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味道｜九十年前，上海人就组团来湖州春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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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味道》特邀作者：蒋国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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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媚年春，年春媚游人。”自从南朝文坛领袖、湖州人沈约首创“旅游”这一概念后，“旅游”，成了人们日常修身养性、放飞自我不可或缺的自选动作，湖州这座历史悠久的滨湖花园城市也许因沈约而风生水起、常游常新。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正是“游子寻春半出城”的好时光。是夜揽阅一些湖州旅游资料，还真读到了当年很有影响的上海《申报》，1931年4月15日刊载着一篇上海人组团在湖州四天旅游的纪实录，配有两帧黑白照片，分别是岘山陈英士墓、湖州潜园一角。尽管片羽吉光、一鳞片爪，但感觉弥足珍贵，更是亲切如初，原来美丽在家门口、妩媚在眼皮子底下。
说的是九十年前的1931年清明时节，湖州迎来了上海旅游团43人“结伴往游名胜古迹，饱览无遗”。通过作者沈杏初（《申报》记者或通讯员）《湖州履痕录》的描述可以看出，上海亲们在湖州乐此不疲，游兴十足：第一天，“三日晨五时起身，盥洗用点毕”由杭州转湖州，当天在城内走街串巷游览；第二天，“四日，五更梦醒，急披衣起，五时半也”，开始游南郊山水；第三天，“五日，是日因游碧岩，途远宜早起，故四时半起身，五时出外”，游北郊弁山；第四天，“六日晨起，复由孤儿院、军乐队等欢送至站，余等分二组返”。
上海驴友踏青留痕，作者观察入微，情景交融，详略得当，落笔入心，寓知识性、趣味性、实用性于一体，除少许文言文外，多是白话句，通俗浅显。开头就为今人打开了一扇有意思的回味窗：“湖州，一名吴兴，重山竞秀，碧水连天，颇有天然灵气”。字里行间让今天的我们感叹湖州在民国时期的知名度、美誉度就这么高了，湖州的风土人情是那么吸引大都市人，对了解、重温昨天湖州旅游的脉络机理“以为他日往游者借镜焉”，妥妥的一幅湖州山水人文图画。
潜园，俗称陆家花园
墨妙亭
钩沉稽古，发微抉隐，毕竟距今九十年了，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好在上海旅游团前辈到过的景区景点、一草一木大多尚在，有的“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有的修旧如旧，有的焕发了生机，当然，有的已经物是人非也属无奈，就当是一次穿越、一次曾经拥有过，比如“十一时抵中央旅馆，部署既事”，这“中央旅馆”问了多人，大都不甚了解，曾居住在此的伯翔兄回忆和分析，大抵是今天的湖州大厦地块，当年湖州城里的旅馆多集中在馆驿河头、九曲弄一带；“复至丝织公会……四时一刻至逸园，俗称丁家花园”，这两处地方我印象深刻且儿少时经常出入过，就是今天的浙北明州医院及附近；“后至公园，布置极佳，中有墨妙亭，熙宁中太守孙觉所建，举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均收录其中”，曾听专业人士说起过，以藏碑石之古且富，当以吴兴墨妙亭为最，幸甚，多年前改建为爱山广场后，在飞英公园里重建了此亭，古文遗刻迁入展示；飞英塔旁的眠佛寺，作者当时已清楚“稍东即至眠佛寺，唐建，旧有眠佛，毁于洪杨”，但说“有碑，刻王勃书《释迦牟尼成道记》”，孤陋寡闻的我希望还留存着；“下山登舟，拟游桃园，道经碧浪湖”和“湖中有浮玉塔，舟子云：此塔常浮水面，水涨不见高，水退不见低”，碧浪湖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填湖造田了，塔随之拆掉不见踪影，只剩下“浮玉”的地名和传说，桃园也许就是今天的碧浪园吧；“过牌楼街，有牌楼大小数十，雕刻精致，别饶胜趣”，据史料记载，这些牌楼规模较大，均为四柱三门，中门宽畅，上下三层结构，飞檐翘角，工艺精湛，是湖州不可多得的珍贵历史文物，1929年，京杭国道，就是今天的104国道修通后，南街成为进出城里的交通主干，扩建时先拆去了南街上的牌楼，虽经乡贤力保，留存了一些，但后来连牌楼街的牌楼也陆续被拆卸，充作填路石、石条凳等，直至完全淹没……
大都市人眼界开阔，比如，针对碧岩风景“惜地处乡僻，乏人顾问，以致天然美景长湮没于荒烟乱草间”，经过采访，提出了他们的真知灼见：“近闻湖属弁乡区委员奉令调查，并事建设，倘能更新而扩大之，则苕西风景定为湖山生色不少也”。多年来，弁山南北后浪奔涌，苦心孤诣，上海前辈的提点已经或正在变成美丽现实。
“徐光旦垂彩，和露晓凝津”的早晨，我在电脑前把九十年前2370多字的旧文敲打出文本后，便聊发少年狂，企图循前辈的足迹春游一番，寻找那“时嘤起稚叶，蕙气动初蘋”的意境，如同九十年前大都市人“在湖州看见美丽中国”。
以下是1931年4月15日《申报》之《湖州履痕录》和现今部分行摄：
一
湖州，一名吴兴，重山竞秀，碧水连天，颇有天然灵气。友声旅行团，乘此次西国清明假期，结伴往游名胜古迹，饱览无遗。兹特记其概略，以为他日往游者借镜焉。
本团此次春游，共计六百余人，由倪子仪领队赴杭，内四十三人，自杭转湖。本报记者周瘦鹃、画家胡伯翔及摄影家朱寿仁、郭锡麟诸君亦均参加。余等于四月二日晚乘八时二十分专车往，子夜一时抵杭，分寓城站附近各旅馆。
三日晨五时起身，盥洗用点毕，七时于城站分乘长途汽车二辆出发，自杭至湖。凡九十公里，车行三小时即达，由该地本团支部及该地闻人率童子军及孤儿院、军乐队等到站欢迎。十一时抵中央旅馆，部署既事。午饭后，下午一时出游城内睹胜。先至潜园，俗称陆家花园，清陆心源置，中委戴季陶读书处也。紫荆花绚烂夺目，九曲桥及假山等别具匠心。继至莲花庄，元赵子昂之别业，风景幽胜，现改为杨家祠堂。渡河至沈氏钱庄，故绅沈继轩运米出口致富，乃治义庄，其子更广为经营。四面环水，形势天然，中有平台及五老石等奇观。复至丝织公会，大厅额曰“缧祖神工”，饮茶稍息，促膝互谈，庄谐杂陈。四时一刻至逸园，俗称丁家花园，丁乃扬所创立，嘉木异卉，竹篱花径，尤为湖地诸园冠。布置尤清洁富丽，壁悬仇十洲所绘百美图十大幅，价颇不赀，平时不甚开放，由本团先行接洽，得饱眼福。后至公园，布置极佳，中有墨妙亭，熙宁中太守孙觉所建，举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均收录其中，以供参考。
吴兴公园
墨妙亭
二
五时一刻至铁佛寺。宋乾兴中，鉴真和尚铸观音像，建殿曰铁观音院，洪武二年始改今名。宣德八年，昙壁和尚更铸佚佛三尊，今为一郡壮观。又至飞英塔，建于唐开宝中，高三十七层，宋绍兴被毁于雷，俞氏重建，减至七级，中复有一石塔，满雕佛像。民十七年八月十八日，以年久失修，其顶轰然崩塌。塔旧时可登临眺远，今塔门已封闭，以避危险。其上尤多鸟雀，时相争噪。稍东即至眠佛寺，唐建，旧有眠佛，毁于洪杨。有碑，刻王勃书《释迦牟尼成道记》。游毕，信步返，四时餐夜饭，并宴该地报界同人、孤儿院院长、童子军领袖及保卫团团长等，返车就寝已十时三刻矣。
铁佛寺
四日，五更梦醒，急披衣起，五时半也。早点毕，即登预定汽艇。艇带民船二，同行者，除本团外，又有童子军三十人参加。该地商界因途远，恐有意外，特派团丁十二名随行保护。七时二十五分船开，直指金盖山而进。未几过潮音桥，俗称哑子桥，舟行其下，禁人作声，违者，横祸随至，遵守迄今，牢不可破，即当地传教西人亦守此戒。九时至金盖山，以其形如华盖。又名云巢。因山多雾气也，谚云：“金盖为帽，雾雨就到”，农家据以为验。沿途竹篁细径，浓荫如织，松柏翠竿，临风作响。上有纯阳宫，为梅花观旧址，故殿外植有梅树甚多，又有吕潭、珠泉等古迹。余向山僧购古山志二册。十一时下山，借山麓民家午饭。
金盖山，以其形如华盖，又名云巢
古梅花道观
三
十二时船开，回至道场山。登陆，先至下百步，复经上百步，而至伏虎禅寺。寺旁有伏虎涧，谓武松打虎处，未免附会。又经百花街，石上遍刻花卉，上有寺，吴越时建也，旧名道场真正寺，宋赐名护圣万寿寺。向右折而至山巅，有塔曰多宝塔，形如笔。塔旁有树，断于雷，乡人剥啖其皮，可医百病，故树皮剥食殆尽，其干临风，摇摇欲倒矣。下山登舟，拟游桃园，道经碧浪湖，湖水清澈见底，翠山环绕，风景之丽，颇难形容。湖中有浮玉塔，舟子云：此塔常浮水面，水涨不见高，水退不见低。不知可信否?俄而狂风大作，汽艇布棚被风吹折，一时叫声慌乱，相顾失色，机停，舵失其力，舟作旋行不能进，乃命篙撑近岸，相继登陆，步行至桃园。园为故老李松筠创置，园中多植桃，间有梅子等，亭台楼阁，布置得宜。复至陈英士墓，上有雄跨亭，孙总理及黎总统均有题字，名流亦题咏于遍。复行至岘山，上有凿岭，秦始皇以山有王气，故凿断山脉。又有贮酒可五斗之酒樽，上有窪樽亭，唐大历中建。岘山古迹甚多，惟大半毁灭难考。时天已昏暗，急步入城，过牌楼街，有牌楼大小数十，雕刻精致，别饶胜趣。四时餐夜饭，就寝已十一时矣。
五日，是日因游碧岩，途远宜早起，故四时半起身，五时出外，街头闲静，万籁俱寂，抵轮埠，舟子犹未醒，促之起，以碧岩在长兴界，为匪类出没之所，故加派团丁，共计二十四名护行。五时四十五分开，过图影桥，俗亦称哑子桥，其理与潮音桥同。
四
八时三刻抵碧岩，舍舟登陆，团丁荷枪实弹，夹游人梭巡而上，但见遥岚叠翠，争出如揖客，而山花媚人，好鸟依依，曲径幽静。余等且行且憩，十时一刻至山巅，有寺，颇静。由寺旁石级而上，有瀑，名珠帘，在碧岩素负盛名。昔东坡为吴太守时，常率其僚属亲临游览，其题咏有云：“珠帘欲卷西山雨，齐向银河倒泻来”，盖记实也。查长兴僻处山陬，峰十二绵延不绝，而尤以碧岩为最高大，石壁千仞，矗立云际。珠帘水即滢涧其间，迄至缺口之处，倒流直泻，势甚湍急，陡成瀑布，约高三丈许，远望之，如长空白练，自天而下，汩汩之声日夜不息，土人常引以灌田。其下即为舍身潭，潭水不广，屈曲向东北流，经大荡漾而入于太湖。考珠帘水之远源，发于碧岩之天鸡岭，相距可三里。每当黄梅水涨，水势益涌，倾泻不及，则自罅隙喷射而出，珠飞玉溅，更觉大观。惜地处乡僻，乏人顾问，以致天然美景长湮没于荒烟乱草间。近为本团择得，始有今日昙花一现之目睹，其欣幸为何如耶。近闻湖属弁乡区委员奉令调查，并事建设，倘能更新而扩大之，则苕西风景定为湖山生色不少也。
十一时下山，仍借农家午饭，三刻轮返。三时至法华山，俗称白雀，弁之支峰也，寺曰白雀寺，其上为观音真身殿，寺之大殿每年必一度火起，故俗有火烧白雀寺之谈，而遂有火烧白雀寺之影戏。远近香客持香篮挂黄袋，往来于白雀道上者络绎不绝，故白雀山在佛门中亦称为著名胜地也。余等在客堂内饮茶稍憩，宝峰和尚出来招待，颇和蔼。晚钟报五下，乃各下山登轮，返寓时，已万家灯火矣。
六日晨起，复由孤儿院、军乐队等欢送至站，余等分二组返，一至杭州，一至莫干山，下午七时五十五分，仍搭专车返沪。 (原载1931年4月15日《申报》)
来源：湖州发布
制图：潘美馨
编辑：梅菁晶
在湖州看见美丽中国
清河道护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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