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同事、朋友,在得知我要奔赴长沙进行这场对话时,大多都以过来人的姿态向我打起“预防针”,做好准备接受仁科的“天马行空”。这很难不让人信服。毕竟在《乐队的夏天》第二季现场,所有人见证了五条人乐队的临时换歌、彻底脱离Rock'n Roll姿态的人字拖与塑料袋,还有连马东、大张伟都无法全部接住的回答。见到仁科时,我把心里的忐忑和对接下来的猜想都告诉了他。他不置可否地笑起来,“今天随便问,一定配合。”彼时我们身处长沙一座五星级酒店中,楼层之高足以俯瞰湘江沿岸。仁科和《披荆斩棘》里大部分哥哥住在这里。他看着窗外的高楼林立,随手指了一下:“听说这里叫‘小纽约’。”我很好奇其他哥哥会不会懂他这个梗。
眼下的仁科暂时与五条人阿茂分开,只身来到“小纽约”开始自己的“男团之路”。一个明显的变化是,《披荆斩棘》里的他不再那么随心所欲,那么反叛,甚至在刚刚播出的第二次公演中融入陈小春部落,和其他哥哥一起完成了唱跳歌曲《马》。聊起为什么要来《披荆斩棘》,他又是笑了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实不相瞒,其实我从小就喜欢唱跳。”
但他的回答越来越认真:“当时我在乐队里面,只要有演出都背着乐器,那个手风琴有20多斤,背着它跳舞有一定难度,你应该能理解吧?后来背吉他也不方便,插不插线都会影响舞步。而且在五条人舞台上跳舞,可能其他成员看我也很莫名其妙。”这段回答究竟有几分真实暂且放在一边,仁科从小就很喜欢Michael Jackson(迈克尔·杰克逊),MJ或许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唱跳歌手”。上世纪60年代,不到10岁的MJ就和4个哥哥在父亲的组织下成立了乐队The Jackson 5(杰克逊5人组)。讲到这里,仁科还故作神秘停顿了一下。“杰克逊5人组,而我有个乐队叫五条人,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好吧,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早在青少年时期,他就关注过国内第一支劲舞演唱组合——中国力量,关注的原因很简单,这支成立于1996年的组合有一位成员来自其老家汕尾。紧接着,韩国第一代男团H.O.T火遍亚洲,仁科见证了这一波最早的韩流。他不仅肯定对方的歌曲,还肯定对方为国内杀马特文化的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如果仔细看二公选歌的真人秀片段,你会发现仁科最开始可能是“被迫”唱跳的。面对充满Live house氛围的《伤心的人别听慢歌》,仁科在会议室里向其他哥哥和导演组提出了三种舞台方案,而后被一一婉拒。回到训练室,有哥哥建议仁科要不要试试跳舞,他说:“我有时间我肯定愿意学一下。”镜头一切,下一秒的仁科已经从Singer变成Dancer,成为《马》中一员。零基础学唱跳这件事,被仁科归为录到现在“心态起伏最大”的一次。他把唱跳想得过于理想化了,等到练时才发现“很多问题不能在短短几天内解决”。他在微博上写下:“记了走位忘了歌词,记住了歌词又忘了舞步,唱跳真的很难。”“包括林峯教我身体要分成三节,你分成两节还可以说得过去,分成三节?而且他真的分给我看了,要命了林峯也会跳舞,吴卓羲说他以前他也会跳舞,每个人都练过基本功。但是经过我的努力,我也一一克服了。我有一天练了5个小时,5个小时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顶多去喝点水。”
实话实说,仁科的《马》完成度高于及格线,动作、节奏都很好地融入集体,没有突兀地成为“万绿丛中一点红”。结束唱跳初体验,他并没有像弹幕里说的那样“想逃”,反而有一种可以察觉的自豪和满足。问及之后还想合作的哥哥,他很聪明地透露了自己的三公成员,有歌手、有演员,听起来又是一场挑战。我问他羡不羡慕“表面功夫乐队”的惬意,他很快摇了摇头。“不会羡慕。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我是来搞唱跳的,谁来搞乐队的?”眼看仁科成功融入部落、成为唱跳团体里的一员,总觉得什么正在改变。如他所说,以前五条人演出的时候,改词是常有的事,可谓想到哪里唱到哪里,他的手风琴Solo也充满即兴,就像第一次在《乐队的夏天》亮相时的那种随意——上场之前突然决定改唱《道山靓仔》。许多乐迷喜欢五条人的原因,除了音乐里涌现的市井与诗意,还有他们身上这种不受约束的惬意与自由,真实又独立。显然,在一个需要和各领域艺人团体作战、通过舞台竞演决出名次的节目里,个人自由要服从于集体目标。一期节目长则超过2小时,短则1小时上下,即便如此也很难让30多位哥哥全都展示出自我,更别提有多少观众会完整地看完一期内容。被记住的人永远是少数。从《乐队的夏天》到《披荆斩棘》,我好奇仁科能否适应这种变化。得到的回答是:“不用凸显(自己),不要哗众取宠。面对前辈要低调一点,尊重他们。”
这点“退让”在二公里也有所显示。他关于“喷火的吉他”的提议,因在节目里出现过而被否决,他脑海中“时间倒流”的舞台设定,因理解成本较大而被婉拒。仁科听到这些反馈,最多只是“哦”一声,没再坚持。但是,很多编曲上的妥协变成了他录到现在最大的遗憾。“因为我是个音乐人,其实忍不住想‘干扰’他们、参与一下编曲。我按照我的方式去改了很多,改完有些他们没用,当然我也能理解,因为编曲配合整套舞美、灯光、道具,你一动很多东西都要重做。所以有点遗憾,有点失落,而且很心痛。”和导演组开会时,坐在对面的仁科很少发言,通常都是先听队长说。他也发现自己提的建议很少能精准踩中其他哥哥,他相信前辈们的经验肯定更丰富。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当个人喜爱度位列倒数时,仁科是难受的。甚至比在《乐队的夏天》被淘汰还失落。“去‘乐夏’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些。昨天(三公结束后)我跟吴卓羲打算打包行李走的,以为会被淘汰。我能承受很快被淘汰,但不代表我没有想拿冠军的心,所以在里面很矛盾,有时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这两种(情绪)都比不痛不痒要好,如果(对排名)不痛不痒的话就有点尴尬,对吧?”
言辞中,你能感受到仁科对《披荆斩棘》的喜爱,没有喜爱就没有期待。这或许可以总结为仁科的另一面,还未被更多人发现的一面。当聊到“最近脑海中最常思考的问题是什么”,那个熟悉的仁科就又回来了。他听完先是一愣,而后反问我:“这可以说吗?我听说这个对话只有一个小时。”最后,他在脑海中快速做出选择,抛出了其中一个问题。“我在长沙看到那些建筑就一直在想,想关于‘交流’的问题。比如盖完一栋大楼,那些工人是不需要交流的,‘把锤子拿给我’这种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只要设计师把它设计好,建筑师完成好他的工作,剩下的施工过程不需要交流。所以整个城市的形成,也没啥交流。包括我们俩对话,你要问我问题,我要怎么跟你建立一个交流……我自己在想这些问题。OK,说得很清楚吗?没太说清楚是吧?”
其实在仁科走进房间时,我就试图找到一些“清楚”的标志。比如他随身携带的物品,是两本书籍,一本是印度民间文学,还有一本名字较为陌生我没记住。直到现在他还保留着写小说的习惯,可能年底就会有新作问世。再比如他习惯性地反问。我们对话的第一个问题由他发起,好奇我们“来多久了”“还要采谁”,得知接下来是杜德伟,他面对镜头的自我介绍变成了:“大家好,我是杜德伟的好朋友仁科。”还有那身专门为拍摄搭配好的服装,对话结束的第一时间他就跑到卫生间把它们换下,包括那条金属项链和脚上的球鞋,穿上了自己的黑帽衫和牛仔裤。
告别“乐夏”之后,仁科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其它场合,有时拍戏,有时来参加像《披荆斩棘》这样与乐队无关的头部综艺。很难不让人猜测:仁科要进一步闯荡娱乐圈了吗?如何平衡个人工作与乐队的发展,仁科想起一句古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并对此发问:“为什么是鱼和熊掌?鱼和熊掌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是不能做一道菜还是什么?”他在等我给出答案。在他看来,自己来《披荆斩棘》搞唱跳不意味着五条人乐队会受此影响。据他介绍,最近阿茂也在影视领域变成了“Movie star”,拍了很多戏,和舒淇、周冬雨、章宇、白客都搭过戏。
目前的工作生活还没有让他陷入创作瓶颈。“我一般是冬天开始创作,春天录一些小样,现在是秋天,所以差不多是“冬眠”状态。‘乐夏’之后我们也出了两张专辑,你觉得有被掏空吗?你到时候看我唱跳就知道了,因为被掏空的人,很难跳得稳的。”每次和任贤齐聊天的时候,作为过来人的小齐哥总是苦口婆心地劝仁科坚持创作,他说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一定要创作,留下作品。仁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生活总归在变。如今仁科身边不只是乐队成员,还有经纪团队、妆发师、造型师,和我这样扛着摄像机跑来的对话者。我问他:“之前有想过这样的生活吗?”,他第一次迟疑,又很快对问题提出质疑。“我不是这样思考问题的。包括昨天备采的时候,导演也问了一些问题,问我来到这里和哥哥们学习、或者一起完成一件事后,有没有觉得达成什么人生目标。我说我不是这样思考问题的。我来这里跟他们玩就是玩,比如我很喜欢跟Alex(杜德伟)聊天,就是跟他们聊天,而不是为了什么。当然聊完之后肯定也会对未来有些影响,但是那一刻,我只是跟他聊天。”
这让我想起五条人的那首歌——《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在这首歌里,写满了关于生活的种种问题,但五条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所有年轻人,年轻人,年轻人,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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