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西：你们就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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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镇西：你们就是星辰大海！

李镇西1 校长传媒 2019-08-31

【李镇西专栏】

李镇西：你们就是星辰大海！

原创作者|李镇西

本文为李镇西校长原创，首发李镇西校长个人微信公众号“镇西茶馆-ID：zhenxichaguan”，校长传媒获得授权发布

一

作为受聘的所谓“培训专家”，我实在不好意思给2018年湖北省新教师岗前培训的年轻人做“培训”，因为即使是短暂的接触，我也被他们的赤诚与纯真感动了，被他们的青春与激情感染了。正如同时邀请的专家冯恩洪老师所说：“我是来汲取年轻的活力的！”

我说的是湖北省教育厅组织的“2018年湖北省新教师岗前培训”。注意，这里所说的“新教师”全是来自湖北各地的乡村教师，因此，叫“乡村新教师”更恰当。

8月11下午，我刚下飞机，便被接到了他们的小课间现场——其实我当时很累，很不愿意去，很想回房间休息的，关键是他们临时突然说起，我毫无思想准备，浑身汗味，衣服也没换，形象欠佳；但因为虚荣心，我怕人家说我“架子大”，只好故作“平易近人”地来到了湖北经济学院。

烈日炎炎之下，一群少男少女正精神抖擞地在宣誓，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随着他们豪迈的声音，一面红色的巨幅旗帜从高楼上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展开挂在楼前，蔚为壮观。在这群年轻人的脸上，丝毫看不到火炉般的高温所产生的影响，虽然他们已经浑身是汗，但精神饱满，如出征的战士。我被震撼了。

参观了他们的才艺作品：各种卡通布娃娃、书画作品、尚未完工但已经初具雏形的木质飞机……我来到了大礼堂，面对海洋般的青年人的面庞，我整个身心很快就被一种激情融化了。

先是一群女教师的无伴奏合唱，虽然一时没听清歌词，但我感觉和谐的声音正从她们的心底流出，如山泉般清澈自然。她们脸上呈现出柔和亲切的笑容，朴素而又迷人。我的心绪很自然地随着歌声飘到了很远很美的地方。两个柔美而激情的舞蹈之后，是两位乡村教师的讲述。

二

一个叫“何欢”的质朴小伙子走上了讲台。12年前，大学毕业的他主动申请去蕲春县蕲北山区当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他任教的学校白水中学当时是一所只有三百多人的乡村学校，因为教学质量不好，学生流失严重，县教育局已经决定将该校毕业年级拆并到附近学校，计划3年内停止办学。正是在学校过渡期间，县教育局根据全校老师推荐意见，任命何欢担任校长。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我当一天校长，就要尽职尽责把学校管理好。”然而，他的努力所收获的比他想要的还多，到了预计要停止办学的三年后，白水中学越办越好，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家长把孩子送到这所学校来，最后学校不但没关门停办，反而办学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成为拥有1260名学生的优质学校了。谈到这段经历，他自豪地说：“我有幸，在广袤的农村基层，和众多新教师战友一起播种青春，收获了梦想。”

第二位讲述者是一位叫“谢薇”的小姑娘。四年前，大学刚毕业她便去了随州市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当了一名小学老师。面对艰苦的条件，恶劣的环境，谢薇的内心也曾动摇过，但一位每天都送小孙子来上学的盲人老爷爷的身影触动了她。她说：“无论环境多么艰苦，无论条件多么简陋，我们淳朴的乡亲，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够好好学习知识和文化。此后很多个夜晚，我总能感受到这位盲人老爷爷的竹杖像教鞭一样，在无形地鞭策着我。我对自己说，条件艰苦不算什么，一定要好好干，教好每一个孩子，为了每一个孩子背后的每一个家。 ”正是这位老爷爷竹杖的“鞭策”，谢薇将自己的教育做得有声有色——妙趣横生的课堂，丰富多彩的活动，不但让孩子们学到了知识，而且还感受到了校园生活的快乐。“我们举办了全校有史以来第一次‘六一’联欢会，让每个孩子登上属于自己的舞台。全校400多名孩子有300多人登台，大家唱着跳着，乐开了花。”讲到这些，谢薇眉飞色舞，仿佛她就是其中的一个快乐的孩子。

在他俩讲述的时候，一千五百人的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被感动了，有人擦拭着眼泪。最后，海潮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我对两位年轻人表达敬意，和他们聊了起来。我对何欢说：“你的名字很有意思！何欢嘛，就是‘为什么快乐’，以后你讲述时可以这样开头，我为什么快乐呢？答案在我的讲述中。等你讲完的时候，你再自问自答：我为什么快乐？因为我从教育中享受到了幸福！”我又对谢薇说：“你的名字也很有寓意。我建议你以后讲述时，也可以在结尾说，因为教育，我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蔷薇花！”

大家都笑了。

想到刚才我还不想来，心里有些惭愧，又有些庆幸总算来了，不然哪有这样的享受？

三

今天上午，面对下面一张张请青春袭人的年轻面孔，我笑着说：“在座各位都很年轻，但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还年轻呢！”全场大笑。

“不信吗？请看——”我打出了第一张PPT，十九岁的我正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哇！”全场一片惊叫。我问：“你们惊叫什么呢？”1500张嘴巴呼出同一个字：“帅！”

我笑了：“你们评价人相当客观嘛！嗯，现场有没有小伙子觉得自己比当年的李老师帅的？有吗？请举手！”没有人举手。我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小伙子觉得比我帅，可以上台来让我们大家比较鉴定一下，如果真的比我帅，我有奖品赠送。”

远处，黑压压的人海中举起了一只手。“好，重赏之下必有帅哥！请这位老师上台。”

一个小伙子从后面小跑过来，跳上了舞台，面对大家。大家又笑了起来。我说：“哟，真的很帅呢！帅到了什么程度呢？”我停顿了一下，然后大声说：“仅次于我！”全场爆笑，掌声响了起来。

我说：“我将赠送这位帅哥一本我最新出版的《爱心与教育》（20周年精装纪念版）！”

笑声和掌声再次响起。

我就从这张照片，开始了我的讲述，主题是《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那个让自己吃惊的“我”》。我讲我的大学，讲我的第一个班“未来班”的，讲我和谷建芬老师的友谊，讲我的阅读和写作，讲我的“玩美的高九五届一班”，讲《爱心与教育》的写作过程，讲我和苏霍姆林斯基卡娅的交往，讲我考博读博，讲我从成都市教科院重返校园后如何当班主任，讲我后来又当校长，一直讲到我现在陪伴着身边的一群年轻人成长，因为台下的都是乡村教师，所以我还讲了同为乡村教师的陈秋菊的故事……

四

在谈到“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或“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时，我特意解释道：“是的，的确是当时卡娅听了我的故事后，感动地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是有这样的说法，‘您是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但注意，是‘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而不是‘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后者只是一个人，而前者则可能是千千万万。‘式的’就是指一类嘛！既然是一类，那就绝对不止我一个人。包括在座各位年轻人，你们未来都有可能是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有人说，这可是卡娅亲自对你一个人的评价呀！但是，我要说，那是因为她当时听的是我讲故事，而像我一样有故事的中国教师太多太多；如果那天换一个人讲，感动中的卡娅同样会这样评价他。比如，冯恩洪老师如果在卡娅身旁讲故事，那卡娅完全可能将这个称呼送给冯老师。所以，千万不要以为我一个人才是‘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

结合这些故事，我讲了这样一些观点——

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潜藏着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卓越的自己，而所谓“成长”就是不断去挖掘自己，成就自己。

教师首先是知识分子，必须拥有独立的人格与自由的思想。没有什么比拥有一颗能够飞翔的心更为宝贵的了。

一定要想透，你这一生追求什么？一旦想定，和你的追求比起来，其他都是次要的，甚至无关紧要的。

我的追求是，心灵的自由，人生的幸福，学生的快乐。为了这些，其他的都可以舍弃，对我来说，这种“舍弃”同时又是一种获得。

至今我还生活在争议中，没关系，我错了改正就是了，而我认为对的，就走自己的路，让人说去。

求职相当于“热恋”，入职相当于“结婚”。选择教育，就是买了一份套餐，不管你满不满意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对教师来说，不阅读，无以活。所谓“专业素养的提升”，主要就是不停地阅读。

不要被舆论绑架，也不要被自己绑架，一切服从于自己的内心。

让职业充满着诗意，把教育编织成童话。

每一个教育者，都应该是一部童话的创作者。

只要用心做教育，我们都可以把我们所带的班级创作成一段故事，编织成一部童话，缔造成一个传奇，导演成一部大片……

……

两个半小时，当我在台上讲述时，下面一千多双明亮的眼睛齐刷刷地凝视着我，我仿佛置于身一篇灿烂星光之中。

五

但我没想到，还有更灿烂的风景等待着我。我刚要下台，主持人陈盼叫住了我，说“等等，我们还有一个仪式”。她让我站在舞台中央，背对老师们，和全体老师来了一个特殊的合影。

当我转过身来面对大家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每一个老师都缓缓挥舞着手中的“星星”，唱起了他们自己谱写的歌曲《寻梦》——

云儿飘飘风低语，

童年轻轻小溪。

依着你的美丽，

寻找童年的眼睛。

远山的花儿开了，

幸福的脸儿笑了，

要做那天边闪亮的星星，

爱的眼睛……

一千五百人组成的浩瀚大海上，无数星星在闪烁，歌声在海天之间飘荡。

这是青春的“星辰大海”！我的眼睛湿润了。

从大厅走出来，我和冯恩洪老师应邀在青年人的“支教大旗”上抹上了浓浓的色彩。

冯恩洪老师说：“湖北省教厅的新教师岗前培训，在全国不是一流，而是第一！”

我完全同意冯老师的评价。

冯恩洪老师八十年代就是我的偶像，我从他的文章中学到了很多。1999年春天，他请我去建平中学为老师作“报告”，他一直坐在下面听。结束后他过来握住我的手说：“我也是苏霍姆林斯基的追随者！1985年，我就是怀着苏霍姆林斯基那样的情怀来到浦东办学的。”后来他又多次听我的所谓“报告”。8月12日上午，72岁的他一直坐在下面听我的故事。这让我非常感动！

李镇西（左）与洪恩洪（右）

中午吃饭时，他这样评价我说：“最美心灵，心灵最美，都是苦中之苦。人不能失之我失之，这是一种见识；人不肯为之我为之，这是一种信仰；人不敢为之我为之我为之，这是一种魄力；人不能忍之我忍之，这是一种胸怀；人不会为之我为之，这是一种能力。什么叫李镇西？李镇西=见识+信仰+魄力+胸怀+能力的和。”

这绝对过奖了，但我还是很高兴，不仅是因为这是冯老师对我的评价，更因为这为我指出了做人之道。

六

湖北省教育厅这样的新教师岗前培训从2004年到现在已经组织了15年，他们把新教师培训做成了一种文化，一项仪式，一份感动，一次震撼。

一位亲历者这样写道：“当你置身现场，会感到自己置身于时代的洪流之中。爱与美，光荣与梦想，使命与担当，一个又一个词语，扑面而来，像潮汐澎湃在心里。庄严之美、刚劲之美、雄浑之美、灵动之美，都在培训中展现的酣畅淋漓。”

陈盼曾经是这里的受培训者，后来她从这里走到了北京，走到了中国教育学会《未来教育家》杂志执行主编的岗位。她对我说：“我们的理念是CMC，即‘舞台教育理念’，这个理念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和表达，就是‘人人是自己的主角，舞台是人人的舞台，台上台下都是主角’。”

她给了我一份相关资料，上面有对这三句话的解释——

“人人是自己的主角”（主体性原则）——培训要让学习者明确意识到，每个人都是培训活动的主角。教育要引导人人建立自信和自觉，在社会生活中不断强化主人翁意识。

“舞台是人人的舞台”（均等性机会）——培训舞台是属于每个人的舞台，人人都要能够有权利、有机会、有条件登台展示。未来社会要搭建人人能展示自我价值的平台。

“台上台下都是主角”（关联性氛围）——成功的培训需要台上台下共同协作。教师、学生都是教育的主角；精英、大众都是社会的主角，大家携手同行，才能共创未来。

资料的解释是枯燥的，但这三句话在我短短的一天中变成了具体可感的人物、场景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