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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晖诗选

2018-01-05 唐朝晖 星期一诗社

唐朝晖(1971—),湖南省湘乡市人。1988年在《湖南文学》杂志发表处女作,新乡土诗派代表诗人之一,现居北京,工作于《青年文学》。发表诗文300余件,作品收入多种诗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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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粮食的孩子


今夜才发觉我已经躺了二十年

没有一颗粮食入口

田园残缺地被淡红色的围墙删改

电线杆行行站立蛛网织满大地


我艰难地起身下了地

红色的墨汁随指而下。三指撑地

默言地从角落走进那个阴影

看远处尘土飞扬


抽出一经脉甩向

天空,回敬我一片苍白的光亮

使我不能再去望尘愤慨

我饥渴万分地吞日吐月勉强度日


走时田园粮食依旧遥远

茫然回顾俯下身隐约可见

你的足似曾踩过这片土地

走进田园模糊的语言从你的方位

遥遥传来点点光亮串联目光

回视小屋的温馨

回视母亲深长的叹息

我的脚犹豫在田园之外

你的气息也在淡化

许多坎坷之后,

美丽的事物成为一记记耳光

甩向我成为刀接近脊背

逼进我才提着最后一颗头颅

走进你的光宇中


火炬在站牌下燃烧

抚摸石柱火接连熄灭

触到具具骷髅和空荡的瞳孔

还有一地诗稿

语言在这时已彻底消失

面对母亲

给她的只有目光和三指


站在哪里都是笨拙

当你的脚步响起

我的血才会涌动

才会站起来忘记掌声的和媚笑

独自低下头拖着双脚

手抚慰黑色的时空慢言前行

在南方的夏天游荡

生与死在这里同时上演

背景是枯黄和青嫩

谷穗跳跃声声秧苗青青成行


田园伸展、听任我捶打撕扯

这里没有粮食

农夫泥泞的双足与烟尘相差不远

田园只有稻禾站立

虽有土地强烈的芬芳

可一旦走进或走出

我依旧

是一个没有粮食的孩子




看一栋房子


一片钥匙

听到锁转动之后的咔嚓声


推开铁门

锈的碎末沾在手上

穿过花园

杂草已经浅浅的长满了道路

恐惧从锁转动之后

一直在转动


打开门的同时

也打开了恐惧


没有声音

恐惧在等待一些细微的声音

一跃而起!


我的影子被房子巨大的阴影笼罩着

已经到了客厅

长的沙发、电视柜、长条的桌子

高背木椅、书柜

通过白布遮盖的线条清晰可辩

还有钢琴和火炉

这是个西化的东方家庭


还想往里走

地板的灰尘突显着我的脚印

莫名的记忆唤醒了我


我来看一栋遗弃的房子

我想在这里被人遗弃


房子没有遗弃自己

恐惧在消失

在遗弃的背面

我安静的守着岁月


老的是岁月

而不是我


阳光从客厅的落地大玻璃里

照进来

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云梦泽


薄雾,浅树。一笔带过的

山脉。在水的旁边


河面宽阔。运输的船

从昨天晚上开始

像位暮年的垂钓者,一动不动地

守着水面

——船是河的诱饵


一条船向另一条船靠拢

抛出一捆缆绳


船长一家三口


在早晨的雨雾中

清洗铁板船舱

水手高声喊叫


上涨的水位

不足以让船,吃水而行


在河里的动作

都是轻缓的

悄悄地,二个人的筏子

像树叶上的露珠

怕惊醒早晨——

一河的水


船靠着船,缆绳结在铁桩上

河里长出沙洲群


从一堆大船中,冲出一只小船

船上的两位水手,如水鸟

立在船尾

一动不动地站在掌舵人的

旁边。水面有风


凌晨,两点

某一艘船上的喇叭

开始喊叫:

退一点,左边一点

每一招都刺向夜空

星星时隐时现

夜,更加空了


雨不大,驾驶室船顶

水成线、成珠,落在

左前舷的铁板上响了一夜

岸上和河面的钢铁形成默契


两只小船,两位老人

拉开一网

候在河里

等待游过来的鱼

他们也是河里长出来的

一种生物


河流,大段大段地被遗弃

请不要把它们记起:

一滩青草,一排树林

水位下降后,露出的

沙石泥巴护卫着一河的水


一排厂房后面:

一堆白色、黄色、黑色垃圾

一个洞,对着河流大吐口水


乡村的一个码头

窄窄的水泥路

爬到河岸的低处

在离水很远的地方

停住

船,搁浅了

河道上堆满了船


张泮渡,三叉口

船尾,扫起河底的泥浆

水手放小船

在大船周围测水

船提速、后退、左摇

右晃,仪表上的数字

再次上涨


芦苇给芦苇做房子

芦苇的屋顶下面是

芦苇的墙,芦苇的

门,里面,住着芦苇的

兄弟


几十公里

没有打扰到一个人


水低头

一条河,出现两条河

三道岸

不要说离开


小船。树叶。五片。

一片如暮年的人

痴痴地,散架在岸上

离开水

另外三片,一片留在水里

绿叶一片,是一个家

篷布搭建,十六平米的


岸边的女子,撑伞

追上堤岸上的羊

几百只,白色的羊

女孩,如线,划过

羊群整齐地下到

近河的草地


鸟飞过另一条河道

收割后的芦苇

在等待下一场生命


浅滩,推着

蓝色垃圾,不敢下水


津市。二月。水浅

是夜,过大桥

抛锚停船于

——蒿子港镇

早晨的河面

远处,传来

收锚的巨大声响

三只大船,都在

掉头下行


雨天,上水船

在陈家咀下边等候

过了这段水域

就好行船了


芦苇砍走了

留下一地

黄色的草

它们都是做纸巾的材料

现在是二月底

再过四、五十天,岸边的

芦苇就该全绿了


下水的船,从津市往洞庭湖方向

上水的船,从长江往临澧方向


河水不吃鹅毛

又有船搁浅在北岸


破落凋零的房子

一栋栋,幽灵般

雾色中

被人遗弃的房子

它们张开空洞的门

船,只是经过,而堤岸

继续留在原地


尾船而来的是一艘

盖白色帆布的船

有人在拼命地

扫雨布上的水


天又黑了

姐姐总担心

灯不够亮,照不见

写字的手


船都会走

水在这里


阳光看见了,它散落在一切之上

两艘碰在一起的船

先撕开船头,它再开口说话

才各行其道


船突然高出堤岸

可以看见远处的房子

河面,不再仅容

一船,通过


河边出现了高大的烟囱

出现了厂房

之前,船一直沉沦

于河底


茅草街,澧水结束

沅江,——屈原、沈从文

颂唱过的河流

在船的右边


路在水边断了

就用船来连

远处有人等

那边有人接


树是用来做纸板家具的

褐色土是用来做地板的

芦苇是做纸巾的

玻璃沙是用来做玻璃的

装车厢的船专门装车

运柴油的船专门运油

拖沙石的船专门拖沙石


大地藏起了一条巨大的河

藏起了河面上的风

在水面上大喊一声

堤岸跑向四周

大片芦苇

成堆成堆地躺在河岸


红灯会船,右边行

绿灯会船,左边行


后面一条船

跟着跑了一天


东湖脑:0228,16:30

小雨,能见度2000千米

鹿角:0228,18:10

北风增大,天气不好

风浪大,船速11.70公里


终生漂浮

于水,某个刹那

也许,会有所得


女子渡河,要

去到哪里?


张灯结彩的岳阳楼

灯光被水拉得长长啊

来到我身边的水面

船过黄盖镇

接下来,就是周郎嘴回族镇


在船上,永远看不到

水流的方向

所有的水,都向你扑来

所有的水,顺你而流


弃舟上岸

水才会告诉你,它的

流向和速度


水重复于水

一定有个秘密是

我所不知的

“不只一个”

灰白相间的飞鸟

随船滑翔,接近河面

低低地急速接近,又突然

拉高,垂直向上


请晚上不要在河面上叫喊你的名字

湘资沅澧,一个湖,散开的结

即使散开,也是一个结

只送你们,到这里了——武汉

停靠港口,卸货


你是水做的,你打发

鱼虾先回去

我们坐在船顶,你给我一粒

黑金枣,你给我一颗偏执的心

我只想一个问题,与你一样

松散地坐在船顶,面对水

拍着手


风散在水里

开花的模样

我赞美你:

早晨醒来,看见涨满雾的

洞庭


你打了一个冷颤,二十五天

小雨,无阳光


单个的石块站满河滩

集体观看来来往往的船

石头,晚上会爬上坡,或者

下到水里,盖上被子

伸直身体


沉沙港

年轻的船长,熄灭驾驶室里的亮

悄声经过,深夜开船


水手,在河流里漂

衣服丢在驾驶室的硬板床上


船浮在水面。唱着歌。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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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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