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生:聚光灯背后|深度报道作品系列
编者按
RUC新闻坊将陆续推出人大新闻学院《深度报道》课程作品。本期作品为陈欣然、沈冰清、李逸辉、于晓倩同学的《练习生:聚光灯背后》,指导教师为唐铮。全文共6040字,预计阅读时间12分钟。
夜晚十点后,公司大楼安静下来,练习室里只剩有希一人。
结束一首舞蹈的练习,她透过玻璃窗看向不远处的工人体育馆。在这里,明星是常客,欢呼和掌声是背景曲。从练习室到能容纳几万人的舞台,物理距离上的不足一公里,有希知道自己也许需要走上许多年。
有希是刚入行不久的练习生。
“练习生”是当下娱乐圈对正在培养的演艺新人的一种称呼,起源于日韩,已经成为一种较成熟的造星模式。
在国内,练习生成名出道最普遍的方式,是参加选秀综艺节目。从藉藉无名,到成为被热议、被追捧的存在,也许只需要短短两三个月。
但造星“神话”不会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能够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只是少数。对于更多的练习生而言,走上这条道路,就是用青春、汗水以及金钱去搏一个“不知多远才能到达”的未来。
选秀综艺节目(来源:官方海报)
场前准备
对大多数练习生来说,第一道、也是最难的一关,是来自父母的反对。
17岁那年,有希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到北京当练习生。那里聚集着数量最多的娱乐经纪公司,有希把它视为一个充满梦想的地方。
但有希的父亲认为,唱歌跳舞可以是锦上添花的兴趣,但并不是理想的职业选择。至于当练习生、成为明星,更是太不切实际。
父亲先是激烈反对,然后改为语气平和的劝告,有希沉默以对,她太向往站在舞台上,父亲的反对不足以成为她退缩的理由。独自离开家那天,有希只带了一个轻便的行李箱,和勉强能够在北京生活月余的费用。
父亲断了有希的生活费,为此,有希做过酒吧驻唱,给别人当过伴舞,打过零工。一边维持生计,一边寻找各式各样的面试机会。
像有希一样涉世未深的预备练习生们,很容易遇到各式各样的骗局。
有希收到第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时,距离来到北京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她想自己终于能成为练习生了,所以当公司要求她交50000元作为培训费用,她没有反对。
有希没有那么多钱,她反复和经纪人商谈,最终对方松口,允许她只交10000元。即使是10000元,也超过了有希的承受范围,为了筹钱,她向同乡的朋友借了8000元,又向父亲服软,借了2000元,凑够10000元交给了公司。
公司通知她第二天就可以来训练。有希很开心,躺在床上时,她幻想着自己在练习室训练的样子,幻想着未来。
第二天,有希起得很早,来到公司。公司的大门上了锁,里面没有人,有希在微信上联系公司的经纪人,却始终得不到回复。她想,自己可能是被骗了。
有希当时17岁,未成年,恰逢北京两会期间,旅馆不肯让她住宿。3月的北京还是很冷,风在空荡的过道里穿梭往来,她就拉着行李箱,蹲在楼梯间等天亮。就这样等了三个晚上,到最后都没有等到人,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骗。
直到现在,有希还记得过道的样子,28楼窗户透过的光,以及一直没人打开的大门。
在微博上的#练习生招募#超话中,许多渴望成为练习生的人,在其中发布自己的照片、年龄、身高、特长等个人信息,一些娱乐公司则会以评论或私信的方式联系他们。其中混杂着一些打着招收练习生的幌子骗钱的公司,超话里这些年龄集中在十五岁左右的青少年很容易受到欺骗。
被骗后,有希靠着表姐的接济度过了一段时间。幸运的是,她又迎来了一次面试的机会,而这次面试不再是骗局。
靠着出色的歌曲创作能力,以及只身来到北京追求梦想的经历,有希赢得了经纪人的认可。让有希觉得啼笑皆非的是,在讲述了自己被骗的经历后,经纪人觉得她“实在是太坚强了”,让公司一定要签下她。
得知自己被录取后,有希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身处云端,四周皆是一片白色的茫然感。她知道,自己的练习生生活真正开始了,但是否能成功走向被聚光灯环绕的舞台,还是未知数。
微博“练习生招募”超话(来源:网络截图)
入场券
像闯关游戏一样,面试是成为练习生这一关卡的最后一步,也是她们下一关卡——走上舞台的第一步。
小娜第一次面试时还是高中生,她并没有太多顾虑,只把这当作每学期都会有的期中考试,成功了就去当练习生“玩一下”,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在走进面试室前,她都是这样想的。
面试在练习室中进行,练习室并不算宽敞,架着3台摄像机,用来记录选手们的表现,摄像机后面坐着8名评委。小娜几乎是在一看到面无表情的评委时就开始紧张。
才艺考核主要是声乐与舞蹈。小娜从5岁开始学习中国舞,尽管紧张,但长久的练习也给她带来了自信。她开始跳舞,抬腿、跳跃、旋转,又一次腾空跃起,她左脚落地时没有站稳,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但每一个动作早在长期的练习中形成了肌肉记忆。即将滑倒时,小娜将身体顺势前倾,以落地劈叉的动作化解了这次失误。她已经不记得结束时评委的表情如何,只记得降落在地面时巨大的心跳声。
声乐不是小娜的强项,由于气息不稳,唱到高音部分有点“扯嗓子”,连带着表情僵硬起来。评委批评她的表现,句句直指要害,甚至有点刻薄,这让小娜倍感打击,“在现场哭得特别惨”。
小娜本来以为自己没戏了,没想到公司联系她,说可以让她尝试一下。小娜没有特别激动,因为已经做好了落选的准备。她决定抱着学习的心态,去当一名练习生。
虽然练习生面试过程比较严肃,但面试结果并没有严格的衡量标准,而是受很多因素的影响。
小知介绍说,为了让自己的身材符合女团标准,她在面试前的两周每天只喝一杯柠檬茶,瘦了8斤。被录取后,负责人告诉她,之所以认为小知是值得培养的人,她的态度占了一部分因素。
“台下十年功”
在正式登上舞台之前,几乎所有的练习生都要经过一个枯燥并且痛苦的训练过程,这个过程也许只有几个月,也许需要持续八九年。
小娜还是在校学生,每周有5个半天要去学校,其他时间要在公司练习。早上7点,她需要从学校出发,混在同样忙碌的上班族中,乘坐人流拥挤的地铁去往公司。地铁太挤,小娜还带着困意,像被鱼群裹挟着的沙丁鱼,一边紧紧握着地铁扶手,一边在脑海里回忆昨天学习的舞蹈动作。
到达公司,在九点正式训练开始前,是练习生们的自由活动时间。没有人会在这段时间偷懒“摸鱼”。往往在小娜刚到练习室时,已经有女孩开始练舞了。
练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天赋不够的情况下。小娜并不擅长唱歌,乐谱、旋律、歌词明明清晰地印在脑海中,嗓子却偏要和大脑作对,不是破音就是跑调,让声乐老师很恼火。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多地练习,像刚学习朗读课文的小学生一样,将歌词一句一句拆开,在转音、空拍、升调等地方标上自己看得懂的符号。“因为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只能靠努力,不写作业的时候就一直练习。虽然自己每一天都有很努力,但是还是得承认自己的水平不如别人。”
小知不擅长跳舞,也没有舞蹈基础,最害怕的是上舞蹈课。女团舞多以爵士舞为主,急促而富有动感,有时候看着镜子里队友们潇洒利落的动作,小知觉得自己像关节上了锈的机器人,怎样做都很奇怪。还有最痛苦的事——拉筋,单腿放置在舞蹈把杆上,队友站在身后,帮她将身体往下压,小知感到身体被拉伸到以前不敢想象的极限。那种痛苦很容易让人哭出来,但小知从来不敢掉眼泪,因为和舞蹈老师并不是很亲近,有点害怕她。
除了声乐课和舞蹈课这两门主要课程外,练习生们还需要上其他的单项训练课,如镜头追随训练课、化妆训练课、表演训练等。
小娜一天的训练通常在晚上九点结束,但练习室并不会安静下来,即使是凌晨一两点也是如此。小娜有过几次训练到凌晨,还听到了隔壁传来音乐的节拍声,以及脚步重重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练习生活像是场景单一的长篇电影,小娜走出公司大楼,再次汇入乘坐地铁的人群中。晚上九点的地铁空荡了些,她有时能够找到座位,周围是同样疲惫安静的面孔。偶尔,她会在这样的场景中感到恍惚,在练习室中,他们是偶像预备役,随时都有可能站在聚光灯下,而练习结束,他们却各自回到面目模糊的平凡人群中。不过等到明天,再次回到练习室中,小娜依旧会感到,属于偶像的闪亮光环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即使已经进入练习生行业,也并不意味着拿到了永久的入场券,除了训练之外,练习生还要面临“优胜劣汰”的淘汰制度,连续几个月都没有进步的练习生则会被淘汰掉。
小然每月末需要面临一次考核,这也是她最为紧张的时刻。第一次面临淘汰考核时,小然很担心,早餐的鸡蛋只吃了一口,就被涨到喉咙口的紧张消灭了食欲。老师将所有同期练习生集中到一个教室,对他们各自的vocal、dance、rap等水平进行测试。轮到小然时,她选择了唱歌。开口气息不稳,小然的声音抖了抖,她掐了下握紧麦克风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幸之后的发挥都很稳定,小然成功留了下来。
除了训练的苦闷和随时面临被淘汰的紧张,更让人失望的是机会和希望的落空。
对练习生而言,最近的距离是练习室到舞台中央,最远的距离也是练习室到舞台中央。除了个人的努力和天赋,是否真正能站在聚光灯下,也许还要看机遇,虽然这机遇万中难求。在机会真正落到自己身上之前,没有人能够确定自己是否会成为“幸运儿”,所能做的只有一遍遍练习。
有希曾经离舞台只有一步之遥。她面试过一档节目,被告知节目打算打造一个临时女团,可以让她加入其中,担任队长。有希想,机遇终于降落到她的头上。但节目负责人的后续回复,却给她泼了冷水。“他当时私下问我愿意为这个节目付出多少钱?愿意花多少钱来买镜头?如果愿意,那么队长这个位置就是我的。”有希很疑惑,已经应允的承诺却需要花钱来买?又觉得很失望,唾手可得的机会却因为自己没有钱而放弃,“也许我有钱的话,就不至于受这个罪。”她想。对有希而言,落空的希望比看不到希望更让她感到难过。
但也不是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情,比如自己的才华能够得到赏识。
有希写过一首歌,本来是兴趣之作,却没有想到一家浙江的公司愿意花20万元来购买它。靠着这首歌,有希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她转了两千元给父亲,感谢父亲的帮助,又带着对父亲当初不支持自己的小小“报复”和炫耀。
商谈那天,公司的负责人专程从浙江赶来。有希走进公司的招待室,几位三四十岁左右的代表人站起身来,和她握手,叫她“聂老师”。17岁的有希感受到来自成年人的尊重,这让她吃惊而又高兴。
有希正在练习舞蹈拉腿(来源:受访者供图)
我的舞台
台下千万次的训练,为的就是台上这短短几分钟。
站上舞台,是练习生梦寐以求的事,也是他们职业生涯中为之自豪,或是遗憾的一部分。而舞台表演能力是每个练习生综合能力最直接的体现,它包含现场表现、控场、临场反应等一系列的能力。
小娜在当练习生的几年里只参加过商演,比如公司年会、景区的表演、车展等。虽然是很普通的演出,也不算正式的舞台,小娜仍然会和队友们反复练习,精心准备。经纪人经常会告诉她们,要把每一次站上舞台当作最后一次表演。经常会碰到台下的观众对表演并不感兴趣的情况,小娜和她的队友们在舞台上跳着有活力的舞蹈,过路人大多瞥一眼图个新鲜就走,剩下的人仅仅把这当作看热闹,没有互动、也没有欢呼。上台前的兴奋全转变为下台时的落寞。
也有艰难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小娜在北京参加室外表演,外面的气温已经达到了零下,但是她们还需要穿短袖短裙进行表演。跳舞时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唯一温暖的来源是舞台上的灯光,身体完全是在凭着机械记忆本能移动,牙齿打颤却还需要准确唱出歌词。仅仅表演了5分钟,下台后小娜就冻到发烧。
偶尔也很开心自豪,小娜有一次在公园的花展表演,下场时,一个小女孩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你唱歌真好听。”小娜从来没有因自己的歌声被夸赞过,这是第一次,她突然很想哭,觉得即使是无人问津的舞台也可以接受了。
有希第一次登上正式的舞台,是在经纪公司辰星娱乐的一次公演上。为了台上的几分钟表演,有希彩排了6个月。她一共有6个节目,中间需要不停地换衣服,感觉压力很大。开场前,有希在幕布后偷偷看向台下,只能看见最后一排的座位,座位是空的,她以为并不会有多少人来看这场演出。灯光暗下来,有希走上舞台,台下是闪烁一片的荧光棒,填满了整个场地。灯光亮起,荧光棒随着音乐前奏的旋律左右晃动。“Pick me pick me up Pick me pick me up”有希和队友们跳的第一首歌是当年《创造101》的主题曲。
即使能站上舞台,也不是每位练习生都会成为舞台的主角。舞台表演有C位(中心位)和边位之分,练习生在舞台上的镜头也有主次的顺序。公司大力培养的人会有较多的镜头,愿意花钱买镜头的练习生也会获得较多的曝光量,而普通的练习生拥有的节目镜头就会很少。但能够站上舞台本身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对有希而言,镜头的多少并不影响她登上舞台时的激动。
事实上,能站上舞台的练习生只是少数,娱乐公司更倾向于培养本身已经有一定粉丝基础的练习生,比如抖音平台的网红,或者是资质比较好的练习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之后,会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特质,将他们输送到不同的渠道中去。唱歌优秀的会去歌唱节目,颜值优越的会让他们去拍戏,余下的大部分都将去往各大平台的选秀综艺节目。
而对于没有潜力或者实力的练习生,公司不会有太多的资源倾注。
有希公司里有一名25岁的练习生,25岁对于练习生来说已经是一个比较大的年纪,而且他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在交过训练费后,公司基本对他不闻不问。
这并不是个别现象,娱乐公司在将练习生吸引进来后,对大部分人持“放养”的态度。此前承诺的综艺节目,只提供报名链接,自己报名参加,自己准备造型,甚至车费也要自付。
有希曾听经纪人对刚入公司的练习生说过:“你已经是一个练习生了,要好好努力,到时候考核我会下楼来看你,只要你好好练,登上舞台是早晚的事。”有希明白这只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能给予练习生的不过是希冀,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效益。
但依然有很多人愿意为了一张“空头支票”,涌入练习生行业。
有希和队友们公演前的排练现场(来源:受访者供图)
退场or继续?
与成批涌入的练习生相对的是日渐饱和的选秀输送渠道,以及有限的成名机会。激烈的竞争、未知的前途以及来自生活的压力,使得放弃成为一部分练习生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9个人出道,后面是被淘汰的100人,以及1000名连登上舞台的机会都没有的练习生。”《偶像练习生》成团夜,宣布蔡徐坤成为C位的那一刻,晓宁并不像其他队友一样激动,反而觉得无力。他和蔡徐坤同年出生,蔡徐坤在屏幕里接受众人的欢呼和祝贺时,晓宁仍然只能在无人的练习室中跳舞跳到筋疲力尽,那一晚,他萌生退意。
晓宁已经在练习生这个行业坚持了8年,像在半山腰,继续向上爬,山顶遥不可及,一同出发的队友已经站在山顶;而转身下山,又太过不甘心。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回到成都,在一家舞蹈室当老师。
有时,晓宁会听到来训练的学员兴奋地谈论要去当练习生,看到这些还很稚嫩的面孔,想到了第一次登台的自己。聚光灯从头顶落下,他像之前训练过无数次那样摆出完美的ending pose(结束动作),台下欢呼声传来时,他脑海中响起一句歌词——“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那是首很老的歌,叫《掌声响起来》。
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多,“我不敢保证,自己之后就算不工作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也不能永远吃青春饭,总要有能赖以为生的本事。就算出道了,也不能保证自己以后可以赚到足够的钱。大家都说不能顾此失彼,但我不敢保证一直等下去会不会满盘皆失。”在决定退出练习生行业前,小娜为自己的放弃列下一条又一条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小知选择放弃练习生生活,主要是因为父母。自从16岁进入公司做练习生以来,她就一直兼顾练习生与学生的双重身份,这也是父母同意她做练习生的前提——以学业为重。但在2017年,小知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滑铁卢。这一年高考失利,没能进入理想的院校,这对她打击很大。之后不久,小知所在的公司正式推出的女团市场定位失误,出道之后毫无水花,公司亏损了很多钱,面临着倒闭。原有的练习生也都纷纷自谋出路。无奈之下,小知也只能离开。
进入大学后,小知的父母为她规划好了留学道路,迫于父母的压力,小知只好暂时告别自己的练习生涯。但她心中的音乐梦想仍未熄灭,在每晚完成学业任务后,她在熄了灯的寝室里继续创作歌曲。即使无法站上舞台,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独立音乐人。
练习生想要出道成名,先天的条件、后天的努力以及独特机遇缺一不可。但它吸引人的地方也在于,没有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蔡徐坤”或“孟美岐”。
所以也有还在坚持着的人。
有希已经决定参加明年的选秀节目,她的坚持得到了父母的理解,公司也欣赏她的才华,支持她作为原创歌手的梦想。《青春有你2》结束的当晚,有希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新成立的The Nine女团,她写到:“希望明年,这个舞台上也有我的身影。”
有希们仍然在这个行业坚持着,只要造星的神话不灭,练习生的故事就不会结束。
成功出道的练习生们
(文中有希、小娜、小知、小然、晓宁均为化名)
本文作者:陈欣然、沈冰清、李逸辉、于晓倩
图片来源于受访者和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