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土地·城市——研究思路与方法》出版于2008年，可以算一本“老”书了，其中收录了梁鹤年先生十多年前关于城市规划和经济学方面的论文，分为经济、土地、城市三个专题。包括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什么：一些理论与实践的探讨，对中国经济发展模式的一些考虑；中国特色的经济模式与国土开发：几个政策上的意见，经济全球化与中国城市，城市理想与理想城市等，共32篇文章。本系列将分享李媛、韩汉白两位青年学者关于本书的读书心得。想阅读本书的读者，可在文后评论区留下邮箱地址，我们将寄去电子资源。在此特别感谢梁鹤年先生慷慨惠赠版权。
《经济·土地·城市——研究思路与方法》
梁鹤年
商务印书馆，2008
“第十四篇 中国特色的经济模式与国土开发：几个政策上的意见” 读书心得二则
在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经济与社会模式的过程中，常见思路之一是借鉴外国尤其是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借他山之石具有重要价值，但问题是如何“借”？梁先生一直强调，这个过程不是简单的“洋为中用”，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洋为洋用”的思路、方法、效果等，以此启发“中为中用”[1]。也就是说，“借”的重点在于厘清被借鉴的“经验”（成功或失败）产生的“人、事、时、空”背景，尤其是理解在怎样的社会、经济和文化背景下产生了政策需求，政策目标及其手段之间的关系如何，政策实施带来了哪些政策影响等，这些是经验可被“移植”的前提和基础。这种“移植”绝不是照搬，而是通过一套科学方法【具体方法可参阅第四篇的读书心得《“背景迁移”分析法》】，将已有的经验与本土的需要、国情和条件进行结合，形成本土特色，避免水土不服。本文讨论了有关中国特色的经济和社会开发模式的三个战略性课题，即内部市场的开发、房地产商品化、国土与经济。值得关注的是，从学习西方经验的角度理解这三个战略性课题，需要避免三种幻觉：（1）外销比内部市场重要；（2）高科技以西方为标准；（3）商品经济与“计划”经济不能并存[2]。拿第三点来讲，文中分析了商品经济与计划经济作为处理市场供求关系的不同方式，认为理解两者不应该从意识形态上对其区分，而应探索如何在调整供求关系的过程中取各自所长。商品经济以市场的需求（demands）或生产力为信号进行生产，因此能相对迅速地捕捉市场信号并依此调整生产方向、规模、速度等，但处理社会分配不均等相对长期稳定性问题时稍显乏力；计划经济以人民需要（needs）为生产信号，其优劣势与商品经济相反【更多有关商品经济与市场经济兼容性的论述，可参阅第八篇的章读书心得《“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再思考》】[2]。由上可知，商品经济和计划经济作为两种供求关系的调节手段，在各国的适用程度在于其与政策目标之间的匹配关系。这种视角启发笔者观察和思考西方发达国家的公共政策，以加拿大“社区为老”项目资助计划（满足老年群体需求的专项政策）为例[3]。加拿大各省在社会和经济发展领域享有高度自治权，而且公民社会和自下而上的自发组织十分发达，联邦政府并不能直接自上而下地规划管理各省的资助政策和项目。因此，联邦政府层面出台了“社区为老”项目资助计划，旨在通过一系列政策手段，引导和支持地方社会力量实现国家层面的战略目标。“社区为老”的具体引导措施包括以下四点：
（1）基于地方自治传统，资助经费的申请面向地方政府、非政府组织、公民自发组织的小团体等多类主体；（2）从国家战略（如针对健康老龄化、预防虐待、促进多样化和包容性三大主题）出发，提供明确和详细的资助方向作为引导；（3）政府对申报单位提供相应服务，包括申报前的咨询、项目实施中的监管、项目结束后的评估和反馈；（4）对项目评估给出具体的评分标准，包括与国家战略的契合度、老年人的参与度、老年人的获益程度、项目的成本效益、项目计划的可行性及行动计划、对困境老年群体的关照程度、对欠发达地区的关照程度等具体指标。
笔者认为，这一系列的政策手段和措施既包含“计划”的成分（如基于国家战略进行资源的统筹分配），也包含“市场”的成分（如激励不同申报主体结合地方不同群体的需求特点制定项目计划）。前者有助于实现国家长期战略和稳定性，后者有助于增加项目弹性，充分调动社会资源，两者如果可以充分互补，将有助于通过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良性互动实现政策目标。综上，在“借他山之石”的过程中，我们需要看到在怎样的人、事、时空背景下相应出现了何种政策，以及由此带来的政策结果和影响如何，厘清这些问题将有助于启发我们思考他山之石的本土化问题。[1] 梁鹤年. 西方文明的文化基因[M]. 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 2014.[2] 梁鹤年. 经济·土地·城市——研究思路与方法[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8.[3] Employment and Social Development Canada. Apply for funding for Community-based projects under the New Horizons for Seniors Program[DB/OL]. (2021-12-23)[2022-01-19]. https://www.canada.ca/en/employment-social-development/services/funding/new-horizons-seniors-community-based.html.
作者：李媛，加拿大女王大学地理与规划系，博士研究生
本文是梁先生关于中国特色经济模式和国土开发的建议。梁先生在文中强调中国特色的经济与社会开发模式必须符合中国的需要、国情和条件，发展模式可以从中国历史中找灵感，也可以借鉴国外经验，但不能生搬硬套。
为实现国家兴盛太平、人民安居乐业，中国的发展必须打破三个幻觉。第一，外销比内部市场重要的幻觉需要打破。日本的经济成功经验不适于中国，是因为培育日本的经济体系的客观条件已不存在。在各国保护主义抬头时，日本也只能转向本国市场。另外，美国的经济基础从开始就是建立在其本国市场，以商品经济为主流，以政府干预为辅导。第二，高科技以西方为标准的幻觉需要打破。中国要发展的是能满足中国社会和经济所需要的高科技，而不是为了满足西方国家的高科技。并且，中国的科技发展需要配合中国的市场需求和工业能力。第三，商品经济与“计划”经济不能并存的幻觉需要打破。中国应该利用商品经济体系对市场的迅速反应满足短线需求，以“计划”经济的稳定满足长线需要，并对两者进行合理分配[1]。
在打破三个幻觉的基础上，梁先生进一步提出三个战略性课题：内部市场的开发、房地产商品化、国土与经济。第一，中国经济的未来在农村，需要通过商业连接农业和工业。其中，邮购或目录购买这种方式符合中国的国情。第二，合理的房地产价是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基础条件。但也要注意房地产商品化带来的各种问题：如房地产增值的所归，使用权转让的形式，信用和货款的渠道，新建、改建、重建的不同考虑，以及房地产开发和城市基础设施在管理上与财政上的关系。第三，中国的国土政策一定要考虑整体利益，配合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步伐，协调好长期目标和短期项目[1]。
梁先生于1994年完成本文，距今已经有28年。在这28年中，中国已经逐步打破以上三个幻觉——中国的经济发展方向已经从扩大内需到国内国际“双循环”；中国也认识到高科技的发展是为了中国经济、社会和人民服务；中国的经济模式既不是计划经济也不是市场经济，而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当然，梁先生所担忧的问题也出现在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相信这些问题在中国政府和社会的共同努力下会被逐渐解决。
参考文献
[1] 梁鹤年. 经济·土地·城市——研究思路与方法[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8.
人家的月亮
外国的泥土
政策分析
比较研究：论方法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什么：一些理论与实践的探讨——经济三部曲之一
可持续性消费经济：两个循环，一个手段——经济三部曲之二
经世济民——经济三部曲之三
对中国经济发展模式的一些考虑
流域发展模式的选择
西部地区开发战略——来自国际与加拿大开发经验的一些启示
农村发展与市场经济：一套理论分析与一件实际工具
解“三农”之困
经济与几何
中国特色的经济模式与国土开发：几个政策上的意见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在城市土地开发上的意义
在耕地转建设用地中保护耕地、保护农民利益及提高土地市场经济效率的建议
集体土地股份化：一个互利互律的耕地转用补偿和土地整理分配处理办法
指标拍卖（竞投）的一些想法
精明增长
经济全球化与中国城市
规划战略：来自生态学的启发
城市理想与理想城市
内与外、大与小、凹与凸——一些城市与规划随想
高与低、快与慢、新与旧
城市规划的和谐与适度
城市设计与真善美的追求——一个读书的构架
可读 必不用之书（一）——顺谈操守
可读 必不用之书（二）——顺谈情况含糊和感情矛盾
可读 必不用之书（三）——顺谈“法”与“字”
哀公问政——孔孟思想对规划理论的启发
“孟子见梁惠王”与城市规划
《旧概念与新环境》读书心得【连载】
《西方文明的文化基因》读书心得【连载】
梁鹤年先生课堂拾锦 · 关于普世价值