出血、感染、生殖器组织肿胀、泌尿迟缓等问题，长期来看，生殖器切割会影响她们的月经周期以及生殖。
例如，有些女性因为阴道开口过小，会因为经血淤积造成阴道阻塞；经历阴部扣锁的女性可能在日后因性行为和生育需要，重新切开被缝上的阴道，而反复打开和关闭阴道的过程也会增加感染和并发症的风险[2]。
除此之外，割礼给女性带来的心理危害也同样不容忽视。一般而言，负责实施割礼的割礼师与社区内的妇女和女童关系都很好，还会从事接生等工作，女童一般要在亲朋好友的围观下被自己信任的人实施割礼。很多女性会因此失去信任他人的能力，也会因为一些并发症产生强烈的自卑感。
激进主义人士莱拉·胡辛（Leyla Hussein）说，在七岁时，她被至亲的人按在桌子上，腿脚被强制分开，当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医生用剃刀实施了割礼。被熟悉的人实施这样的手术，给一个七岁的孩子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伤害。致使她日后做孕检时，脑海中都会闪现出幼年遭受割礼的画面。她知道她遭受的一切并不正常[5]。
02
女性割礼与童婚
在许多实施女性割礼的国家中，女性割礼与童婚有很大的关联性。在本质上，童婚就是一门生意，而女性割礼就是这门生意发生的前提[6]。
由于遭受割礼的女性发生婚前性行为的几率大大降低，她们也因此戴上了“纯洁”的帽子，成为家庭内的一笔“抗风险资产”。一旦家中粮食减产或者有人失业，家庭中的长辈就可能将女孩卖给他人做妻子，以换取钱财维持生计。
也门的两对夫妻，女方均是未成年女孩
（图源：《国家地理杂志》）
受到2020年新冠疫情的影响，全世界的失业率显著提升，许多国家面临着粮食减产的困境。女童又一次面临教育问题，被困在家中不能上学。很多父母借此机会联系割礼师为女童进行手术，在减少曝光风险的同时，也给了女童在家恢复的时间。在埃及，有一个父亲借口给自己的三个女儿注射新冠肺炎疫苗，请来医生给她们注射麻醉剂，并实施割礼手术[7]。
由于遭受割礼，这些女性在发生性行为时将承受高于常人的痛苦。在婚后，她们要承担家庭中几乎所有的家务劳动，即使月经期间也不能休息；有些丈夫甚至会有暴力倾向，稍有不顺心便对妻子拳脚相加。然而，由于这些女性大多不具备独立生存的能力，需要依靠丈夫的经济来源生活，往往只能默默忍受婚后的痛苦。
阿富汗一名男子捅伤15岁的妻子被抓，但后来没有被定罪
（图源：《国家地理杂志》）
除此之外，童婚大大提升了女性早育的概率，而骨盆发育不完全、阴道功能薄弱等问题，使这些女孩比正常产妇更容易患上分娩并发症。她们生产时更有可能经历大出血、新生儿死亡，也更有可能因为难产患上妇科瘘管病。如果医治不及时，这种损伤性疾病会使女性持续遗尿遗便。童婚的女性原本就是处于社会边缘的群体，因为生育而出现的健康问题只会加重她们的自卑，她们带来更深的心理伤害。
索马里女诗人达哈博·摩西（Dahabo Musa）在一首诗中把女性割礼及其后续操作比喻成女性经历的“三次伤痛”：割礼的过程、在新婚的初夜将阴部打开、在分娩后再将阴部缝合。虽然并非所有遭遇女性割礼的女童都会经历童婚，但是，一旦这两件伤害女性权益的事情同时发生，女性将会受到双重，甚至多重伤害。
正在遭受切割的女孩
（图源：盖蒂图片社）
03
女性割礼在未来
或许在大家的观念里，女性割礼只存在于新闻报道中，且听起来不可理喻；但在很多国家，社会公众对它的接受程度却很高。
事实上，女性割礼并不存在于任何一本宗教古籍中，并非宗教文化的产物，而是其他社会因素推动着它的延续。其主要目的是使男性与女性的社会地位差距更加悬殊，使女性因为身体部位的残缺而更加服从、依赖男性。
然而，这种强迫女性改变身体构造以取悦男性的实践却被冠上了使女性受益的名义。在实施割礼的社会中，女性从小被灌输“自己的身体本就是肮脏的”、“有性冲动是错误的”等观念，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们变得自卑、顺从，不懂得保护自己的身体权益[5]。
这些受到迫害的女性通常并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反而会因为自己经历了割礼、被社会所接受而感到高兴。她们把女性割礼看成了一件正常的、每个女性都要经历的事情，并觉得没有经历过割礼的女性是不洁的、不能出嫁的边缘人。因此，她们长大成人以后，也会让自己的女儿接受割礼，把她们变成“让社会接受的人”。
来自索马里的华莉丝嫌弃没有被割礼的朋友玛丽莲
（图源：《沙漠之花》）
埃及电影人奥姆尼亚·易卜拉欣（Omnia Ibrahim）提到，在她小时候，她生活的社区宣扬着“女性的身体代表着性，性代表着罪恶”的观点。幼年的她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便会盲目地顺从这种错误的观点，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性。在幼年经历的影响下，她经常会问自己：“我讨厌性究竟是因为我生来就不在乎，还是因为我被灌输了害怕性的思想？[4]”
在一些实施割礼的地区，社会谣言的流行也会让当地人更加相信割礼的重要性。许多女性相信没有闭合的阴道更容易接触外部，大风会将细菌和病毒带入她们的身体；因为缺乏教育，她们不知道大小阴唇对身体具有保护作用。还有人认为，如果不缝合阴道，怀孕时小孩会直接从阴道里掉出来。一位移民到发达国家的女士虽然没有给自己的女儿进行割礼，但她常常感到害怕，因为她认为，没有经历割礼的女孩长大后会成为性瘾者[8]。
很大一部分男性支持女性割礼也是因为他们的迷信和无知。他们想娶经历过割礼的女孩为妻，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些女孩更加“干净纯洁”。
主张女性割礼的人们认为，女性在割礼后会丧失性快感，进而更加顺从、顾家，可以把丈夫照顾得更好。但是，一旦男性了解了割礼的过程，或者见证了他们的姐妹进行割礼，他们就会知道割礼可能引起卫生问题，并且对他们并没有好处[9]。与此同时，接受割礼的女性只是被切掉了阴蒂头，而阴蒂是一个很大的结构，女性接受性刺激的机能并没有受到过多影响，她们依然可以感受到性快感[8]。
上面的图片是未被切割的阴蒂，下面是被切割的阴蒂。可以看出阴蒂下面的部分还保留在女性体内，女性仍然可以对性刺激做出反应
（图源：TEDx Talks）
除此之外，女性割礼并不一定会使女性变得胆小顺从。只要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割礼的荒谬性，她们就会站出来发声，保护自己的孩子。
前文提到的莱拉·胡辛在成为激进人士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犯，她只庆幸自己没有经历最坏的阴部扣锁。与心理咨询师交谈之后，她了解到女性割礼的荒谬性，并且愿意站出来发声，不让自己的女儿遭受磨难。尽管她遭受了割礼，但她仍然拥有自我的声音，并且“不想做房间里唯一清醒的人”[5]。
近年来，人们对于性的观点和态度已发生了转变。联合国2016年关于女性割礼的报告显示，越来越多的人倡议禁止女性割礼，许多国家也已通过立法的方式禁止女性割礼[3]。
然而，法律的管制作用并不明显，社区内的性教育成果也并不显著。某些地区，老一辈的人还是坚持着这种陋习，可能会趁着年轻人不在家时对幼童下手。此外，因为其存在的非法性，女性割礼在很多地区都是禁忌话题，所以很多错误观念依然留存在年轻一辈的心中。
不同国家中认同女性割礼应该禁止的男女性比例
（图源：UNICEF）
女性割礼的实施比例有所下降，但每个国家进展程度不同，并且现在的进度还不足以解决问题
（图源：UNICEF）
对于女性割礼这一陋习，真正的应对方法应当是开诚布公地谈论它，消除人们对它的迷思，意识到它违背了人权，应该被禁止。
从根本上而言，女性割礼具有性虐待和性骚扰的特征，是对女性的压迫与伤害。其次，当代女性应当树立正确的性态度和性意识，认识到婚姻与家庭并非人生的全部，女性应该争取自己的权利，保有独立的想法，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享受人生；她们以及她们的女儿根本不需要通过改变自己，来求得男性和社会的认可。
联合国于2015年制定了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第五条承诺，联合国将在2030年之前消除所有对儿童的有害实践。其中就包括女性割礼[2]。
就像娜塔莉亚·加奈姆所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们保证所有的女孩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立法只是一个开始，只有教育以及更多社会力量的加入，才能从根本上改变社会对于女性割礼的态度[1]。
每年的11月25日是国际消除对妇女的暴力日，我们呼吁保护女性权益、杜绝伤害女性的行为。希望在未来，一切不平等都被消除，每位女性都能享有自己的权利，拥有独立、幸福的人生。
激进主义人士在西班牙游行抗议
（图源：盖蒂图片社）
参考文献（滑动查看更多）
[1] COVID-19 increases child marriage and FGM risk for millions: UN. (2020, June 30). Aljazeera.
Retrieved from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0/6/30/covid-19-increases-child-marriage-and-fgm-risk-for-millions-un.
[2] United Nations International Children's Emergency Fund. (2016). FGMC brochure.
https://www.unicef.org/media/files/FGMC_2016_brochure_final_UNICEF_SPREAD.pdf.
[3] Ontiveros, Eva. (2019, February 6). What is FGM, where does it happen and why? The BBC. Retrieved from https://www.bbc.com/news/world-47131052.
[4]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20, February 3). 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 https://www.who.int/news-room/fact-sheets/detail/female-genital-mutilation.
[5] Hussein, Leyla. (Speaker). (2017). The Cruel Cut. United Kingdom: Oslo Freedom Forum. Available fro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BV1zKft3oY.
[6] 《童婚合法化后，数十万索马里女童被明码标价》. X博士. https://mp.weixin.qq.com/s/tow8pwNmezUBLLbiDVeYeA.
[7] Michaelson, Ruth. (2020, June 5). Egyptian father to stand trial on charges of forced FGM of three daughters. The Guardian. Retrieved from
https://www.theguardian.com/global-development/2020/jun/05/egyptian-father-to-stand-trial-on-charges-of-forced-fgm-of-three-daughters.
[8] Abdulcadir, Jasmine. (Speaker). (2019). Countering myths about FGM/C. United States: TEDx Talks. Available fro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vI_4PZTkME.
[9] Dean, Laura. (2015, July 16). ‘I hate it. It hurts’ — Egyptian women talk about sex after 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 The World. Retrieved from https://www.pri.org/stories/2015-07-16/i-hate-it-it-hurts-egyptian-women-talk-about-sex-after-female-genital-mutilation.
[10] FGM No More! (2020). United States: United Nations Population Fund. Available fro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G9NuDF1n7o.
撰稿 | 许莉雅
编辑 | 赵津平 余涵萱 刘文利
排版 | 张昱凌
视觉 | 龙建敏
校对 | 韩艳梅
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 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