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蒋晖：你有多久没和家人共进晚餐了

他们用食物歌颂：亲爱的，为什么离去，你还没有尝一下时令的沙拉，那里面有新鲜的南瓜、嫩绿的黄瓜。

文|蒋晖 

插画|郑莉

贝克·图尔离家的那一年，大儿子科迪十四岁。贝克没有和孩子们告别，科迪、珍妮和埃兹拉全都不知道爸爸不回来了。妈妈帕尔说，他出差了。贝克出了一个长差，很长很长。

贝克不回家，每个月寄一封信和50美金。50美金不够养活三个孩子，帕尔找了一份收银员的工作。帕尔是个危险人物，干稻草一样的睫毛，没有光泽的头发，每个小孩都吃过她火辣辣的耳光。

妈妈大发雷霆的时候，埃兹拉就去楼下倒一大杯牛奶，在杯子边上抹蜂蜜，在牛奶里撒上肉桂。他是最体贴的小孩，用吃的、喝的支持家人。妈妈最喜欢埃兹拉，她期望儿子上大学，当教授，而不是在餐厅做饭、当餐厅合伙人。

第一次晚餐，埃兹拉宣布好消息，他将成为斯卡拉蒂餐厅的合伙人，但是帕尔不开心。她朝埃兹拉挥着手，愤怒退席。但来日还长，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多的是。

在埃兹拉的努力下，他们再次相聚，为彼此的身体健康、为埃兹拉的美食、为餐厅干杯。大家都喝了酒，穿着新衣服，心情愉快，但是帕尔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女儿珍妮正准备拉约西亚的手。

约西亚是埃兹拉的朋友，大家说他傻，取笑他，说他应该被送进疯人院。只有埃兹拉说，他和我们一样聪明，甚至比我们还聪明。帕尔不喜欢约西亚，她大喊：我的天哪，我的女儿绝对不应该和这样的人来往。她激动地奔出餐厅，愉快的晚餐终止了。

但是还有来日，生活开始得还不太久。事实上，对埃兹拉来说，真正的生活从他认识斯卡拉蒂夫人开始。

埃兹拉去当兵，他写信回家，说他想念斯卡拉蒂餐厅。往碗里撕生菜的时候，那味道多好闻。这是他唯一想家的句子。可是他想的不是帕尔、科迪和珍妮。

斯卡拉蒂餐厅是斯卡拉蒂夫人创办的。她几乎是另外一个帕尔，丈夫很差劲，和埃兹拉差不多大的儿子在朝鲜战场死了。但是斯卡拉蒂夫人和帕尔不一样，差劲的丈夫和一瓶不幸摊上的糟糕红酒一样，甩了就是。她叫埃兹拉“我的儿子”，她说死后将餐厅送给他。

斯卡拉蒂夫人得了癌症，她在医院有气无力。埃兹拉带去她最喜欢的秘制鸡胗汤。她说这个汤温暖了她的胃，舒缓了她的神经，让她一天都很开心。

病房里不断有人咽气，也有人把病房变成家。有人换上拖鞋，摆出各种坚果和辣味食物；还有人在玻璃温室的暖气上热了一大桶酸奶；女人们唧唧呱呱，织颜色鲜艳的毛衣。他们用食物歌颂：亲爱的，为什么离去，你还没有尝一下时令的沙拉，那里面有新鲜的南瓜、嫩绿的黄瓜。

埃兹拉想开一家餐馆，人们在那里吃饭就像在家一样，卫生又实在。他把城里最高级的西餐厅斯卡拉蒂餐厅砸了，把它改造成思家小馆。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家人在他的小饭店里吃饭：庆祝订婚，庆祝结婚，庆祝发展业务。

但是这一家人从来不配合。除了埃兹拉，其他人都对吃没有兴趣。

科迪从不吃早饭，也忽略午饭，食物对他来说都一样，饭是别人要他吃的；他忙着挣钱，抢走了弟弟的未婚妻。

珍妮只吃生菜叶子，喝柠檬水，从来不吃甜食，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她不仅二婚，很快就三婚了，被一群孩子包围，焦头烂额。

帕尔乱七八糟地对付着一日三餐：厨房里堆满各种各样的罐头，随便一拉，罐头从柜子里咕噜噜地滚出来，掉在她身上；她把不可能烧煳的菜烧煳了；她在土豆泥里加碎菠萝。帕尔慢慢不再骂人，她瞎了，她让埃兹拉拿出旧照片说给她听。

46岁的埃兹拉依然独身，依然执着地把越来越老的妈妈、永远戒备他的哥哥和忙得昏天黑地的妹妹拉在一起吃饭。他在小餐馆里忙了半生，没有钱，没有结婚，他一直就忙着一件事。这个故事来自美国作家安·泰勒的《思家小馆的晚餐》。

★ 以上内容节选自《中国烹饪》2017年11月刊，欢迎转发到你的朋友圈。本微信号所有内容未经授权，谢绝转载，侵权必究。如需转载，请提前沟通，获得授权后方可转载。转载时请在显著位置注明来源及作者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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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猫头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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