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一个真实的英雄——《萨利机长》

《萨利机长》，2016年度大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2009年1月15日，萨利机长驾驶的全美航空1549号航班起飞两分钟遭飞鸟撞击，两架发动机全部熄火，萨利机长果断迫降在哈德逊河上，机上155人全部生还。

这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著名的“哈德逊河奇迹”，这是一个虽不平凡但很简单的故事，考虑到里面没有高科技的超人英雄、没有不可战胜的阴险坏蛋、没有绚丽夺目的特效画面，从飞鸟撞击到水面着陆也只有208秒……又是歌颂英雄的主旋律题材，把这个故事再讲一遍难度真不小！

然而，凭借清晰的主题、简练的叙事、顺畅的衔接、紧张的节奏，不同的故事线，配以精炼的语句、不时穿插的幽默诙谐，在90分钟内紧紧抓住了我的心，并让我为之激动落泪。

影片开篇，飞机返场坠毁在市中心，火光冲天的爆炸声中萨利机长从噩梦中惊醒，打开电视正在播放奇迹般降落的结果，接着立刻切入主题：萨利机长是个英雄吗？他成功迫降哈德逊河是英雄壮举还是陷乘客与更危险的境地？

吸引人的故事一定有冲突：人与环境的冲突，人与他人的冲突，最重要的是人与自己的冲突。电影随即给出了后两者的冲突，首先是萨利机长与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事件（NTSB）调查小组的矛盾冲突，萨利机长根据经验直觉认为水上迫降是唯一选择，而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调查小组根据数字模拟显示完全可以安稳返场。其次是萨利机长的内心冲突，事关155个鲜活的生命和背后的家庭，在调查小组的数据面前，萨利机长开始了动摇与自我怀疑。

故事在“你是一个英雄（群众的激情崇拜）”“你完全可以安全返场（调查小组的冰冷僵硬）”二者之间不停的摇摆。有趣的是，调查小组的质疑与公众的感激始终交替出现，让观众的心始终随之摇摆。例如，第一次调查小组质疑之后，立刻有出租车司机的力挺，电视采访提到在哈德逊河上着陆是个很大的未知数，接着就是女化妆师替妈妈的亲吻；在第二次调查小组质疑之后，是酒吧里面的“敬1月15日，今年最好的一天”……而调查小组的工作，既是矛盾冲突所在，也是英雄形象再度确认必不可少的程序，电影的高潮所在是最后的模拟还原以及真实迫降的回放，萨利机长的英雄形象确认。而在此时，萨利机长的一番话真正揭示电影的主题：It wasn’t just me.It was all of us.……We all did it.。

       通常精彩的故事都会有几条线从不同的视角并进，本片至少有三条故事线，最主要的当然是飞机起飞迫降以及事后的责任调查，其次还有萨利机长的家庭线，以及机上乘客的故事线，与前者比较戏份虽小，却极为重要。特别有趣的是家庭线，竟然全部是以电话通话的形式表达，萨利是个普通人，也有经济的压力和烦恼。而水上迫降上船后第一时间爬到高处给妻子电话，骨子里是极为重视家庭的传统观念。妻子的电话前面是烦恼和絮叨，后来才意识到丈夫是机长，也是那155人中的一份子，而自己差点失去了他。特别的真实和感人，虽然萨利已经成为媒体中崇拜的英雄，可是妻子眼中还是那个按时回家、投资遇阻的真实丈夫，而且还有突然面对生活重大变故的无所适从和焦虑。机上乘客的戏份不多，却个个精彩，最后时刻搭上飞机父子情深的三人、在机场执意要给孙子买礼物的老奶奶和女儿、机舱中坐在小Baby旁边的男士，寥寥数语，却都直切人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这种特别简练的叙事与绝不拖泥带水的节奏，令观影过程极为流畅。

影片以正叙、插叙、倒叙的手法，让英雄的形象逐步变得丰满与真实，几段闪回的转场也极为流畅。第一段闪回前是电视访谈，萨利机长讲到“It’s been my life. My whole life（干了一辈子，我的整个人生）”，然后转至年轻的萨利学习驾驶的片段，引出了本片我最喜欢的一句话“You can go ahead and smile（你要保持微笑一直向前）”，第二段闪回是通话过程妻子问“为什么要在水上降落，没有比那更危险的事了”，然后转场到飞机起飞降落的全程，第三段闪回在萨利跑步到哈德逊河边，看到无畏号航母上停放的F-4鬼怪战斗机，回忆自己空军服役时驾驶同样的故障飞机安全返还，最后稳稳着陆，镜头叠合切换回到航母上的战斗机，第4段闪回是酒吧中，萨利听到“超级英雄”时凝神深思，闪回公众救援视角的降落和救援过程以回应“超级英雄”这一主题。

各个段落之间的衔接非常巧妙流畅，闪回的故事节点和闪回长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还得益于全片极为简练的语言和叙事，纵观全片，几乎没有一句废话。很多对话都印象深刻：

——“我们的工作就是调查飞机掉进哈德逊河的原因”

——“是浮在哈德逊河上”

——“机长，你最近家里有什么烦心事吗？”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从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你是个天资卓越、爱岗敬业、经验丰富的专业人才，1月15号之前你飞过的所有航班，之前你调查过的任何事故，都与这起调查无关，今天我们只关心全美航空1549”

——“我40年来安全运送了上百万乘客，可到最后，短短的208秒就盖棺定论了”

——“我不觉得自己像英雄，和别人一样，我只是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这些简练的语句、在穿插着适度的幽默诙谐，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尤其结尾副机长的一句，“I would have done it in July（我希望是在七月）”，很多人都认为是点睛之笔。细究一下你会发现，这些语言又和每个人的身份个性相互吻合，副机长在出租车里说“我们让司机做人品证人吧！”，在起飞前聊到机长的网站“我还以为自己很能吹牛呢，可是跟你比”。面对调查小组的质疑“今年这个时候去‘钓鱼‘是不是早了点？”

最喜欢的还是机场执意要给孙子买礼物的轮椅上的老奶奶，前后不过30秒的对话：

女儿：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行！

妈妈：那是他的生日啊！

女儿：不行，老妈。

妈妈：给他买点什么吧！

女儿：行李箱里已经塞满了给威尔的礼物……

妈妈：在机场买东西总是乐趣多多，有种旅游的感觉！

女儿：老妈，他才满一岁，别以为他分得清礼物是哪买的！

妈妈：可我知道……买个雪景球如何，他会记得礼物，有纽约标志的。

女儿：我们小时候你有这么大方吗？

妈妈：好吧，宝贝。我也给你买个雪景球。(拿起一个迷你款)

这些诙谐幽默强化了全场温馨柔软的情感内核，此外还有令人感动的每一个人都不可或缺，在各自的位置上尽职尽责，就像最后萨利所言：“It wasn’t just me.It was all of us.It was Jeff and Donna and Sheila and Doreen and all of the passengers,the rescue workers,air trsffic control,ferryboat crews and the scuba cops. We all did it.不只是我，是我们所有人，是杰夫和堂娜、希拉和多琳,所有的乘客、救援人员、空管人员、轮渡船员，还有警局潜水小队，我们都尽了一份力。”

甚至看起来面目可憎、不近人情的调查小组，其实也是在尽本职工作而已，虽然片中略有丑化。而正因为其苛刻和冰冷，最后的模拟才更具证明的价值。而社会，也正是因为每一个人都做好了本职工作，才能得以正常运转。真希望晚年回忆时，我也都能像萨利机长一样，自信的说一句 I‘m just so damn proud.We did our job.

当字幕出现，灯光亮起，请不要离开。你会看到真实的萨利机长，一位面庞消瘦、眼角含笑的普通老人，但毫无疑问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不是英雄也有平凡的一面，而是每一个平凡人也可以成为英雄。是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这样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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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原来的标题是《怎么把已知的故事再讲一遍？》，写着写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英雄颂歌，很可能是因为这样一部右翼价值观的电影于我有共鸣。如何区分左（社会主义）和右（保守主义），通常左翼要求结果的公平而右翼在意的是过程的公平，左翼强调福利，强调通过国家干预帮助弱势群体；右翼则反对过高福利，反对国家对个人权利的侵占，强调对每个个体无差别的平等对待。更有趣的说法是，左翼偏向消极否定，始终盯着社会负面，因而主张激进革命性的变革，而右翼则偏于积极肯定，始终坚信核心价值，因此要保（护）守（护）核心价值，主张社会的渐变发展。右翼坚守的核心价值是什么，是个人主义、家庭秩序、男性至上、职业伦理，也是《萨利机长》的最打动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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